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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流风(三)

  字示用儿知悉,光阴迅速,日月如梭,放假以来,不觉二旬有余。我与汝母汝姐,汝妹汝弟,天天望汝回来,家庭聚首,吾儿然何留恋锦城,乐而忘返?日前有吴凤梧管带来县,带回汝之安禀,始知汝已移住黄表叔府上,我与汝母方才放心;并知汝加入保路同志会,为国为川,我极高兴。现在县中亦已成立同志会,大家公举我为文牍部长,汝之外公也慨然出山,担任会长。有许多要事,因汝在省熟知,极想与汝商量,兹特写信催汝火速回县一行,不得迟延!若汝三日不回,我只好来省……
  楚用眉头打着结,把刚由邮差送到的一封家信念与表婶听后,便走到美人榻前,紧紧挨着黄太太坐下。同时把两张土纸信笺向她膝头上一摊道:“你看,糟不糟糕,偏这时候催我回去!”
  黄太太把头一扭,恰好和他面对面地对着。眼睛眯成了缝,嘴唇微微翘起,在唇角上挂出一种又高兴又狡猾的笑意。说道:“我看,并没啥子糟糕的。叫你回去,就回去好了。说起来,原应该早些回去嘛,哪个叫你赖在这里,舍不得走?”
  “就是舍不得你!”
  “舍不得?你能跟我一辈子吗?莫再说那些傻话。好儿子,你娘是历练过来的,这些傻话听得多了。你是才出林的笋子,嫩得很哩!好好听我说,还是回去的好,赶快走,莫要三心二意!”
  楚用急得连眉梢都红了,一面折叠着信笺,一面气哼哼地说:“真可恶!我们才打了交情,你就这样推搡我,你把我的情爱看成了臭狗屎了吗?”
  “!骂起我来了?”黄太太还是在笑,不过两眼已经大大张开,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种冷冰冰的光芒。
  楚用赶快分辩说:“我怎敢骂你。是我有点着急,把话说错了,我的意思是……”
  “不要花言巧语。你还老实,骗婆娘诳婊子的话莫那么容易就学得会的。我们打开窗子说亮话,我也晓得你这个小伙儿才接近了女人,自然有些吃不够的意思。不过也该明白,我到底不是你的老婆,也不是你包得了的坏女人,我们的情好只能逢场作戏,不唯不能随心所欲,连命都不要了的样子,就在平日还应该更加抑制,这样下去,一则细水长流,在热的时候,大家也才感得十分有趣;二则也才不致胆大妄为,在人面前露出马脚。我叫你赶快回去,是推搡你吗?难道我是没良心的人,才同你情好了两天,就不要你了?我不是那样下贱女人,光图你的青春年少,巴不得一下子就把你吞在肚里,车过背又记不起你这个人了。不是的,我为我打算,也为你打算。设若这个时候我留你不要走,你自然高兴。但你想想,三天过后你老子真个来了,追究起你不回去的原因,你拿啥子话来搪塞?你敢说舍不得表婶这一句话吗?那时,你老子要生疑心,你表叔难道又不生疑心?你莫把你表叔当成一个没出息的老好人,要是晓得这顶绿帽子是你送给他的,哼!你看吧!……”
  她又眯上眼睛笑了起来。并且把手放在他肩头上一摇,道:“设若你是他的上司,能够给他一点好处,那他倒巴不得你同我好!……我们不要说得那么深沉,总之,我叫你回去,并不是坏心肠,这一层你该明白了吧?”
  楚用从肩头上拿下她那只柔若无骨的手,紧紧握在自己又大又粗、又热又汗的掌中,诚恳地说道:“是的,好婶娘,你为我好的意思,我怎么不懂!走,只好走啰!但是,咳!……不怕就只十天半个月的分离,叫我如何舍得?”
  “又来了。我问你一句,你舍不得的,是我这个人哩?还只是我的身体?”
  楚用想了想,仍然不懂她的语意,只好问:“你说的是……”
  “譬如说,前两天被你估逼着答应和你情好的,是另一个女人,不是我。你今天心里舍不得的,是你黄家表婶哩?还是那个同你睡过的女人?”
