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昭通府李司马,乞休回籍。言其同城吕游击,山东人,相貌魁伟,缺一左耳。初问其故,笑而不答。迨后联络往还,酒肴报复,成为知己,乃说缺耳之由。
吕之幼时,遇一术士,批其相云:“耳大面方起旧闾,风波不少似难舒;必须有缺始登贵,三品堂堂虎豹居。”
当时以为江湖套言,撇之而已。及壮,不务恒业,日饭斗米,日肉百两,小康之家,变为窭室。无以养身,因恃膂力之过人,乃入胯刀之队伍,早探行商,夜图旅店。一日,见少年华客,侍从者十余人,挽车十余辆,装载辎重而来。尾窥投宿之区而图之。傍晚入曹家店,卸马停骖。吕密遣伙担粉过店,故作失肩状,将粉泼地,以为记验。适少年之侍从者,在门看破其情,进告少年曰:“今晚须整顿防备。”
少年出视,笑而入曰:“此非真有本领之寇,不过因饥乌合耳,何足介意。尔等安睡,吾自有法制,使之不敢动手而自退也。”
至三更,吕引二三十人劈门拥入,直进后房。巨蜡分燃,统室皆亮。少年见多人进,手提双剑,舞于灯前,雪白如球,人在剑内而不见。吕等恃众,站阶观舞,并无剑刃过来。须臾,一人辫落,一人落一指,一人落一肉,而吕落左耳。负疼胆怯,均奔逸焉。此不知学何术,而能出神入化若斯也。因思强有强手,寡可敌众,与其贪利灭身于不正,不如卧薪尝胆以成名,于是投营充为战兵。
月关之粮,不能抵五日食用,惟有于操演之暇,行街肩谋以支日用。迨拔补千总,才敷服食。保升守备,送部引见时,皇上问耳从何缺,随口奏以段文经谋为不轨时,充当乡勇,打仗受伤。未邀议叙,奉旨以都司超用,俸满保荐游击。回忆相士之评甚验。年已老矣,诸惟守命,亦不再起红顶之想也。吁!世之自称为英雄者,类皆知进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故未有不灭其身。若吕公者,可谓知进退存亡,斯真所谓英雄也。彼汹汹者,曷不效吕公之为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