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席,女主人有礼貌地一一告了失陪,先退入上房。客人们也从套间的穿衣镜两侧绕进小客厅。散坐在几张楠木藤心有扶手的矮椅上,腰背一伸,好舒适。老实说,一半也由于女主人不在,少了一些拘束的缘故。
周宏道从一个小皮夹中抽出一根用竹子削成的牙签来剔牙缝。葛寰中忙把雪茄烟从唇角取开,向周宏道伸过手去道:“你带有这东西吗?好绝了!送一根给我。恰恰我的雕毛管牙签忘记带在身边。”
他剔着牙缝向众人说道:“我说,日本这种剔牙齿的习惯比中国好,我们真应该学。”
田老兄五岳朝天地仰在一张躺椅上,眼睛瞅着葛寰中满含嘲讽地说:“葛太尊可谓日本迷矣!据我所闻,太尊未去日本考察之前,似乎每饭之后,也必漱口刷牙。何以知之?于太尊之有漱口折盂,之有银制牙杖二者而知之!”
“啊!哈哈!老兄指教得不错。可是老兄但知其一,未知其二。我夸奖日本人有这种习惯,意思是说在日本普通都在剔牙。中国人自古以来,固然也剔牙,不过不见得很普通。中国书籍上有没有记载我不敢说,我的书没有老兄读得多。以目前举例而言,足见就不普通。何也?你数一数我们这几个人中,连老兄就没有这习惯。”
众人都笑了,甚至高从龙也启了齿。
黄澜生连忙说:“这怪我当主人的不周到!外国道地牙签,我买得有的。”
他一面叫罗升到上房去取牙签,一面又解释说:“因为从前没有这个规矩,当着人剔牙齿,大家还认为不恭敬哩。”
葛寰中道:“从前没有而现在作兴的事情,多啰!大者如煌煌圣旨,不遵从硬就可以不遵从,甚至还有人当成游戏文章,批注涂抹,登在报上……”
郝又三道:“世伯说的是……”
“当然,就是西顾日报上那篇太不成话的东西。记得是我回来的第三天吧,小女特特翻给我看。她倒非常赞赏这篇东西。说是批得好,不批她还不大看得出有许多漏洞。我当时告诉她,上谕是不能当成文章看的。照那样吹毛求疵地批注,漫道是时下的上谕、官书,就是汉唐许多大手笔的诏诰,也无一篇无毛病。……老侄,难道你知道这是什么人批的?”
“也不很清楚。却因那篇恭注上谕写得很是辛辣,许多人都在说好。我注意看下面署的名,只一个彪字。那时,周紫庭先生荐我到一个中学去教博物课。我班上有一个年纪大一点的学生,很调皮,名字叫王文炳。同事们说他笔下还好,也是一个外县的租股股东。平日就喜欢写些东西送到报馆去登,连上海的民立报、神州日报他都在投稿。我疑心那篇文章说不定是他写的。及至上月成立同志会那天,见他在文牍部签名,写着“彪然”二字。我想,那个“彪”字,莫非就是此人?本想找他问个明白……”
黄澜生接口说道:“用不着问,就是他。我那舍表侄楚用,是他同学,亲口告诉我的。”
郝达三唤着葛寰中说:“老弟,你起初问我的那句话,我想好了。”“嗯!”
“我们的目的,拿目前形势来说是想做到朝廷收回成命,废除借款合同。此外,好像就没有了。”
葛寰中喷了一口雪茄烟的烟子,笑道:“这还用你老哥说,只要翻开你们的几种报纸一看,哪篇文章不是这么说的?我认为,这不是你们骨子里的目的,这只能说是喊价还价时候冒喊一声的价钱。到底你们要等到朝廷让步到何等程度,你们方认为满意,方能罢手,也就是说方不反对了?”
