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民党统治时期,海盗活动决不弱于北洋军阀统治时期。30年代,江苏北部沿海有一股海匪,当时称为“海州帮海匪”,每每驾船袭扰苏北各盐场,勒索钱财。海门县著名海盗潘开渠拥众数百人,分头驾船在黄海洋面上打劫过往商、客、渔船,同时也登岸绑架村民百姓。
1932年间,潘股被官军击溃,不出一年,复又啸聚,继续横行海上。每年四五月间,正值鱼汛季节,江、浙各渔船纷纷在黄海、东海捕捞,就地卖给附近鱼行。此时,海盗尤为猖狂,匪船混杂于渔船中大肆劫掠。1934年4月仅仅一个月中,苏北各渔场被抢劫的渔船就达30多艘。
在浙江,舟山岛上的普陀向为佛教胜地,当地居民却也在劫难逃。1934年6月的一个夜晚,海盗8人驾帆船一艘,至佛顶山北麓,连劫三户人家。他们不仅抢走大洋数百元,而且连棉被、白米、小菜也一并掠去。在福建,横行于海澄、漳浦、漳州、厦门等地海陆城乡之间的海匪,以黄国泰、康在德等为首,虽几经官军追剿,却依然绑票、抢劫,直至1937年仍在这一带活动。
40年代,在浙江舟山至洞头的洋面上有王献金为首的海匪;洞头与温州间的洋面上则有打着官方“护航队”旗号的海匪,以毛止熙为首。商船要向官方交纳护航费;再向“护航队”(即海匪)交“片子儿”费,用以购得其首领的名片,保证旅途安全;如果有“护航队”员随船,还要交“顺风钱”。在浙闽交界的海面上,则有“乌军”。
抗战初期,台湾人蔡光冒充日本浪人,勾结浙闽等地歹徒、海匪,组成“乌军”。他们分驻浙江洞头、北矶、南矶诸岛以及福建的台山列岛,或在海面打劫商船,或上岸抢劫岛民财物,并勾结奸商走私贩私,危害商民至深且巨。直到解放后,蔡光才被人民政府处决,乌军也得以根除。
国民党当局曾试图剿灭海盗,除组织水警外,海军也时常出动。例如1934年5月下旬,江苏水警厅三艘巡逻艇在西洼子海面,发现三艘盗船劫持了一艘商船,准备拖走。水警鸣枪包围,海盗开火还击。双方交战近两小时,一海盗船被炮弹击中起火。另两艘企图营救,被水警炮火压住,只得砍断拖带商船的缆绳,且战且逃。水警从起火贼船中擒得海盗数人,救出人票3名,并发现盗首杜学明中弹身亡。这样的剿匪,在当时就是很大的收获了。但另两艘盗船仍逃脱了。
又如,1933年10月初,福建海军曾出动过军舰,清剿海盗巢穴海鹰岛。但福建海盗却从未停止过活动,到1946年,在福建沿海还传出一件重大的海盗案,引起社会轰动。当时,往来于厦门、安海之间运载客货的是一艘200吨轮船中兴号。
这年冬季的一天早晨,中兴轮自安海开出。安海属于泉州地区,华侨、侨属极多,旅客大多携资不少。船驶出1小时后,有海盗7人拔出短枪喝令乘客不许动,听候检查。正巧船上有3名带枪的保安队士兵,当即向土匪射击。兵、匪双方在轮船右舷枪战,满船乘客都惊恐地逃往左舷躲避。一时船失重心,向左倾覆。满船人尽入水底。附近渔船赶来,救出落水者数十人,而水面浮起的尸体则更多,惨状不忍目睹。匪徒中仅2人得以惜水遁逃。
惨案发生后,舆论大哗,纷纷指责水警队尸位素餐。水警队百般无奈之中,遂于1947年初报告说,在泉州农村捕得此案两名匪徒,二匪在押解途中企图逃跑,被当场击毙。此说是真是假,也只有报告人自己心中有数了。上述各例军警的行动,往往只限于局部、个案的打击,治标不治本,因此,海盗为祸终难以彻底根除。
“SOS”发不出去接下来再看北洋海面的情况。华北沿海海盗以山东最为猖獗。山东半岛形似楔子插入渤海、黄海之间,海岸线蜿蜒绵长,沿海各县几乎都有海匪。胶州湾一带,从民初开始,就有海匪在海上为祸,因官军剿捕无力,逐渐胆大而深入内陆。半岛北部黄河河口一带,河网密集繁复,海盗作案后,很容易从外海经内河逃往各地乡间潜藏。因此,民国年间,北洋水面也是海盗迭出,匪案频仍。