  楚用也笑道:“这何消问?舍不得的,当然是你这个乖乖婶娘!难道还有另一个人?”
  “唉!你真个不懂我的话哩?还是假装不懂?我再问你一句,在同我情好以前那几天,你硬是在你同学家里看他老子画画写字,硬是除了这个外,便没有另外的人,也没有另外的事吗?你平日对字画一窍不通,我们家到处都有字画,从没见你留过心。我打赌,挂在客房里的那幅张船山写的单条,你就背不出。若我说了冤枉话,你立刻背出来,我让你亲一百下。……背不出来吗?不要脸红!要你脸红的话,就来了!……那么,你那同学家里必有一个什么人,必有一桩什么事,使你着了迷,因此,你才舍不得冲回新津去。看人家老子画画写字,全是假话。老实告诉我,使你着迷的,到底是啥?”
  楚用果然满脸通红。并且颇为尴尬地笑也不好,不笑也不好,只是垂下眼皮,低下额脑。
  黄太太从他掌握中抽出手来,用两根指头端起他的下巴,笑吟吟逼着他的脸道:“怎么?说着心病了吗?你表叔教过我看相,说是一个人的心事,全可从眼睛里看出来。我今天倒要试一试。把眼睛抬起来,看着我!……不准躲闪!……啊!果然,我看出了!好儿子,你同学家里原来有一个女人!……唔!还是个年轻女人。……唔!说不定还是一个梳帽根儿的女子。好儿子,你着了迷的,就是这女子。你瞒得我好!你还骗我说,活了二十二岁,除了我,没有爱上别一个女人。说是除了我还没和别一个女人勾搭过,我相信,说是除了我没有爱上别一个女人,那就诳不着我了!……不准分辩!等我再看一下这女人是谁?……唔!好像是你同学的姐儿妹子?说不定是姑姑?是嫂嫂?……”
  楚用忍不住大笑起来,仍然把她的那只手紧紧捏着道:“好婶娘,莫捣鬼了!老实告诉你,林同九的妹妹还是个没长成人的黄毛丫头,同我谈过话、研究过一篇文章的,是他妹妹的一个同学和他的表妹……”
  “哦!还是一箭双雕啊!”不等他说下去,她抢着说,“难怪不冲回新津去,连我家也可回不可回的了。说真话,设若那天你发疯的时候,我偏不肯答应你,一直到眼前,你还是你,我还是我,我们仍然是规规矩矩的一个表婶一个表侄,试问,你这时候还舍不舍得走?若说舍不得,我敢说必不是因为我。我是太太,我是有儿有女的妈妈,我是三十岁的老娘子,我是一个啥都认真、啥都看得明白的泼辣女人。人家哩,又是女学生,又会研究文章,顶吃香的是又年轻,想来都是二十岁以下,花骨朵儿样、掐得出水的、又标致、又嫩气的美人,性情一定又很温柔。何况左拥右抱,一来就是两个?何况现在打了朋友,不几天就可男婚女嫁,一个娥皇,一个女英,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让我说两句,好不好?”楚用蹙起眉头,很着急的样子。
  “不,等我说完了,你再说。……现在说舍不得我,很明白只是眼馋肚子饿。好儿子,你这些鬼八卦骗不了我的,我在男女关系上,过的桥也比你走的路长。所以我说,你舍不得的,何尝是你喊的乖乖表婶娘,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叫你挨过边的女人。设若这女人不是我,是你同学家那两个年轻妖精,好儿子,那你才当真舍不得走!……这不是冤枉话,设若你在同学家早得了手,早挨着了那两个女子的边,恐怕那天也不会发疯……唉!简直不会再回我这里来的了!好儿子,天理良心,我们的情好只算是逢场作戏。我并不懊悔这两天和你过了一些糊涂时间。我也不故意说,是你估逼我,是你勾引我;我也不贪图你的青春年少,要把你连皮带骨地捏在手心里不放。可是你也不要贪恋我,更不要诳骗我。留点余味在口里,有时吮一吮,倒有趣得多。现在只一句话要嘱咐你,不管你将来怎样,对我是真心是假意,我们的事,总不应该当成龙门阵摆。设若要摆,也不应该提名道姓。我不怕人家笑话,我本来不想立贞节牌坊。只是你表叔晓得了,却不会答应你,将来邦娃子长大了,说不定还会杀死你的,我是为你的好啊!”