郝达三一方面从纸捻筒旁边抽出一根很细的马尾刷子,打扫着水烟袋,一面迟迟疑疑地说道:“好像从没有谈到这上面?……不过……”他把烟袋向坐在右手边的高从龙递过去时,接着说:“从龙兄是每天到公司的。伯英、梓青他们有时还要请教到你。你可听见他们说过,到啥子程度我们可以罢手?”
高从龙自从女主人告退,已没那么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但是接水烟袋时,仍然恭敬得像猴子偷桃似的。同时,谦逊着说:“不敢,不敢,蒲先生、罗先生他们也只偶尔垂询一点公事,这种军国大计,是不会问道于盲的。”
“唉!从龙兄太谨慎了!其实今天都是至交好友,用不着那么戒备。何况寰中老弟,我们要他帮助的地方正多,我们这面的办法,倒是应该尽量告诉他……”
世故深沉的高从龙居然被说得颧骨上罩了一点儿微红。连忙嘻开海口,露出一排残缺不完的黄牙齿,笑道:“达翁责备得极是!兄弟平生短处,就是谨慎过余。……不过,说到葛太尊所要知道的这件事,达翁却应曲予我以原宥,圣人有言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兄弟若果知道,何敢故作不知?若果不知,又何敢强以为知?……”
郝又三好像有点不耐烦的模样,抢着说道:“算啦,高先生!公司里我也常去,我就曾看见蒲先生、罗先生和你在房间里谈过话,谈得那么小声,连我站在门帘外也听不清楚。像这样密谈,能说只是垂询一点公事吗?……本来也是公事,家严要请高先生说给葛世伯听的,想也就是公事,原勿须高先生说什么私房话呀!”
高从龙瘦脸颊上泛出的红晕并不加深,也并不扩展。态度还是恭敬谨饬。大约有半分钟的沉思,感到大家的眼睛并未从他身上移开,方眨了眨老花眼,吞吞吐吐地说道:“又三先生说得对,有几次,蒲、罗、彭、邓几位先生确曾在我那间公事房里商量过一些事情。因为与兄弟我无关,也不是什么公事,兄弟我从未插过口。就是旁听,也未留过心,还是听之渺渺。现在恍惚能记忆的,大概是……”
他又专心致志地抽起福建烟丝来。又经过了大约半分钟,才把他毫未留心听来的话,说了个大略。也只是大家都已晓得的怎样利用暑假期间,各学堂学生回家机会,斟酌县纲远近,每人津贴一笔路费,叫他们回县去联络本县法团士绅,成立同志协会,宣讲川汉铁路和四川人的关系。路存省存,路亡省亡,大家都要起来力争废约,如其全省一百几十州县都有了同志会,这声势可就不小。仅只一桩尚未为大家所知的,就是一面把特别股东大会拖到闰六月来召开。时间长点,可以等股东们来得多一些,并且在这期间也看一看朝廷方面到底让步不让步。
“……大概我所知的,就止这些,挂一漏万,自所难免。……不过,仍然要恳请诸公向他人传述时,千万不要说是兄弟说的!”
他还站起来,抱着水烟袋向大家高高拱了一次手。
田老兄哈哈大笑,正打算说什么,但已被葛寰中抢先了。
葛寰中说话时,脸上也有笑容。可是谁都看得出,那是一种瞧不起人的冷笑。
他说:“高兄毕竟算是泄漏天机了,要是蒲、罗、彭、邓诸公知道,这如何是好!……兄弟我回省不久,耳朵也不算长,当事诸公也还未曾拜见。但是我对你们这回的举措,似乎比你高兄还知道得多些。或者是兄弟我索性如此,总爱强不知以为知吧?达三哥要不要听我放言一番?”
“欢迎!欢迎!”几个人都喊叫起来。
周宏道还掉过头去向田老兄慎重说道:“寰中先生真是语言科的高才!讲起话来,不特爽朗明快,而且鞭辟入里。我在回川的旅途中,就承教甚多。假使寰中先生不要做官而去当律师的话……”
黄澜生也忍不住插嘴说道:“原来你不晓得,他在我辈客籍中,早就有诸葛亮之名的了!”
