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刹天潼寺方丈寄禅和尚,壬子冬为佛教会并湖南寺产事,当以佛教会会长。及四十余年诗僧之资格,于十月杪特至京师。先以谒某报记者燕生君,托其代延各报界闻人会集。求其赞扬佛教会事,并拟遍召都中名宿,作谈诗会于莲花寺湾之法源寺中,寺即古悯忠寺,梵宇深广,为京师胜最地。方丈道阶,熟习内典,梵行颇高,为京师僧徒第一固寄禅之弟子也。时有夏穗乡先生访寄禅,始识道阶,亦甚佩服道阶之勤于梵行。
当时寄禅因佛教会事奔走,及寺产事与内务部交涉,两事忙迫,故一时尚未举行会集。讵料事出意外,忽于十一月初十日,竟示寂于寺中。盖抵京仅十日也。事甚奇异,其原因不可不记。前年革命时,各省以筹军饷事,寺院多被扰。湖南议悉将各寺产没收。僧界大为恐慌,历与交涉,仍不少休。寄禅以四十年僧人之资格,交游遍海内。湘僧乃责难于寄禅,寄禅遂以此为自任,至京即向内务部交涉。此事属于礼俗司所管。司长某某,四川人,即前清进士杜某某。
其妻曰杜黄,自称革命时运炸弹入京,有大功。国庆日,纪念会中,陈列一杜黄之坎肩,称为战利品者。其女即世界所称杜小姐,数年前与译学馆学生屈曦今名届曦改名毕业于日本者,生一交涉案,而其父诉之于报界者也。某某为度支部主事,革命后至南京,自称有功,遂为南京内务部司长,后送来京。
赵秉钧不知其即系杜某某,遂仍使之为司长。其人固带有抄没寺产之性质而来,适为礼俗司司长,遂以内务部名义,通行各省,调查庙产将实行其所抱之政策。而寄禅适以此事向之交涉,遂大受其揶揄。
寄禅与之辩论,杜氏持之甚坚,且多凌蔑。寄禅气愤难宣,归即气痛,晚饭不能下咽。寄禅对于佛教之前途,非常悲慨,涕泗滂沱。道阶力宽慰之,乃拉其往门楼胡同章曼仙处夜谈,固一箭之遥也。章曼仙为其同乡旧识,与之谈诗,至十二下钟归寺。仍念湖南庙产事愤慨不已,道阶劝之就枕,不能寐复起,再睡转侧,久不闻声。道阶近抚其首,气已绝矣。时两钟许也。道阶极为悲悼,次晨乃邀梅撷云、雷道衡及某记者至寺商量后事。
各界闻之皆叹其谢世之速,而愤某某之可恶。先一日内务部秘书顾亚蘧已为言于赵总理,赵约其次日十钟相临,大总统亦约其于次日十二钟接见,乃皆不能待。以名满海内之法师,厄于么魔小丑之某某,遽然示寂。是前定乎,抑非前定乎?当时僧界,多发起欢迎会,请寄禅演说。寄禅竟不及待。
寄禅示寂之前一日访雷道衡,临出门,道衡问和尚的禅带去没有,寄禅云:“你看见那里有禅?”
道衡云:“马背上拖着的是甚么?”
寄禅云:“失陪了。”
此语似是预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