  黄太太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凄凉,说到后来,几乎语不成词。楚用定眼看着她,心里只觉得突突地跳个不住。等她住了口,不由感叹一声道:“好婶娘,你心思真细!不过也太弯曲了!像这样无中生有地想事情,你自己要吃亏的!……”
  “无中生有?怎么说是无中生有呢?”黄太太倒诧异起来。
  “不是无中生有吗?例如你猜想的那两个年轻女子,你以为她们都是美人吗?唉!说穿来你真不相信,确确实实像你平日说的,立起来像冬瓜,横起来像葫芦。你以为她们有学问吗?却不晓得两天里头拟了一篇女界同胞上保路同志会书,一会儿骈几句,一会儿散几句,转不过气的地方,又夹一些白话,简直不成一篇东西,连你平日看的《再生缘》《来生福》那些唱本都不如。真的,无论从哪一点上讲起来,连你一根脚指头都比不上,怎么会疑心我舍不得她们?我可以赌个血淋淋的咒,我舍不得的硬只是你!要说我着迷,那么,我迷的也只是你!你自己不知道,你才算是一个真正的美人!你自己说你年纪大了点,其实有好多十七八岁的女学生,能有你这样嫩面吗?如其我不着了迷,我那天敢那么大的胆量吗?但是那天也得亏你发现了我的秘密,我才横了心,破住你骂我,你打我,你撵我,我这藏了两三年的爱情,必定要表示的……”
  黄太太早已眉花眼笑地说道:“你扯谎了!你在我家来走动才半年工夫,难道没有和我见面以前就爱起来了?”
  “你记不得啦,爸爸带我上省考插班那年,不是先来你这里,拜会过你和表叔?我是见你头一面,就爱上了。”
  “唉!你这个坏东西!我想起来了,那时你还没有现在高大,一个怪难看的苕果儿相貌。想不到竟这样坏法!”
  “这不怪我,只怪你生得太逗人爱了。”
  两个人挤得更拢。楚用慢慢把一只手伸去,搂着她那浑圆的肩头。
  “妈妈!楚表哥!……有客来了!”婉姑一面跑,一面喊。
  楚用霍地站起来,向书桌边抢过去,还没坐好,婉姑已经跑进书房。
  “有客……找你的!他问我你走了没有,我说,你没有走。”
  “唉!小姑娘,你太诚实了。怎不说我已经走了呢?……是哪个人,你可认得?”
  “我认得,来过两回的。”
  菊花已经跟着进来说:“是那个姓彭的。说是才由簇桥进城。”
  “哦!是彭家骐。他进来了吗?”
  “我请他在大花厅里等。”菊花接着问,“泡茶吗?倒便茶?”
  黄太太微有一点不乐意的样子说:“倒便茶!……千万莫让进来,也莫邀邀约约地出去。你简直就说明天一早走,我这里有些什么事情要交代。早点送了客进来,我还有话说。你表叔大约快下局了。信,放在桌上,等他回来好看。”
  大花厅在穿堂东头,仅只后窗临着庭院,从磨花大玻璃窗上看出去,可以看见假山树影,其实没有花。房间颇大,靠后窗一张挺大木炕,炕上是紫檀嵌鱼骨花条几,几上是大花瓶和双鱼吉罄架,几下凭中又是一张紫檀镶大理石面的炕桌,炕桌两边各放一只又长又大、四方形的贵州红漆皮纸炕枕。靠壁两溜花梨木大八仙椅,前窗台下品排安了两张也是花梨木的大八仙桌。家具和地板都是光的,大宴会时,才有炕裙、椅披、桌围、地毡。一边壁上是八幅何子贞写的字屏,一边壁上是八幅郑板桥画的兰竹。
  彭家骐被楚用走来让到大木炕上坐下,觉得不甚对头。只有挺起胸脯,用屁股尖沾在炕床边,一只手臂才能架在炕桌上,脚也才能放在踏凳上。如其朝里面坐进去一点,倒略为自如,但又空落落地手和脚都没个交代。
  他一下跳了起来道:“莫拿这些臭排场来方我!我不是官,我就升不来炕!”