“你们一定要打岔,那我只好不说了。”葛寰中故意做得要生气的样子,并且从座椅上霍地站了起来。
等大家停了口,他才昂着头在小客厅的水磨方砖地上一面走来走去,一面朗朗地说道:“我知道你们这一次的举动,就没有一个最终目的,也说不上有什么方略。只是随波逐流,连水经都没有看清楚。据我所闻,还得亏有个蒲伯英在其中发踪指示,有个罗梓青在其中运筹帷幄,如其不然,即使有王护院那样的靠山,恐怕你们也只像萤火虫一样,亮一下就完了。我没有回到成都以前,也是这样看法。因为在早只听见你们反对查账,你们的初心,似乎还赞成把川汉铁路收归国有哩!……”
他看见郝达三眉头一撑,好像要反驳他的样子,忙把右手一摆,道:“达三哥以为我乱说吗?不然,不然,有文为证。那就是蜀报上大字登出的《川路今后处分议》是也。作此议者何人耶?邓孝可是也。也就是今天在你们当中反对铁路国有最为出力的一个人。蜀报是你们咨议局的喉舌,上面的文章当然是你们的公意。我在重庆时,纽元白太尊就认为四川这回事情,若不是咨议局出头,光是铁路公司一班人,是断乎闹不起来的。他也说,咨议局的初意不坏,就介绍这篇文章给我看。所以我才敢说,你们原先并不反对铁路国有。你们喉舌上的言论,你总看见过的?”
郝达三脸上有种迷蒙神气,向他儿子问道:“我记不得了,真有这篇文章吗?”
倒是那个自称谨慎的高从龙连连点头道:“有的,有的。我记得是登在四月下旬印行的那一期蜀报上。邓先生笔墨犀利得很,兄弟我拜读了两次……”
他的话忽然又流利起来。葛寰中不客气地把它截住了:
“你们赞成国有,依照《川路今后处分议》看来,你们只想度支部、邮传部把全部路款退还给你们,你们好拿来办实业。却不想朝廷派了端午桥为铁路督办大臣,端大臣不说退款的话,颠过来还要接收铁路公司,还要核实查账。达三哥,我知道你们铁路公司是一本糊涂账。……不忙打岔我,等我畅所欲言!这里既没有外人,高仁兄更是守口如瓶的君子。……哈,哈!别笑,别笑!……我说,账是查不得的,大家都有点不清不楚的地方,当然要反对了。但是光反对查账,不是充分理由,恰好借款合同传来,那些条文是经不住研究的,丧权地方太多,那倒不止你起先所说拿宜夔段去抵偿汉荆段,还有监督用款啰,还有三峡险工非用美国工程师不可啰。所以你们便抓住题目做文章,从反对查账,一转而反对国有,反对借款,喊起废约图存这些新名词来……”
“嗨!未免太刻薄人了!”郝达三真有点忍受不住的样子,“我们光明正大,为国为民的行为,简直被你说得一钱不值!凭我一个人的良心说,就不是这样!”
田老兄摇摇头道:“我赞成寰中先生的高论,我也赞成郝老伯的不平。唯其郝老伯是正人君子,所以不平。但是孟夫子说的,君子可欺以其方。郝老伯其为人所欺欤?”
郝又三并不同意田老兄的见解,但他又愿多听一些葛寰中语中有刺的话,遂说:“世伯只管说下去好了!”
葛寰中笑道:“达三哥觉得我的话不大好听吗?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要我将来能够帮忙的话,我就不能不把你们的病根指出。我说,就由于你们没有最终目的,所以你们的办法才这样摇摆不定。因此才招来了盛杏荪、端午桥二公的轻视,认为四川人易与。但是也由于办法摇摆不定,你们忽又成立了保路同志会。以我揣想起来,这又出乎盛端二公意料之外了。我要说句真话,这一个杀着,你们或许下得对。不过追根究底,如其盛端二公不把广东、湖南、湖北、四川来一个同罪而异罚的话,我相信你们还一定没想到这一手。”
他停下来喝新泡上来的龙井茶时,郝达三不由点头说道:“对!这番话确乎说到了我们的病根!从龙兄,你看是吗?”
