杆首们的无理要求不仅激怒了官军,便是法国公使也打来电报,主张痛剿。潘旅长于是会同各部队军官制订作战计划。他命令河南军队一团由泌阳南进,靳云鹗第十四师的周营从桐柏的吴城北进,他亲自率领本旅的范团从桐柏西部包抄,各方同时发起总攻;另组30人的敢死队从平氏山间小道偷袭匪巢,负责救出梅神父。他将计划报告萧耀南、吴佩孚、靳云鹗后,三人均极表赞成。萧还悬赏5000元,奖励救出梅神父的人,吴则悬赏6000元,并派出嫡系第三师的一营人马前来助战。
杆首们见官军频繁调动,深知恶战在即,不由有些担忧起来。过去,他们多以小股活动,即使合大杆,一旦官军围剿,马上就分股逃散。从来未有过大杆被团团包围的情况,因此也从未有过重大损失。不料这次数干人的大杆,竟被官军围在这方圆数十里的山区,达10几天,看来不打个落花流水是不会了结了。
这一日,众杆首们又聚在一起议事,许久都无人开口。老昏王(即戴昏王)见众人忧心忡忡的模样,便笑道:“那洋和尚每次都对官府派来的人说,不要赎,要打。好啊,哪天我用鞭子先把他给打了一顿。打得那洋和尚直喊‘主啊,主啊!’”
他一边说,一边模仿梅神父高举双手、伸向天空的样子,惹得大家一阵大笑。
待笑声停止,于海峰气恼地说:“娘的,都是为了这洋和尚,羊肉没吃到,倒惹了一身膻。”
“依我说,还是把洋和尚放了,免得吃大亏。”说话的是刘广林。
“那不行!”刘排长腾地站起,气汹汹地说,“咱这么多弟兄死的死,伤的伤,就这么算啦?”
“兴许放了他,官军正好打进来!”有人补充说,“起码得给咱补足枪和钉子。”
这时,安玉江站起来说:“放不放,随你们。我是再不带这家伙了,又老又病,上条子总得两个人抬着,太累赘。”
刘排长手一伸:“交给我,行不?”
“中!”安玉江一口答应,当下便命人将梅神父带到刘排长的杆内。
随后,杆首们又商议起如何对付官军的问题。老昏王乐呵呵地对众人说:“别焦心。前几天,我已派人去方城,请宗万林、高团长(即高保盛)他们火速南下湖北,在潘守蒸这小子家里点把火,他总得带兵回去救一下,咱们这不就解围了?”他得意洋洋地晃着脑袋说,“这在兵书上叫做围魏救赵。”
“只怕远水解不了近谒”,刘广林仍旧忧虑地说,“我估摸着官军这一两天就要动手。宗万林就是这两天在随县、枣阳于起来,等消息传过来,咱这里怕也黄了。”
众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不说话,老昏王的笑容也消失了。
“事已至此,也不必多说。打起来,咱们还是分成小杆,各奔东西。官军最多只能捞到一部分人枪,大头还是捞不着。”
坐在老昏王旁边的一个人不急不忙他说了自己的看法。他叫薛二少,原是个好家的二少爷,识文断字,有主见。老昏王的“围魏救赵”之计就是他的主意。他轻易不出面说话,但大家都挺信服他。此刻,众人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便连连点头,表示赞同,遂各自回去布置。
刘排长窝着一肚皮火回到驻地,做饭的匪徒愁眉苦脸地告诉他:“粮食没有了,咋办?”
他两眼一瞪,怒吼道:“咋办?去抢啊!”
说完,他一扭头直奔票房而去。票房里几个土匪正笑嘻嘻地听梅神父讲妓女改恶从善的故事。刘排长一头撞进去,抡起鞭子没头没脑地对着神父猛抽,一边抽一边骂:“妈的,你扰乱军心,我打死你。”
几个土匪吓得不敢吭声。直到梅神父跌倒在地,刘排长才放下鞭子,手指着梅神父,对那几个匪徒喊道:“把他那件黑袍子给扒下来,找件老百姓衣服给他穿上。官军要想从我这里找到洋和尚,没门儿!”
临走,他又回过头来招呼,“去弄顶破草帽,把他的脸给遮着些!”
8月3日拂晓,三路官兵开始总攻。官军枪精弹足,一鼓作气,攻入匪区。杆匪顽强抵抗一整天,死伤近千人。夜幕降临后,枪炮声仍不绝于耳。
土匪无法如薛二少所设想的四下溃逃,只听得北边枪声较稀,便一窝蜂向那里逃去,乘夜色直趋泌阳;不料途中又遭到南阳镇守使马志敏部队的狙击,又慌忙向西逃入唐河县境。
在泌阳、唐河一带,鄂、豫官军又将土匪主力包围。几天下来,土匪粮绝,8月12日,杆首们为梅神父问题再次争执起来。刘广林坚持要放,刘排长执意不从。当晚,刘广林派部下偷袭刘排长驻地,企图抢出梅神父交给官军,不料未能成功,两杆土匪互相火并起来。潘守蒸急令官兵乘机进剿,匪势益发不支。
一天,刘广林征得部分杆首的同意,暗中请梅神父写信,邀请安神父人山谈判。一直随军行动的安神父见事有转机,欣然准备前往。潘旅长认为,这股土匪一再出尔反尔,不可相信;目下他们已经穷途末路,什么事都会干出来,不必再加一个牺牲品进去。他要送信的匪徒回去告诉匪首们,官军又增加了一个团的兵力,若不迅速投诚,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