不管端方与邓成拔、曾广大、董作泉,再加上一个资州知州朱岳宾,如何加紧防范,如何加紧蒙蔽耳目,但是武昌起义,各省响应的消息,到底被他带在身边的湖北陆军知道得一清二楚。
后来有人说,知道是一回事,要是没有川东师范学堂两个学生把鄂军后队寄的三封密信带来资州,那枚响彻全川的炸弹,恐怕不会及时爆发。看来,这三封信是起了导火线的作用。
事实的确是这样的。
当端方尚暂驻在重庆江南馆期间,距离江南馆不远地方,有一间不大不小的茶铺。因为它在城墙上,从后面牛肋巴窗口望出去,恰见浩浩江流,驰于眼底,茶铺招牌因就题上了“望江楼”三个字。湖北陆军中一些下级军官和军士,在休假时候,都爱到这里来喝碗四川毛茶,看看江城风景,借此也同本地人聊聊天。
聊天的人中,有几个就是川东师范学堂学生。他们都是同盟会员,都是被派来做工作的。虽然刚刚入港,端方便率队西上,不过一条细线到底接上了。因此,在九月下旬的一天,同盟会在重庆负责人之一张培爵,遂将一个姓伊、一个姓刘的学生,招呼去说道:“有一件危险事情要你们去做,你们有没有这种胆量?”
两个年轻小伙子(都是二十岁以上的成年人了)木讷讷的脸上,看不见一点动静。只两双炯炯有光的眼睛,表示出一种什么都不在乎的神气。
精明干练的负责人,全神贯注地把两个穿一样的灰布棉袍,一样的青洋缎小袖短褂的学生打量了一下,仿佛有了信心似的说道:“好!晓得你们不怕冒险,所以我才与你们的监督朱叔痴先生商量,特别派遣你们去走这一趟。”
张列五从开了锁的抽屉中,取出三封信,在他们眼前一扬。
已经看清楚了,都是封了口的普通信封。信封不大。两封面上各写了三个收信人名,一个封面写了四个人名字。下面都只带一个君字,上面也无头衔。信封右上角写着“敬烦问交”四个字,左下角是“名内详”三个字。
“这不是普通信,”张列五把三封信递到刘滋大手上,还用指头慎重地把信封点了点,紧盯着两人眼睛说道,“这是武昌的鄂军同志,写给端方带来四川的鄂军同志的紧要信。信是封牢了,但是其中大意,我可以告诉你们……”
就是不说,刘滋大、伊雨苍这两个学生也完全明白,无非是报道外面革命形势,盼望入川同志从速组织反正这些重要言语。
“……这信,是我们一个同志冒了天大危险,从下面带来。不想迟了几天,以致鄂军随同端方西上。又因那个同志与鄂军没有关系,收信的人他也不认识,不便叫他再去。你们到底比那个同志强些,认识了几个人,只要肯冒险,这信,无疑是可以送到收信人手上的。不过也得处处小心,刻刻留意,若是出了事……”
刘滋大把胸脯一挺,很有把握地短住话头道:“张先生,你放心,不会出事的。我与伊雨苍并非不懂人情世故的浑小伙子。这信,包管送到收信人手上就是了。我们此刻就回学堂去请假,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启程。”
张列五满面是笑地说:“能这样,那便好极了!再而,沿途不要住站房。到永川县去找杜香樵先生。到荣昌县去找哪个,杜先生会介绍。这样,一县介绍一县,比较更为妥当。”停了停,他接着又说:“此间已有消息,说端方不一定去成都,或者有折而北上的可能。总之,不管他往哪里走,你们都得跟踪追去,设法把信交到。而且必须交到收信人的手上,不能交与其他的任何人。你们办得到吗?”
两个年轻人一齐应声:“包管办到!”而后接受三十枚川版龙洋,告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