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对付这些水匪、湖匪,民国时期,各地军政当局都曾三令五申,饬派军警巡逻水面,保护商船。许多省还成立水警厅、水警队。例如,30年代,江苏、浙江两省水警成立过太湖联防处,相互配合,打击湖匪。这些措施,虽在一定程度上收到些效果,但终是防不胜防,甚至反过来加重了人民的灾难。如前所述,长江上游匪祸频仍,四川军阀杨森曾命令军队保护过往船只。
但船户们却指出,兵、匪之间早有联络,兵来匪去,兵去匪来,官兵非但不能护船,反要船户向官兵交纳保护费,给以烟酒招待,额外加重了船民的负担。闽江水匪之所以敢在水警驻处附近向船户派款,也是因水警与水匪素有勾结,故而熟视无睹,若非上司严令追剿,便总是含混敷衍,听任蔓延。
因此,许多地区的船户宁可向水匪交纳保护费(即买路钱),也不愿与官兵打交道。1923年四川合江至沪州一段江面,被一伙土匪控制。水匪在江面设卡,向过往盐船、货船收取保险费。匪首规定,收取保险费后的船只上,旅客行李、银钱绝对安全,决不允许匪徒再行掠掳。
20年代,淮河流域曾设置长淮水警厅,所属水警起初巡缉倒也十分认真。他们在水匪出没的地方泊有舢板、炮艇,平时起镇慑作用,夜间巡逻放哨,有事则追踪缉拿。然由于军阀混战,经费支绌,无人顾及水警处境。水警薪饷积欠达一年半之久;警服数年不予更换,竟致褴褛;枪械陈旧,不堪御敌。加之炮艇使用既久,无钱维修,因而破烂不堪,停泊一夜,舱中即渗水多多,需人工舀刮之后,方能出航。
这一切都极大地影响了水警们的生活和情绪,削弱了水警的缉匪能力。1923年下半年,新任长淮水警厅厅长走马上任后,见此状况,甚表忧虑。于是,他在蚌埠等地邀请各大商船主开会商议。厅长先将水警器械状况通报后,便说:“现在急需购置新式炮艇,以便巡查河道、保护航运,但这笔经费却无从筹措,尚请各位有以教我。”
说完,他笑嘻嘻地环视众人。
商船主们一则确实希望重振水警之威;缉匪护航,二则也知道厅长之意在于要大家出钱,遂表示愿意解囊集资。
厅长当下便将自己的打算摊到桌面,说:“随意摊派,未免不公。我意是按各位拥有的商船数,临时开征一项商船捐,一次征足,下不为例,各位意下如何?”
商船主们见厅长此议胃口平平,都很高兴,便按各家船数交纳捐税,当下便筹得数万元大洋。厅长笑嘻嘻地收好银票,对众人说:“我马上就去订货,相信不久就会有新炮艇巡逻了。”
然而,新炮艇却始终没有到货,船主们偶尔见到水警厅长,谁也不敢询问钱款的下落。厅长倒丝毫不觉尴尬,照样拱手作揖,笑嘻嘻的。这正是“厅长此日钱包满,长淮依旧盗匪多”。
更有甚者是缉匪水兵直接变化为水上土匪,打劫绑票,其危害自然更大。1927年7月间,在广东即发生一起这样的案子。江固号军舰是一艘载有60余名官兵的江防舰,主要在江门县至九江镇一段的西江江面上巡逻护航。6月底,舰长潘铎民去广州领饷未回,舰务由副舰长蒋维权负责。30日夜间,舰泊于江门县北街江面。该舰军士长郭灶、上士陈球等6人,早与九江镇附近著匪吴三镜暗中往还,图谋不轨。
是日夜间,郭灶有意将同伙安排与自己值班守夜,至7月1日凌晨1时许,以电筒明灭为号,接应匪徒上船。副舰长以下数十名官兵在酣睡中被捉,全部驱往尾舱关押。上士陈球本系舵兵,于是驾舰上驶至太平镇沙河湾停泊。当夜,众匪徒一边饮酒,一边策划天亮后如何行动。
第二天,匪徒将江固舰升火待发,伺机打劫过往客轮,直至午后方有一运货小轮经过,匪徒穷极无聊,遂上前拦截,但所获无多。直至夜间,广州开往广西梧州的民安号客轮才一头撞进网中。郭灶等发灯光信号令民安号停船,等待检查。匪徒们冒充官兵,登上客轮后,立即凶相毕露,搜掠旅客财物,达数万元之多,并掳架行囊充实的乘客20余人,返回江固舰。
7月3日一天,匪徒重演故伎,但均无太大斩获。由于担心被劫船只向当局报案,海军处会派舰前来缉拿,这天晚间,陈球将军舰开往江对岸,泊于高明县(今与鹤山县合并为高鹤县)三洲圩,弃舟登岸。临行前,由郭灶等指挥,匪徒将舰载排炮两门、机枪二挺、步枪10余支以及枪炮子弹若干箱,尽数拆卸、搬拿而去。被架人质也于黑夜中被驱赶着,踉跄随行。
江固舰被弃置江畔良久,至夜间10时左右,被关押的官兵发觉再无嘈杂之声,估计匪徒已去,遂试启舱门,竟豁然洞开,于是鱼贯而出。副舰长蒋维权检索失物后,深感部下联匪劫舰、抢掠商船、盗走武器,自己身为代理舰长,责任重大。
经过一番思索,他决定召开军官会议,商量如何善后。他回顾说,三年前(1924年),江防舰队周之帧部曾联匪抢劫,事后逃窜,被当局包围缴械。军事法庭追究部队长周之桢的责任,周逃往香港躲避。今日之事,仅少数军中败类所为,多数官兵既无罪恶,又无积蓄,逃往外地也无以为生。
“况且,此案发生已经3天,海军处定已知情,必派舰在各江出海口拦截。我们与其逃而被抓,不如主动开往省城投案自首。”
蒋副舰长说完,便征询众人意见。
军官们自然同意蒋的分析,遂分头布置维修机器、打扫舱房、清洗甲板,准备第二天一早开航。
颟顸的广东海军处实际是到了7月3日中午,才获知江固舰出事,当下调遣江大、龙骧、江靖、江汉、江澄、中山各舰,部分封锁各河道出海口,部分沿各主要航道上溯搜寻。4日清晨6点多钟,江澄号首先发现江固舰正沿江而下,便打旗语命令它投降。江固舰回答:服从命令。江澄舰遂在前行驶,至狮子洋面,迅即通知海面各舰,布阵包围。当天下午,江固舰在各舰押解下,开到广州,40余名官兵均被扣留,交军法处讯问。
30年代也发生过水警化为水匪的事件。1936年夏天,江苏吴县周庄乡农民夏歧江一家三口被湖匪所架,后交出数千元才得以赎出。江浙水警太湖联防处经过侦查,获知匪首竟是现任江苏水警第二区侦缉队的两名探员包正权、吴嘉志。待到水警前去捉拿时,仅擒获5名匪徒。两名匪首则早已闻风逃逸,是否在水警中有人暗中报信,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