  跑到东边一张八仙椅上坐下,把鞋子摔脱一只,把脚蹲在椅子边,笑道:“嗨!虽是自在些,到底不如里面那地方舒适。”
  “里头是小客厅。……今天不便邀你进去坐,因为有客。”
  “当面说谎!”彭家骐一面把麻布长衫脱去,一面呵呵大笑道:“我才问过那小姑娘和看门大爷,都说没有客。”
  楚用独自坐在木炕边,红着脸分辩说:“当真有客,他们不晓得,是女客。”
  菊花端茶出来。
  楚用赶过去接茶,顺便向菊花挤个眼睛,回头说道:“你不信,只管问她。小客厅里该是有女客哈?”
  菊花毫不迟疑地接口说道:“有的,是太太的妹妹龙家三姑娘,还有余家表小姐,还有……”
  “有客也罢,无客也罢,你们就让我进去,我也不进去。我只顺路来这里问探一下,看你走没走。”
  一杯茶不够吃,把主人名下的一杯也端去喝了。
  “你们真小器,茶也不给人喝够。在我们簇桥嘛,不说斟茶是用的大茶碗,有时连茶壶也提出来,喝多少有多少。”
  菊花笑道:“我们也有大锡茶壶,我去提来。”
  “莫叫太太骂你胡闹。只是找个大茶盅倒满一盅来也可以了。”
  “楚用居然学秀气了。我问你,你为啥还不回新津去?”
  “你怎么断定我没有回去过?”楚用一面取出纸烟来慢慢咂燃。
  “那么,回去过。几时又上省来的?”
  “百把里路,算得啥!今天来,明天回去,后天又来,常有的事,还不是和你一样,哪个去记日子哟?”
  “倒是啰!你们县中的同志会可热闹吗?”
  “那还消说!我只告诉你两件事,你就晓得了。第一,是我的外公侯保斋已着我说动了心,答应出山来当同志会会长。侯保斋,南河一带的舵把子,声望赫赫,哪个不知,谁人不晓,只要他的片子一飞,嚯!这一面邛、蒲、大,那一面眉、彭、丹、青,要多少哥弟,有多少哥弟;文哩,成立几十个同志会,武哩,起个几百堂家伙,全不费吹灰之力,只要罗先生他们打个招呼,我外公的上服15一拿出去,要怎样就怎样,谅他盛宣怀、端方有多大本事,不把他们吓跑,那才笑人哩!……”
  彭家骐没等他说完,已眉飞色舞地拿起巴掌把大腿拍得山响,说:“着着着!有了侯保斋,南路的同志会就有了靠山了。老楚,你这个功劳不小,我一定在功劳簿上给你打上一百分!”
  楚用哈哈笑道:“罢哟!功劳簿又不是国文卷子,要你在上头打分数!”
  彭家骐也哈哈笑道:“怪话!难道你当真看见过功劳簿?”
