嗟乎!人生至此,尚复何语?自来天津,幸赖故乡人慈惠、爱护,纤弱得免。鹃魂蝶梦,奄碟春残。初冀圆缺或有定分,燕婉终成佳谶。而俦意闺闱惨变,竟令妹长作赉恨人哉。忆妾来中土,年仅十六,稚齿纤躯,远来异国。
仅倚关郎,葆此幸福。乃闻已有大妇在室,惊讶之怀,庸能自慰,因是决归故乡。蒙阿舅赆金五百,并赠船票。当曩时妹苟诉诸法庭,所得庸止区区?徒念此生薄命,误适狂且。
一息未瞑,己多死趣,更复何求而向人饶舌哉。遂在某律师处签名于承认状以去。行后抵日本神户,中水果毒,欲病者屡。旋接瑞麟来电,嘱妹回沪。妹即电覆有病,恳其即来。自是电函往返者屡,乃决意返沪,然妹殊无长留中土之志也。盖瑞麟株困,欲以钗珥,助彼膏火。
犹记吾二人被逐于阿舅时,同居津门,状至可悯。公园消暑之车资,尚拮据料理,遑论其他。而所居之屋,西向纳日,如倚洪炉。
其所以安之如素者,将以助吾瑞麟郎君,终成生业而已。及妹从日本返沪,而瑞麟又有津门之行,妹闻此讯惊魂几绝,盖鉴于前月寓况之苦也。然妹旋亦随彼而去,自谓身已属人,甘苦宜共。至今思之,泪痕成血矣。妹自抵中土,未尝一日稍舒眉结,且去年得老母信凡三,妹之流连困苦,惟老母知之。
千九十一年妹欲归国,彼伧不许,议遂终辍,一念天涯白发人,未尝不挥生我劬劳之泪也。近瑞麟忽欲与前妻断绝,急去海上,其结束若何,妹不忍复述之。自居津后,曾数次欲返故乡,彼不但不许且反目相向,并谓决不以船费相赠。至其父所畀之五百美金,亦半供彼赌博之耗,彼甚且并拔簪珥以应之。
告诉无门,自怨命薄,遇此无良耳。呜呼!身值此境,尚复何言。但彼现在缧绁,惩儆之余,或能从此自克。妹则痛鉴前辙,有不得不与彼暂离者。今期以一年,倘邀天眷,幸完破镜。不然生离之日,即死别之时矣。妹多尔裣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