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枪会、大刀会等组织,民国初期就有出现,中经曲折,逐步发展,20年代为最盛时。民国初十年间,山东黄河两岸,股匪多如牛毛,小股数十至数百人,大股如顾德麟拥众千余人,横行附近数县。于是红枪会兴起,聚众抗匪;至1924年,以黄河为界,有南张北马两大派系。1925年,匪首田大子、黑旋风、大抹刀三人合杆,达3000余人,在黄河南岸的山东境内猛攻“硬地”,杀死红枪会总会首张某及其他会首共60余人。一时红枪会势力大落,但其后由于匪祸严重,百姓无奈,只得再次向红枪会寻求生路。
1924年间,河南唐河县潘庄有匪首冯黑脸夜间前来叫场要钱,村里农民请来红枪会师父传法练功。未久,冯黑脸派数十名匪徒持30支好枪,前往挑战,潘庄会众10余人持大刀、长矛出迎。匪徒远远放排枪后,会众竟无一人中弹,胆气更豪,遂冲杀过去。匪徒早已心虚,再放枪又不中,便落荒而逃,被会众夺去6支钢枪。1926年间的一天,200多名土匪经过山东省宁阳县鹅鸭村。村中红枪会员14人持大刀出村,径入匪丛中砍杀,当场杀死匪徒12人,余匪狼狈逃窜;会员仅有二人受伤。
吉林省临江地区胡匪猖獗,1927年夏,当地五道峡羊岔沟掌的张宗耀因自家侄儿和邻里数人被土匪绑架,愤而返回山东祖籍,请来大刀会法师张树声、匡香圃,设坛授法,组织起红土崖大刀会。大刀会口号是“保家安民,消灭土匪”,并规定“不得抢掠民财,不得强奸妇女,不得妄杀无辜,作战时勇往直前,不得彷徨回顾”。
这年9月,红土崖大刀会在三道岔与“久胜”、“玉山”两股胡匪战斗,消灭匪徒80余人,杀死匪首玉山,并扒了土匪的“票房”。10月,大刀会又击败“上山好”股匪300多人,缴获枪支50支。这一年10月,临江地区有4股胡匪联名向大、小石板沟飞来“海叶子”,向这两个村庄强索巨款,并声称:“限期不交,人芽不留!”
当地居民为保卫家财生命,遂组织起石板沟大刀会。11月初,他们在三岔子打垮胡匪“战九洲”,毙匪24人,摧毁土匪的“秧子房”;12月,又打败巨匪“老得江”。由于这样一些战胜土匪的实例的传布,加上老百姓的渲染附会,更多的人益发相信,红枪会、大刀会确实刀枪不入、威力无比,于是纷纷入会,使这类组织以极快的速度传播、发展、壮大。上面所说的大刀会从山东传到吉林,就是一个明显的例证。
又如,1926年,河南林县石匠韩欲明自称得到“灵宝大法师”之印,又得神人托梦,令其代天行道,防御土匪,遂组织天门会。5月初,会众打败当地土匪郝千金,并夺回肉票若干人,于是参加者益多。该县各村设神坛,香烟飘渺,号角长鸣。到第二年,豫北冀南20多县30余万人参加了天门会。作战时,凡16岁以上、45岁以下男子均须持枪上阵,其声势浩大,可以想见。
1928年秋,山东无极会因战胜巨匪刘黑七,半年之间,据称发展到数十万人。这类迷信会门组织人数多少不等,多者达数十万,少者则仅几十人;但遍及各省、县、村、镇,总数是十分可观的。20年代中,山东、直隶(今河北)两省的黄河以北、南宫县以南地区,男子16岁以上、60岁以下者全部加入了红枪会。
河南一省,当时便有红枪会员150万人,加上冀、鲁、皖三省,则达到300万众。如果再加上其他各省名目繁多的这类组织,其数量确实达到了惊人的程度。因此,他们的武器虽然远不及土匪,但却能收到御匪的效果。试看下面的例子。
“九·一八”事变发生后,东北地区一些土匪趁乱大作,劫掠百姓。许多地方出现了大刀会,一则抗日,二则御匪。1932年秋,辽宁省庄河县的大刀会拥有三四千会众。当时盖平县(今盖县)苇子沟驻扎有一股土匪,匪首名铁龙、铁虎,自称是“野狼队”,足见凶狠残忍。当地农民派人赴庄河县,请大刀会帮助剿灭。这年中秋节前后,庄河大刀会500余人奔赴苇子沟。他们白天隐蔽,派人外出侦察土匪的活动规律,经过几天的摸索,于一个夜间乘匪徒们喝得酩酊大醉时,一举攻入匪巢,全歼“野狼队”,杀死匪首,并缴获了100多支日式步枪。