  两个年轻人便这样海阔天空地大说大笑,忘记了这是黄公馆的大花厅,简直就认作他们学堂的自习室和寝室。楚用尤其忘形。最近几天的爱情生活使他尝味了人生的乐趣,也使他尝味了人生的苦趣。已经抽到第三支纸烟,忽然听见二门一响,接着是轿夫的脚步声和招呼声。原来黄澜生已经下局回家。
  楚用一下记起了表婶嘱咐的话,心里很是烦恼。看了看彭家骐,正谈到他们簇桥的舵把子,诨名叫黑骡子的,是如何如何的了得,年纪又轻,今年不过三十多岁,武艺又好,一把南阳刀耍得泼风似的,几十人近不到身边;虽然是义字号的龙头大爷,赶不上仁字号的龙头大爷侯保斋的声望,但是纵横几十里,连三岁娃儿也晓得黑骡子这个人的。看光景,光是什么黑骡子、白骡子就可以谈上半个钟头;倘再从黑骡子引申到老骡子、母骡子、小骡子,“我的天!恐怕吃了午饭,还须消夜哩!漫道我奉陪不下,就她也会下逐客令了!……”
  他只好趁着彭家骐横起手臂用汗衣袖去揩口沫时,猛然蹙起眉头,叹了声道:“你今天才进城吗?我已来了两天,明天一早就得回去!不过家父托黄表叔的事,如其办妥了的话,倒应该早一点走。你看今天赶到黄水河去过夜,来得及不?”
  “要这样着急,是啥子要紧事吗?”
  “当然啰!”
  按照他们同学间的习惯,彭家骐应该追问下去到底是什么要紧事,不管这事和他有关无关。楚用正在心里盘算拿什么话来搪塞的好。难道又是姐姐出阁的事吗?似乎不大对头,不如编造一点爸爸因了什么,吃人在成都府衙门告了一状,所以赶来拜托黄表叔在官场疏通,这倒关联得起。
  他已准备了这样说下去的,不料彭家骐这天却反了常规,不但不追问,而且还站起来穿他脱下的麻布长衫。
  “要走吗?”楚用心里很高兴,脸上还是做着苦相。
  “有几点钟了?”
  “若照黄表叔每天下局的时候说来,大约三点半钟是有了。”
  “那么,非赶快走不可!我和人约定了三点钟会面,只说在这里耽搁一下就走的,偏偏一摆谈就把时间忘了。也要怪你,为啥不提醒我一句?”
  “你怪得太没道理。我怎么晓得你和人有约会?”反而是楚用追问起来,“和哪个人约会?为了啥事?”
  彭家骐也是前所未有的、做得很神秘的样子笑道:“事情嘛,自然严重已极,不能走漏一点风声,我绝不能告诉你。不过我可以说一点影子,你自己去揣想好了。那就是比目前反对盛宣怀,反对端方,反对李稷勋的争路风潮还严重,如其事情搞成功,国也救了,川也救了,铁路哩不必说也不会丧失。……嘿嘿!事情就有这么严重,你去揣想吧!”
  “由你嘴里说出比争路风潮还严重的事,怕不是革命吗?”
  “好家伙!算你聪明。”
  “我晓得了,你约会的人一定是汪子宜他们。”
  “为啥是汪子宜这伙人?告诉你,在成都的革命党多的是,倒不一定全在学界中间。我今天约会的人,恰就不是学界中的人,你无论如何也猜不到的。”
  楚用笑道:“你已经说出了一点影子来,何不再说一点呢?”
  “不能!……等待成功之后,再告诉你。那时,你的什么表叔表伯定然不再是官了,也不怕你这个楚襄王的嘴不稳。”
  “哦!连我都不相信了,好同学!”
  彭家骐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道:“也斯!奥儿来特!你有你的秘密,我也有我的秘密,我不问你,你为啥要问我?”
  这两句临别之言,很像一根锋利的铁针,一直刺进楚用的心房,使他脸上颜色陡变。很想拉住彭家骐问个明白,他到底有什么为彭家骐所怀疑的地方?是彭家骐亲眼看出的吗?是彭家骐亲耳听见的吗?但是他又没胆量去拉住彭家骐,生恐彭家骐说出什么更不好听的话。他暗暗一寻思:“我有啥不可告人的秘密,除了最近几天在这里发生的事情?难道这种只有两个人才知道的事情,会从空气中飞遍全城吗?绝不会!那么,彭家骐为啥到煞果又会说出那两句不明不白的话?以彭家骐为人,说话向来不含糊。但以他为人,若果当真晓得了什么,也不会忍到煞果才这么含糊说两句。或者是羌无故实,随便说的吧?唉!真是哟!为人莫作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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