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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姓

  苏州冷姓,富已久矣。闻其祖上起家甚异。肩贸度日,至除夕,债负固不能还,而于柴米油盐,一件俱无。计图自尽,一思元妙观乃静寂之所,后有小池,投之无人得见。径至观中。有术士正在卷席回寓,见冷贸贸然来,曰:“足下相貌发财,应在今夕子时。”
  冷告以情,术士曰:“吾读麻衣相经,深得其秘。今日我剩钱数千,足下且携回二千,姑售食物以度残年,第致富后毋相忘。”
  冷固辞不受。术士曰:“非见尔言欲死,故以好言劝慰也;亦非见尔之贫窭而分助之也。照相定断,毫无虚奖。”
  冷负钱拜谢而回。其妻问曰:“钱从何来?”
  冷曰:“相士说我今夕子时即发财,故相持赠。”
  妻曰:“彼相面者,一日能有几多出息?肯分钱二千,得毋以贫难受,而行不义之事乎?”
  冷曰:“实乃术士所赠。”
  遂往街市酒肴,敬神过年。其妻忽指床下曰:“我闻常有响声,或者此处有银藏乎?予两人饮至夜静时掘之。”
  冷然其言,过邻居假锄,移床而掘之。初至三四尺,瓦砾相杂;又掘尺余,先之以沙,继之以泥,见有大石一方,妻惊起曰:“在是也!”
  适咸鱼行主经过,闻言,从穴隙窥之,见其房中,床帐斜移,旁有泥沙堆积,夫妇用力开掘。信其得藏,归为欢喜。冷忽闻窗外有人履声,急灭灯烛,略为寝息,起而复掘。掘至天晓,不获一物。窃议术士之言不验,徒劳心力也。次早,冷出门,瞥见咸鱼行主来,惧其开口索账,与之揖。行主曰:“尔已发财。”
  冷笑曰:“财从何来?”
  行主曰:“不必相瞒,我已知之矣。新正无人肩贸,我行有咸鱼,尽可去卖。”
  冷曰:“前账尚未归楚,今焉可再空取乎?”
  行主曰:“无伤也。”
  冷即往取咸鱼一捆,拆而装担,内有银百两。沿门售之,一日而尽。喜付鱼值,又向赊取一捆,拆之亦然。遂过行而问曰:“此号咸鱼,积有若干?”
  行主指示曰:“栈房内,约有万余捆。”
  冷喜不自胜,竟陆续取而售之,获金数万。乃迎术士归家厚养之。
  聘好经纪,分成商业,利息百倍,遂成巨富,至今已三四世矣,家尚饶裕。予闻之钱蔗轩先生所云,其言征而可信,故书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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