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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孙美瑶临城劫车

    民国时期的土匪,几乎无时不有,无处不在。但如果要从中华民国开国时说起,却又很难说得清谁是民国时期土匪第一家。因此,这《民国匪祸录》的头一篇,就只能选择在那时影响比较大的来介绍。而临城劫车案就是一桩极具代表性的匪案。它不仅集中表现了土匪活动的内容、手段,暴露了官府、军队,甚至洋人与土匪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而且对当时国内土匪产生了强烈的刺激作用,在相当一段时间里助长了各地匪势。多少年来,人们经常提及、介绍这件上匪绑架洋人的大案,但其中颇多渲染附会成分。本章将尽可能如实地把此案的来龙去脉交代清楚。
    在山东南部,紧靠着江苏,是峄县(今名峄城,属枣庄市)地界。津浦铁路从县境的西边穿过,向南北延伸。1923年5月6日零时刚过,旖旎的月光洒满鲁南大地,和煦的夜风带着凉意,吹得路边疏朗的小树和坡地上的小麦惬意地晃动着身体。东边满是乱石的干涸的河谷里,黑压压的一大群人快捷地扑向铁路边的一个小道班房。这个道班房南距沙沟站8里,北距临城(今名薛城)站10里,此时,一名巡道工和一名路警正在昏黄的电灯下打瞌睡。
    门被撞开后,两人还未来及起身,便被捆了起来。他俩望着那群人——穿着各式各样的服装,拿着五花八门的武器——清醒地意识到:土匪来了!
    这一带向来是码子活跃的地区。铁路西边是湖区。从与江苏交界的微山湖,经昭阳湖到南阳湖,三湖相连迤逦直抵山东济宁,昭阳湖东又有独山湖。
    整个湖区700余里,港汊繁多,扑朔迷离,湖码子的水寨隐匿其中。路东边起伏的山峦中,则有山码子的巢穴。这里是鲁南沂山、龟蒙山、峄山等山脉余脉的交错处,其最高峰为抱犊崮,形势极为险峻。
    民国以来,这一带地区更是盗匪如毛。峄县境内,码子打家劫舍,绑票勒索,层出不穷,铁路沿线自然也是屡遭骚扰。近年来,山东第六混成旅旅长兼兖州镇守使何锋钰在此剿匪,虽颇有斩获,但因兵少地广,土匪又据险固守,因此终不能斩草除根,匪祸仍时时发生。
    这时,土匪已跑到铁路上,“叮叮”地忙乱起来。他们起出道钉,搬开铁轨。一名20多岁的匪首走过来,问巡道工:“蓝钢皮这会儿快到了吧?”
    原来土匪们要打劫“蓝钢皮”列车。这车是交通部几个月前刚从美国买来的,用作津浦线的特别快车,参加国际联运,运行时间极为准确。因车身全钢、蓝漆,十分漂亮,故称“蓝钢皮”。车上分头二三等车厢,设备较一般列车均考究得多。欧美日本旅客大多爱乘这列火车。听到匪首的问话,巡道工不禁担心起来,但职业的习惯使他脱口说出:“马上还有一趟加班车要从这里经过。”
    “唔。”匪首思索片刻,转身下令说,“快,把铁轨再给接上!”
    铁轨刚恢复原状,加班车便风驰电掣般地驶过这个小小道班房。随后匪徒们重大切断铁路,便悄然隐蔽在路两旁的土坡后面。
    2点50分,“蓝钢皮”从沙沟方向驶来。车上除200多名中国乘客外,还有30多名外国男女旅客,分别来自美国、英国、法国、德国、意大利、丹麦、墨西哥和罗马尼亚。经过几小时的旅行,乘客们都已沉沉入睡,只有司机全神贯注地驾驶着机车。在车灯的照耀下,他猛地发现前方有一段铁轨断了,他急忙拉动紧急制动闸。车轮与铁轨发出怪厉的磨擦声,然而巨大的惯性推动着火车继续向前。
    顷刻间,机车、邮车冲出路轨,倒覆在地,客车则相继倾斜。沉睡的旅客从卧铺、坐椅上跌出来,行李架上的物品纷纷打落在他们的头上、身上。顿时车厢里响起一片叫骂声、哭闹声,但很快就停止了,因为人们听到车外黑暗的野地里传来清脆的枪声,响起杂沓的脚步声和纷乱、激动的喊声。这可怕的声音越来越近,乘客们透过车窗,看见一群持枪的人正蜂拥着冲向列车。
    匪徒们用枪托敲碎车窗,跳进车厢,用枪驱赶着人们:“快,快下车去!”
    同时,他们打开乘客们的行李,开始搜索和抢劫里面的财物。英国放客罗斯曼忍受不了土匪的推揉驱赶,愤怒地拿起桌上的茶壶向土匪掷去。一名土匪用枪向他一指,“叭”地一声,罗斯曼立即倒地身亡。与此相反,上海《密勒氏评论报》记者、美国人鲍惠尔和法国人柏如比(这两个人在后来官匪谈判中还要出现)则明智地认识到,反抗是没有意义的,便自动将随身携带的手枪支出,匪徒得到两支铝亮的新式手枪,欣喜万分,特别允许二人穿好衣服、鞋袜再下车。而其他的外国男女乘客则只能穿着睡衣、睡裙,光着脚,被赶到铁路边的小河堤上集中。有几十名中国人和几名外国人在混乱中逃走。乘警们见势不妙,也纷纷逃散。
    一名匪首提醒乘客,要保留好车票,以便按车厢等级交纳赎金。三等车,每人2000元,二等车1万元,头等车3万元,洋人5万元;车票遗失,均按头等车论。在他讲话时,大部分匪徒仍在车上洗劫。他们拿走一切可以拿的东西,包括毛毯和床垫。
    一名土匪的口袋里装满了车上备用的电灯泡。另一名土匪找到一件外国女人的巨大乳罩,又不知何用,便把它系在腰间,鼓鼓囊囊地在里面装满东西。半个多小时后,那名20多岁的匪首下令出发。千余名匪徒押着200多名中外旅客,沿着干涸的河谷向东走去。匪徒背负着大小物件,旅客们则有老有小,许多人还光着脚在石块上走,因此队伍行进十分缓慢,就像一条蜿蜒的长蛇。
    天空大亮时,队伍到了大山口,开始爬山。这时,驻沙沟站和韩庄站的两个连官兵闻讯追来,正在山中剿匪的一部分官兵也迎头截击,并发枪威吓。
    被俘的人质们纷纷向官兵挥动白色布片,示意不能打,同时在土匪的逼迫下,继续向山上爬。官军投鼠忌器,眼睁睁地望着土匪挟着人质上了山顶,只得将山口严密地封锁起来。
    在山上,土匪要求洋票给山东督军田中玉写信,声称如将山中剿匪军队撤回,当将洋人释放,否则撕票。洋票们则要求,先将乘客中的妇孺释放,才肯写信。一名在上海读书的医学院学生在匪、票之间充当翻译。最后,土匪同意了洋票的条件,信件被送下山。为防止官军突袭救票,土匪押着人质,经过辗转、迂回的跋涉,回到了老巢——抱犊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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