1934年6月13日下午4时左右,北戴河海滨停泊着一艘满载粮食的船只,船工和押运人员正在舱内饮酒聊天,等待买主前来卸船。这时,一批持刀、棍的海盗计22人,乘着3艘从秦皇岛渔港劫来的渔船,来到这里,企图劫取这批粮食。当时的北戴河虽然已成为避暑胜地,但远远还不够繁荣、热闹,居民很少;而且6月间也还不是消夏时节,所以海滩边十分冷落。几名海盗上了粮船后,本以为可以轻易制服船员,却不料双方竟对打起来。
三艘渔船上又各走下来2名匪徒前去增援,不料在海滩上被一名持刀、棒的洋人挡住。这人名叫比伦查,是挪威一家建筑公司的经理,来北戴河承包一批别墅的建筑工程。他素好日本武术,具有黑带资格。此时,他已下班休息,正准备练武,瞥见发生的一切,便持械冲出。当下,比伦查一人与6名海盗相斗,双方竟打成平手。
当粮船上、海滩上,打斗正剧时,有两艘渔船上也发生了搏斗。因留在每条渔船上的匪徒只有二三人,渔民遂趁机反抗。他们将匪徒掀入水中,急忙驾船赶至北戴河港口,打电话报告警察。河北省海防总指挥部闻讯后,迅即派出一艘小型军舰赶往出事地点。被船工、渔民和比伦查缠住的海盗们,因无火器杀伤对方,急切之中无法脱身。军警赶到后,4名海盗跳水逃跑;1人被击毙,3人遁去;其余18名匪徒均俯首就逮。
几天之后,仍在渤海湾又发生了一起30年代北洋海面上最大的海盗劫船案。17日下午3时,英国太古轮船公司的顺天号客轮从天津塘沽港启航。这是一艘新船,刚刚从上海到天津做首次航行,顺利成功;此刻又满载客、货,驶往上海。夜间10时半,旅途乏味的乘客们都已入睡,忽然被几声枪响惊醒。有人从舱室里探出头来,看见大约30多名持短枪的海盗从下层统舱奔上来,分散到各舱位去。
海盗们首先控制了无线电发报室,使“SOS”求救信号无法发出;随后将船长、英国人克里斯蒂安森和大副、机械师、两名报务员,统统拘禁于吸烟室内。匪徒们抛下铁锚,将船停泊于海上;过了不久,有海盗驾着五艘空载的渔船,聚在顺天轮附近,显然是来装载赃物,接应劫匪的。
匪徒们完全控制了海轮后,便开始逐个舱室地搜劫旅客的行李和衣袋。他们脱下身上的旧衣,当场换上抢来的丝绸衬衫、哗叽西装和各式皮鞋。他们对旅客们的眼镜兴趣尤浓,伸手从那些木然而立的先生们脸上摘下近视眼镜、从口袋里掏出老花眼镜,然后戴上,乱哄哄地惊叫道:“怎么看不清楚?”
看着这一群沐猴而冠的家伙,旅客们感到又可恶又可笑。当两名海盗搜到一间二等舱室时,舱门从里面紧锁着。海盗狂呼“开门”,发疯似地手敲、脚踢。里面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NO,NO!”
一名船上侍役告诉海盗说;这间舱室里住着三名带孩子的英国妇女,大概是害怕而不敢开门。海盗用手枪柄敲打着舱门,咆哮道:“再不开门,我就开枪啦!”
里面那个女人仍然顽强回答:“NO,NO!”
一名匪首模样的人朝那两名海盗一摆手,说:“算了,饶了她们!”
海盗才愤愤地离开。
海盗们从半夜10点多钟开始,前后搜索了10几个小时,劫得大批钱财、物品,还得到了船上及旅客的8支手枪,4支长枪。但他们竟然漏过了一个舱室。那间小小的舱室是船上会计的卧室。会计在天津办理船票业务,忙了一天一夜,所以上了船,便蒙头大睡,甚至枪声、喊声和擂门的巨响都没有吵醒他。第二天早晨8点钟,他一觉醒来,感到精神饱满、心情愉快,便拿着毛巾、牙刷,吹着《夏天最后一朵玫瑰》的曲子,往洗漱间走去。走廊上,背对着他,站着一个穿西服的人。会计招呼道:“你早,先生。快到烟台了吧?”
