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作是文,在五月间。盖悯誓者之无知,叹英名其永没。表而出之,聊寄余之怀抱。乃不数月而大汉起义武昌,四方响应,复我旧邦。黄花岗下之雄鬼,其亦可以慰矣。
十月朔日虑庐又记黄帝纪元四千六百有九年,辛亥夏四月,革命军举事广州,势孤而败,七十二人赴义死。呜呼!烈矣!
我黄帝子孙处虏廷之下,颜屈伏,为牛为马二百十六余年之间,沉沦晦暗,耻之莫雪。嗟彼薰心荣利之徒,罔顾仇雠,昌言变政,作满干城,助桀而为虐。路矿权利,民生血脉,此攘彼夺。假太阿于晰种,将演瓜分惨剧。
有志之士,鉴汉族之为夷,神洲之陆沉,大好河山,悉成腥膻。故遁迹于海外,散资财,结义烈,云合响应,日盛以大。数千里鼓浪而来,集乎香港而攻乎广州,盖先后附轮以上珠江者不绝。
处事周密,待时而动。三月某日,清广州将军孚琦,为志士温生才枪死。满奴撞搪呼号,惊魂夺魄。四月之朔,而事发矣。督署焚,清粤督张鸣岐闻惊窜去。弹雨硝烟,血飞肉薄。
众仅百余,转战弗懈。惟时海中大雾,迷漫不可见。香港航阻,援者莫至,势弗能支。军至全覆,幸免几希。欲图再举,已非其时矣。志士之就获于满吏者,莫肯少屈,懔乎不可犯。临刑之际,慷慨从容,痛骂赃虏,声震梁屋,清吏胆为之慑。事已,收其遗尸得七十有二,各瘗于黄花岗下。尝独以为汤武以一代革命,天下皆归仁,何至于后世而不可多见?况复以异族而主中夏,冠裳倒置,沦神洲于犬羊。
汉魏以降,五胡乱华,有唐之末,沙陀肆行。宋兴内治既睦,外患最剧,卒亡于胡元。明太祖以布衣,廓清中原,北逐亡元,功不在禹下。乃历三百余载,而彼游牧于白山黑水之群,腥膻犬羊之族,复肆跋扈咆哮之志,入我中夏,荼我生灵。天何不仁,而降吾黄帝子孙于斯极。
观夫泰西诸国,若法兰西、美利坚,志士蜂起,流血以博自由。浩气磅礴,足以惊天地动鬼神,未尝不心向往之。彼风东来,我神洲始稍稍以动,或播之歌咏,或见于著作,或慕荆卿聂政之为人。
去一二之民贼独夫,百余人提矛而起,奋励激昂,沉舟破釜,视此一决。何其壮也,何其壮也!虽厥功之未成,要必有起而踵之者。物极必复,又安知其无吊民伐罪,出水火而登衽席如汤武者乎?
他日胡氛扫荡,海宇肃清,复我衣冠享承平。则在诸英灵有以呵护之,爰系以铭。铭曰:昊天不吊,禹域云亡。山川失序,衣冠犬羊。二百余年,厥生洪杨。读易至复,吾族其光。曰七二人,揭竿为创。功亏一篑,丁命之丧。碧血苌宏,黄花之岗。伟哉壮士,杀身成仁。气吞河萧,咤叱鬼神。洪涛万里,惟仇之伸。博浪子房,易水荆卿。数耶运耶,厄我炎黄。恨咽南海,泪洒西江。有土一坏,日月争光。勒铭其石,千秋表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