周宏道也正问田老兄,怎么叫作同罪而异罚。
郝又三笑道:“你恰恰问到了好人,他是事不关己不劳心的。”
“那么,你是清楚的了?”周宏道转向他说道。
“晓得一些,不如家严清楚。”
“又胡说了!那两天,我正躺在床上,还是你代表我到公司去的,怎又朝我身上推?”
黄澜生眯起眼睛说道:“这是又三的孝道。在你跟前,他怎好占先呢?我看,还是又三说吧!——真是新闻哟!同志会闹了这么久了,我还没有想到它是怎样搞起来的!”
葛寰中也催着郝又三快说。他要印证一下,前两天从他老上司周孝怀那里听来的话,到底确实到什么程度。
“邮传部和督办大臣的电文记不得了,那就不说它。而且光凭打到公司的部电,也看不出啥子不同地方。还是由上海、宜昌的快信寄来,大家才全盘明白:盛端两人耍的手段,真真可恶。他们大概认为广东人华侨多,接近洋人;大商大贾也多,财政上有势力;前几年盛宣怀经手借过一笔美国路款,遭广东人反对掉了;他们晓得广东人不好惹。说不定也有鉴于今年三月二十九那次革命的声势太大,生怕再引起广东人的愤怒,于他们不利。所以这次才经广东人稍一反对,他们就赶快宣布把粤汉路上广东省境内的商股,报多少,退多少。这是对付广东人的不同办法。湖南方面的路款呢,大概也因为湖南人素来强悍,不怕事;又是出产革命党的地方;在京的湖南京官也得力;巡抚杨文鼎似乎也比我们四川这位王采臣护院资格老,腿肚硬些。所以他们只管假传圣旨把杨巡抚也申斥了一顿,到底还是害怕湖南咨议局的再接再厉,拼死力争。他们对付办法是,民股哩照退,商股哩换发国家股票,即日起认息。虽然不比广东优厚,湖南人也不算吃亏。至于湖北,一则由于股款本来不多,听说一大半还是官股,所以一律改发国家股票了事。再则京汉路本来就是官办的,大家也看惯了。三则两湖总督瑞又是旗人,和端方至好,拿官的势力压制下来,谁还敢出头说话?唯独对付我们四川,那就迥然不同。一直到现在,始终不说清楚我们这一千四五百万两的人民血汗银子,到底退还给我们吗?还是退一部分,其余换发国家股票呢?或者就仿效湖北办法,全部换发国家股票?总之,一句话,要查账。说我们股本不实,账据不清,层层经手人都有贪污嫌疑。甚至如家严说的,连施典章放账放倒了的三百万两,也说是公司用人不慎,度支、邮传二部不能吃这个亏。他们真真可恶已极,硬不认为施典章是前任四川总督委派的经理!他们对付四川的办法,就是夺了四川人的路权,还要吞没四川人的路款,事同一律,而对付各异,其原因就由于四川人历来善良懦弱,害怕官府压制。所以他们才不把四川人放在眼里,才把四川总督看得比湖南巡抚还低!因为杨文鼎虽受了一次申斥,到底还给湖南人一点好处。我们这位王采臣哩,听说真可怜,出一回奏,遭一回申斥,要不是我们把同志会成立起来给他撑住腰子的话,怕不早叫他滚蛋,用不着再让他等到赵尔丰从川边出来接印了!”
郝又三说得很动感情。脸也红了,筋也涨了,一额脑汗珠,由高贵打了两次热水脸帕来揩了,还依旧在冒。
葛寰中旋点头旋说:“对!又三讲得很清楚。所以我说,盛端二公过于轻视四川人,认为四川人易与。这一回碰着你们同志会,一定出乎他们意料之外。但是我要请教你们,下一步的办法呢?”