“七·七”事变后,华北地区土匪蜂起。河南浚县匪首扈全禄久在太行山区为匪,此时借口抗日下山招兵买马。匪徒在浚县、滑县肆意为恶,任意派粮、派款、派布匹和物资,将不服从的人刀砍、活埋、剥皮。他们大白天在打麦场上奸淫妇女,甚至十一二岁的幼女也不放过。老百姓说:“真是天天在刀尖上过日子。”
浚县人杨贯一发起组织天门会,多次打击扈匪。扈全禄于1938年五六月间投降日军,当上了“河北豫北剿匪司令”,发展到四五千人,不仅继续骚扰地面,而且进攻八路军。9月间,天门会与八路军相互配合,一次就消灭扈匪一部1500多人。
1942年,天门会出动数万会众将扈匪全部逐出浚县山区。
因此有人说,红枪会等组织势力所及地区,“土匪盗贼无容身之地”。
这话是确实不错的。就连土匪自己也承认,与红枪会作战,比跟官军作战要危险得多。所以,他们在一般情况下,是尽量避开红枪会控制的村庄;如要攻打时,总是选择会众疏于防范或另有他务时,迅速打了就逃;如遇红枪会来攻时,则往往力图避战远逸。
民国年间,长期流窜于鲁、豫、冀诸省的巨匪刘黑七,就曾多次遭到各地红枪会等组织的抵抗和打击。1928年秋,刘匪在山东滕县为恶,当地无极会聚众数千人与匪徒大战,不仅杀死、杀伤匪众,还俘虏了一批,缴获许多枪支。刘黑七遭此重创,狼狈而逃,从此对红枪会等组织十分畏惧。
后来一次,刘黑七率部五六千人窜到河北昌邑县崔家集,刚刚驻下,就听说附近各村庄的白枪会、红枪会联合起来,聚5000余人前来进剿,吓得连饭也不敢吃,急忙远飏。
俗话说,“两军相逢勇者胜”。土匪与官军作战时,官军是应付差使;而土匪是亡命之徒,即使不能顺利逃脱,也要拼个鱼死网破,因此土匪比官兵更勇敢,官军自然不敌。而土匪与红枪会相遇,前者无论劫掠还是逃跑,都是为了活着享受一切,保命第一;后者则是为保卫家庭财产、妻子儿女,又自恃神功,故而勇气胜过土匪,自然就能战胜土匪。
这里摘引两段姚雪垠根据其亲身经历,所描述的红枪会与土匪作战的情况:“……正在北边抢劫和烧杀的蹚将们被一支红枪会冲得七零八散,在火光照耀的田间乱窜乱跑。虽然有两三股蹚将还在拼命地抵抗,但因红枪会攻势太猛,而他们自己又是各自为战,便很快不能支持。”
“红枪会一个个用红布包头,褪一只光胳膊,嘴中哈出来可怕的怪声,连腰也不弯,冒着枪弹声直往前攻。他们虽然也有不少快枪和土枪,但很少发枪,追上蹚将时就用大刀劈和矛子戳。”
“红枪会被打倒一批人,立刻又有一批人冲上来,死不后退。他们有的哈着怪声,有的喔吼,有的喊着要土匪缴枪……。战场显得特别的恐怖和悲壮;每一次喔吼声起来时,大地仿佛在轻轻震动,一直震动到天边为止。”
红枪会等组织与土匪作战,除自恃法术之外,还充分发挥了短兵相接的长处。因为土匪一般都是用枪,利于远战;而红枪会则用长矛、大刀,利于近战。一旦双方短兵相接,人员混乱,长短枪均无法使用,而刀矛等则十分得力。
1930年4月,股匪石登福千余人洗劫了山东沂水县重镇崔家峪,并打垮了前来剿匪的县警备队,随后屯于沂水、蒙县交界处的香水峪。沂水大刀会组织了300多人,全部持大刀,夜间奔袭土匪营地。匪徒哨兵打叫枪报警,土匪们梦中惊醒,连忙取枪,既弄不清进攻者从何而来,更来不及布阵设防。大刀会员冲入匪群,一以当十,大显神威。刀影闪处,血肉横飞。
黑夜中会、匪混在一起,动作迅疾,土匪既无法瞄准,又不敢胡乱开枪,结果只有抵挡和逃跑的份。战斗结束,匪徒被杀死、砍伤200多人,而大刀会员竟无一人伤亡。从此以后,这股土匪再也不敢到沂水县地界露面。当地大刀会也因此迅速发展,1930-1931年夏季,沂河以西的500多个村庄,村村都有大刀会,总人数达1.5万人。各村守望相助,不仅本地小股土匪销声敛迹,便是外地流窜的大股匪徒,也望而生畏。至1931年,沂水县匪患基本消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