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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天纵小史

  浙川丹臣李殿楹先生曰:王天纵,字旭九,号光复,河南嵩县人也。生而奇颖,年八岁入私塾,好读书,不求甚解。至十二岁师为之讲演八股,则翻然大悟曰:“中国人之聪明才智尽锢于此矣!”
  于是乎弃诗书而习拳棒,然尤以为鄙夫之勇仅足敌一人也,乃演习枪械,日新月异,描头皆准,百发百中,故人以神炮称之。其生平喜结纳,阔达大度,挥霍任意,凡与之觌面者辄亲爱若平生,故未弱冠而广交遍天下矣。座上客常满投刺者不绝于门,因而大招满清官吏之忌,每欲罹之以法。
  王君知桑梓无容身地,乃栖身砀山,以为养晦韬光之计而远避之。慕其名者归附日益众多,然自以为读书太少,非游览不足以广智识而扩见闻,乃由天津至上海,复乘轮东渡,至横滨与一女学生遇。
  女生毛姓,湖南世家子也,留学日本,富有学识,妙龄慧眼,自以为能相天下士,阅人多矣,未尝有一当意者。自与王君遇则钦慕异常,以为英雄造时势,我中国之能做大事助大业者,此其一也。于是互相崇佩,约为婿姻。结婚后携归砀山,即劝王君设学堂兴牧养所以培人才而固根本也。
  每促膝谈时事,尝语王君曰:“我中国之衰弱极矣,积弊深矣,受制于满奴者二百六十余年矣。非从根本着手力加淘汰不足与欧美文明诸国并驾驱于全球之上。”
  则种族之分满汉之界,王君得力于内助者居多。于是革命思想遂渐印入脑际,常欲难自彼发一呼而天下响应,乃招集亡命之徒,日加训练,于剿杀贪官污史、抑强扶弱外,而与一带居民感情甚洽。客岁七月豫省有南北镇会剿之命,谢宝胜亲带大兵与王君激战数次,而终未能越砀山一步,此其得人心也可知。
  未几鄂省起义,黎总统屡派人到嵩联络,著王君遥为声援、聊作臂助,加以豫省诸志士奔走号呼,于是乎公举为丁部大将军,使其早图河南事,把持黄河桥,堵截北兵南下。王君乃于十月初二日出山,先到田湖。
  该处驻巡防一营,管带孙广田闻风归附。初四至呜皋,与巡防兵开仗两次,营官高玉中率众降。又分兵取洛阳境之白沙彭坡,所驻巡防两哨拒战四日,终以力不能敌亦相率降。继至白杨镇,又收抚营务处罗其祥及防兵一营,得火药子弹无算。于是乎兵力益壮而声势愈大矣。十一日大队往洛阳进发,驻扎龙门街及关帝冢等处,与洛阳相隔咫尺。
  未及进攻,适奉陕督电以潼关失守,速往救援,乃转辔西上,复夺电关,驻守数日。终以豫省不能早自反正,徒使无数热血洒尽荒凉,不惟遗河南老大羞,更何颜对全国同胞乎,故于十月四日复进河南界,一战而克复闵乡,再战而克复灵宝、陕州等处。大兵所指,秋毫无犯。
  十一月十九日至张堡,二十至陕池,二十一至观音堂、英濠各镇,清兵以次退守渑池。二十二乘夜进攻,适清兵兵力厚集,锐气未尝稍挫,乃与之血战六昼夜。
  人不及食,夜卧雪中,而诸健儿之奋不顾身如故也。正相持间,适南北停战议和,有志士刘粹轩、姬宗义、刘建中及护兵徐兴汉等六人愿作王君代表,冒险赴敌开陈大义,所以冀清兵之反正也。乃竟野蛮对待,六人中无一生还者。噫!亦惨矣。犹复巧施诡计,竟于是日臂缠白布,手执百旗假投降之名逞诡谲之谋,王君信伪为真。出其不意直捣中坚,致死亡相枕藉者两千余人,而一蹶不可复振矣。
  此十二月初五六日事也,不得已退守龙驹寨,渐图恢复之计。旋接秦豫同人急电促其早克宛洛,不惟开通援秦路并为规复河南计,乃于阴历正月初一日拔队东下,沿途光复荆关、内乡、镇平各县。
  至南阳,得清帝退位信,共和宣布,功令所在,不敢出宛城一步。然宛自谢伪镇逃时纵兵将街市之富商大贾抢掠一空,其营官任福元、包炳耀等尚盘踞附近各县,奸淫掳掠,民不聊生,复于正月二十一日合围攻宛。王君合奋勇军西出剿灭,杀贼兵一百余人,任包诸贼丧气远扬,远近居民始有庆生之一日。
  故绅商学界皆爱之敬之而不忍使去。观南阳参议会屡电两总统,恳留王军驻守宛城,可以知舆轮之所在矣。然终以豫督压制,迫王君编巡防两营退宛驻淅,宛绅民皆代抱不平,攀辕遮留愿以颈血争,王君抚臂流涕曰:“吾非忍遽舍吾父老兄弟以去也。当此世局阽危,虎视耽耽,正志士竭力维持之日,非争权位之时。
  纵本一介勇夫,非富贵功名中人,目的得达,素愿已偿,以逸仙、克强诸君二十年来呕尽心血于此时事定功成后尚且解组归田,纵何人斯得为一共和国民足矣,他复何望?诸公之意厚则厚矣,倘有不谅纵心者,将以纵为何等人。所难堪者纵所部皆血战健儿,随纵日久,死亡相继,并未管饷。今既编两营,定当遗散过半,倘一日遣出有变,纵之肉岂足食乎?必俟布置完善即当远引以遂初志。”
  于是宛绅民益加钦敬,含泪而返。观此则王君不惟为河南之大侠,亦革命中之健将。噫!纵亦人杰也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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