郝达三慨然说道:“还有啥子说的,反对到底!”
“我莫问你,前天你把我说的话告诉他们后,他们有什么打算不?”
“唉!是呀!我应告诉你啊!……是这样的,我刚说完,伯英头一个就精神起来了。他说:‘真忘记了,为啥我们不利用老庆和老泽的不和,在老庆这面来做点功夫呢?’大家研究一阵,认为老庆虽然把总理争到了手,但也算输了。第一件,铁路国有政策的上谕,恰就在内阁成立的第二天下的,并不经内阁会议、出奏、副署这些法定手续,这无异给了一块糖后,跟着就是一个结实耳光。第二件尤其厉害,就是这次大借款的回扣,他好像一个也得不到。老庆是贪财无餍的家伙,一文钱也要眼红的,何况到底还是一笔大数。无怪他就任之后,便一直装病请假。因此,大家赞成伯英的提议,决定要派一个得力的代表到北京去,会同留在北京的副议长萧秋恕和御史赵尧生等一班京官,结结实实在中枢地方和老盛老端干一下。为了不要多树敌人,仍然不攻击到泽公爷,并且还要走走他的门路,使他晓然当了老盛的傀儡是值不得的。……这样做,你看可以吗?”
说到这里,已是黄昏时候。一群群乌鸦呱哑呱哑叫着,从天空飞过。大家准备要散了。葛寰中打着响亮的哈哈说道:“自从我由北京起身,除了在汉口没人同我谈说铁路以外,无论在何处,无论会见何人,开口闭口老是铁路事情,真使人厌烦!你们还有什么可听的新闻没有?说几件来解解烦啦!”
黄澜生笑道:“不关铁路而也在成都盛极一时的,仍然只有灯影戏。”
“哦!我还忘了澜翁的癖好。其实我也喜欢灯影戏的,可惜近来更不容易看了!——近来有新角色没有?”
“有的,如像唱花脸的贾培之,唱旦角的李少文,那真少有。恐怕大戏班上那些唱丝弦的角色,都要退让三舍哩。”
“咦!有如此其高明吗?大戏班新近出了些什么好角,比如只说三庆会吧。”
郝达三已经打了两次呵欠,忽然又精神起来,向他儿子道:“把杨素兰的事情告诉他。这倒是值得一谈的!”
“杨素兰的事?难道又有什么藩台大人为他丢官吗?也老啰!大约比我小不了好多。”
郝又三笑道:“不是这些。家严要我告诉世伯的,是他捐田的事。……是的,他把毕生积蓄在遂宁购置的田产六十亩,一下捐给同志会去了。”
“哦!有这等事,可了不得!……你们同志会也收捐款吗?”
郝达三道:“不,铁路公司董事局拨得有款子,并不向外募捐。杨素兰捐的田产,已经把红契退还给他。不过他的义举,确乎感动人,真可为之宣扬宣扬。——又三,你们筹办的保路同志会报告,为啥不做点文章?好像西顾报、白话报、启智画报都没登载,是啥道理?你明天到公司去问问。”
“不用问,编辑部已经托我找人写文章。罗一士他们正在写,有社论,有诗文,准备集到一大批,各报一齐披露,影响要大得多。同志会报告上,当然有的。只一件,就是杨素兰写来的那封信,太糟,不知道找哪个代的笔。这么一个举世皆知的风流人物,又做了这么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若不把原信登出,大家一定疑为是同志会捏造的。但要登哩……咳!……”
葛寰中道:“这样吧,你去把他的原信拿来我看看。或许我这抛荒已久的四六,还可强勉代他敷衍一篇。不过话说在前,文章未必好,却不能说是我写的。官箴要紧,我刚刚禀到,不要害我坐冷板凳啊!”
小客厅里笑声未已,大厅上的四人大轿、三人大轿、两人抬的对班小轿,早就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