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3年,四川省一二十名军阀——小至团长、旅长,大至省长、督军,如杨森、刘存厚、刘成勋、熊克武、刘湘、刘文辉、赖心辉、周西成等,大打内战。各军不仅无力剿匪,而且千方百计地拉拢、利用土匪。当时有兵之处即有土匪,有战乱之地即有匪祸,全川178个县几乎全部陷入战争,当时报章曾称四川为“盗匪世界”。
其时,川南以重庆为中心,沿长江各县大棚子林立,有人估计总人数在10万左右,长短枪达六七万支。重庆为通都大邑,驻有重兵,土匪不敢入内,但出城一二十里即不安靖。重庆对河南岸野猫溪有百十名匪徒,枪械刀棒俱全,入夜即在四乡“排扇子”、“捶窑壳”,得手后还鸣枪示威。军队追之不及,团练则不敢出动。
与重庆隔嘉陵江相望的江北县,因地处长江、嘉陵江交接处,较为繁盛。
1923年入夏以来,城外土匪啸聚,又与散兵合流,匪势益炽。仁里、旱土沱、张关场、龙王场等地,纵横一二百里地面,盘踞着数千名匪徒。附近团练集合前往清剿,反为土匪击败,一次就被打死10几人。后有一团官兵往助,才击退股匪。舒家场附近聚匪数百,村镇居民携家带口纷纷外逃。匪徒恼羞成怒,将全镇数百家房屋付之一炬。8月间,江北县为御匪,修理永平城门,城外匪徒反得以自由出入,一月之间,城内匪案不断发生。
江津县巨匪曹天全拥徒数千,8月9日攻劫该县白沙镇梁董庙、西牛场一带,烧房数百家,杀人200余,奸淫掳勒无所不为。合江县九层崖附近聚匪达万人,在长江和赤水河上向过往船只勒索“保险费”。巴县歇马场一地,仅川省内战爆发以来就连遭三次大的匪劫。
8月中旬的一次,匪徒奸抢烧杀后,又拉走“肥猪”数十人。其中一地方士绅因积极筹办团练御匪,被匪徒捆绑后,以枪托击碎后脑,又肢解数段,其状惨不忍睹。由于土匪的肆虐,重庆附近四乡八镇,乃至一些县城中稍有资财的人家,相率迁入重庆市内居住,致重庆人满为患,房价顿昂。
重庆上游的沪州,当时驻有一个旅的军队,后因内战需要,于3月间被川军总司令、省长刘成勋调往北边隆昌、永川等县作战,沪州城只留一个连驻守。南边六个县的各栅土匪以陈云武(绰号大眉毛)、郭建章(绰号郭老外)、牟荣华(绰号牟公道)等为首,共约2000人,于3月25日拂晓袭击沪州。匪徒攻进城后,守军掘起街道石板,筑成工事进行抵抗,打死匪首郭老外之后被迫退出。土匪大肆劫掠,陈大眉毛自任城防司令兼永宁道尹。
成都平原沃野千里,沟渠纵横,满目森林,遍地庄稼,本是一个富庶的好地方。自军阀混战以来,百姓在兵匪交攻之下,苦不堪言。南起长江边的永川县,向北经荣昌、壁山、大足、铜梁诸县,直抵川北绵阳等县,在在有匪。据当时熟悉匪情的人粗略估计,土匪枪械在万余支以上。
土匪为祸,官兵无力,各地士绅百姓纷纷自办团练,以抗匪患。有时虽也能御敌,但团练在人数、武器、胆量等方面显然不及亡命之徒的土匪,故往往仍为土匪所乘,前述江北县团练即是一例。更有把持团练的劣绅,将团练视为看家护院的武装,而不顾百姓死活。
1923年7月20日,大股土匪进攻铜梁县三教场。全镇被焚,被拉“肥猪”1000余人,被杀1000余人,粮食牲畜悉为匪劫,损失以百万计。该镇团总彭应麟闻报匪警,即卒团了武装保护妻妾逃走。待匪徒逸去,他才从容返回,声称损失子弹若干,急需补充,又勒索居民1万余元,实则补偿他的住房损失。至于被拉的人票,彭应麟不闻不问,最后由乡间士绅父老与匪棚谈判,请求土匪暂缓撕票,待秋熟后售谷得款赎回。
有些地方居民寄望于外国教堂的庇护,但也往往落空,因为面对川省土匪,洋教士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巴县与綦江县交界处的接龙场,匪棚甚多。每当匪至,当地富裕居民即携带财物避往当地法国教堂。
一日,匪徒实难甘心,竟持枪冲入教堂,法国神父前来阻挡,被匪捆绑,以枪抵腹,喝令交出所收容的富绅。神父自恃洋人,态度强硬,怒斥诸匪。正相持间,华籍教士出面劝告土匪,勿伤及洋人,引起国际交涉。匪徒遂径往教堂内寻找居民人等,幸华籍教士已安排众人躲避,土匪遍寻不着,才悻悻离开。
1923年8月间,绵竹县两名英籍基督教士卫德珊、华德各携一华籍仆人,前往茂州(今茂汶羌族自治州)发放基督教福音书。数人行至白云山间,二仆在前探路,二教士在后约50米处相衔而行。忽来10余名匪徒呐喊鸣枪,二仆急藏于乱石丛中;待匪徒杂沓而去,发现两名教士均已死难,诸人所携书籍行李,悉被抢去。未知匪徒劫得这些福音书后,是否会虔心“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