那人转过身来,会计惊愕地瞪大了眼睛——那人手里拿着一支手枪。那名海盗也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他没有想到从他身后会冒出一个洋人来,他们以为所有的船员和乘客都已被集中看守起来了。于是,会计被押送到吸烟室,与船长等人会合,这时,他才如梦初醒。
搜劫完毕的匪徒们要求三副、司舵罗斯把船开往辽宁营口,罗斯拒不服从。一名匪徒走过去,一面威胁着,一面用手猛力地去拉他。高大粗壮的罗斯怒不可遏,一下就扼住了那家伙的脖子,把他用力揿在墙上。另一名匪徒慌了手脚,企图拉开罗斯,但无法成功。眼见前一名匪徒被掐得不能动弹,白眼直翻,后一名匪徒连发两枪,一发打中罗斯的手臂,一发擦过他的头骨。罗斯这才松了手,但船是决不肯开的。
一名海盗头目站出来掌舵,当天下午,顺天轮开到黄河入海口、山东省沾化县的海边,然后冲上沙滩,搁浅在那里。一些匪徒把赃物吊到一直跟随着轮船的5艘渔船上。匪首则把船长、船员和外国乘客都带到餐厅。他让大家都坐下,然后吩咐侍役到厨房取来咖啡、西点。
“各位受惊了,肚子也该饿了,先吃一点吧。”
匪首说着,先拿起一块布丁咬了一大口。
待众人吃喝完毕,匪首对船长说,他要带走一部分中外乘客。船长建议,根据公平的原则,用抽签的方式来决定哪些人跟他们走。匪首当然不肯,如果带走几个没有油水的乘客,岂不是白费精力!他带着一批匪徒,在乘客中目测,凡是服饰较好、肤色细嫩的,便用手一指。匪徒即把那人拉出来,另行集中。他走到一名60多岁的中国老绅士面前,正上下打量时,那绅士旁边一人忙说:“先生,这位是孙丹林先生,年纪大了,放他回去吧!”
“孙丹林?他是干什么的?”匪首问。
那人赔笑说:“孙老原来当过北京内务总长。”
“那太好了!”匪首用手一指,说,“孙先生准认识山东省主席韩复榘啰,跟着咱们,将来说票时面子也大些。”
孙丹林知道,即使说明自己不认识韩复榘,海盗也不会相信;只得哭丧着脸,站到了20名中国肉票队伍中去。
在外国人中,匪首指定了英国、日本商人各1名,英国军官2名,船员2名,其中包括轮船大副。
“呃,先生,”船长小心地对匪首说,“到上海的路还很长,航行时没有大副可不行,请把他留下吧。”
匪首想了想,表示必须用二副代替大副充当人质才行。
下午5时,海盗们押着中外肉票离开顺天轮,驾渔船离去。晚潮起后,搁浅的轮船得以浮起。同时船长也早已命令发出SOS的电报给天津和烟台。顺天轮被劫一案传出后,英、日两国连连向南京国民政府提出抗议。尤其日本,此时正野心勃勃企图入侵华北,千方百计寻找借口。
因此,南京政府急令驻青岛的海军舰队前往渤海海域巡查,并派出飞机侦察。后来获悉是山东沾化县海匪作案,山东省主席韩复榘不敢怠慢,严令沿海各县认真缉拿,限半个月内破案。6月26日,山东民团将这股海盗包围在利津县境。官方表示,只要海盗将人票全部放出,所劫赃物全部交出,可以收编。匪徒被困,窘迫之极,只得同意当局条件,遂被收编为山东海防大队。
但后来海盗除放出人票外,并未如约交出赃物,且有部分海盗挟赃逃往天津。民团首领有鉴于此,又恐匪性无常,日后复变,便于8月下旬借“点验人数”为名,将这批收编海盗诱至无棣县西山后庄,派军队包围,全部消灭。
除上述海盗横行洋面,劫掠商船之外,民国时期还发生过海军变为海盗的事。1924年6月20日,自香港开往石歧镇(今中山县)的利盛号、永贞号两艘渡轮,相衔而行,到横门附近海面,只见海军江大号军舰迎面驶来。舰上展开一面白旗,上书红字:“奉宪检查军火海防司令林”。两渡船停船待检。这时从舰上过来数十名水兵,分到两渡轮,甫一上船,立即凶相毕露,搜劫旅客行囊。为防止渡船报告,打劫完毕,水兵仍将两渡船拖在舰后随行。
这时,顺德县九江镇开往香港的渡轮也恰巧经过,也照样被拦劫。其后,该舰驶入西江,将所拖渡轮上的乘客驱赶上岸,仍挟两轮而行;并且遇船必劫,前后共劫载客渡轮10余艘,货船五六艘,获赃计约七八十万元,成为广东最大一次盗匪案。
江大舰水兵因上司克扣军饷,积欠甚多,愤而与香山匪徒串通,将正副舰长关押后哗变。当时的广东大元帅府闻讯,下令限期捕回变兵。西江地区各军舰日夜升火,江面戒严,水上商旅惶惶不安。21日,江大舰正欲劫持一艘客轮时,发现一艘英国军舰驶来,水兵误以为来者不善,慌忙将江大舰上所有枪炮子弹及赃物、赃款,全部搬到挟持的利盛、永贞两艘渡轮上,解缆而逃,并架走了舰长陈杰。后来,江大舰由副舰长及少数未参加兵变的水兵开回黄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