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怒吼,大雨如注,一老叟与其妇围炉而坐。老者被风帽,衣轻裘,须已垂白,时向窗外作探望状,又顾谓妻曰:“夜已深,阿孙胡犹未归?”
妇曰:“学堂功课大增,不知何时方克归来也。”
老者忽呼曰:“来矣,来矣,阿孙归来矣。”
门呀然启,一美俊之童子入。童子年方八龄,其父贸于外,母则已去世,并有一五龄小弟,其眉目之间恒现有英侠气概,亦可知其非寻常人所可并称者。
矣甫入门,即笑曰:“祖父母亦有所致否?此时南京已下,民军正在作北伐之预备,予同学数百人皆已策身从戒矣。阿孙亦欲借此稍尽责任,故敢请命于阿祖允阿孙入学生军队中也。”
老者闻言,屡摇其首曰:“八龄童子不宜于从军,况冬曰大寒,更不宜于从军,安能允?安能允?”
童子俯首沉思良久,细声曰:“阿祖乎八龄童子岂不能从军耶?”
天虽寒,有衣御之,何所惧?且予有七龄同学亦从军,北伐独阿孙弗往,不亦可耻乎?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予虽童子,安能不稍尽其责任耶?”
老者仍摇首曰:“呜呼!可,呜呼!可。夜深矣,曷速就寝,曷遽就寝。”
童子作失望状,乃徐步出门。翌日清晨,老者方起身,忽一婢女奔入,面作灰色,口中言曰:“小……小……小少爷已不知去向矣。”
老者闻言,大惊失色,良久乃问曰:“何言少爷不知去向耶?”
婢应曰:“是每日早间吾必往少爷房中呼其起。今晨甫入门,即见床中空无一人,惟案上有一信,不知与何人者。”
言已手出一纸与老者,老者乃展纸读曰:“自民军起义,虽七八龄之童子亦策身从戎,良以汉族兴亡,民人均与有责也。阿孙若不稍尽责任,将何以为人?故敢违命而走,伏维谅之。是幸,肃此,敬请祖父母大人福安。阿孙谨禀。”
读毕仰首曰:“黠哉!阿孙。岂意彼竟如是耶,天乎其奈之何?”
凌风子曰:“嗟乎!童子从军去矣,虽不能知其后之情形,然亦可谓勇矣。彼不肯稍尽责任之人闻之,得毋愧死乎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