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健啖客,稗史多述之。即近代如王觉斯、徐原一,诸书亦多纪载。外祖蔡公云:“曾晤马学士豫,张茹英户部以亲家宴之。俗例喜筵用双,上八肴,则十六碗。见学士一下箸而碗已罄,十六碗不需片刻也。将欲离席,主人曰:「尚须一饭。」一拨一碗,又罄十余碗。见陪者皆阁箸,乃起立曰:「饭亦饱矣。请辞入内省女。」马夫人素稔之,请曰:「外间恐未餍饫?」学士答以馔肴大佳,惟饭碗太小,难为侍者耳。乃以两蹄两鸭进,即以一品碗盛饭,又盛其两蹄鸭,亦无余沥。扪腹曰:「可矣!」始去。乃遣使送垫犒至学署中,见马复以巨甑蒸饆饠数十,侑以白肉一冰盘,又复大啖。盖北人非麰麦不能疗饥耳。后竟以善啖贫其家。”
医士吴江陈君,言曹宗伯地山家食,恒苦不饱。每逢会试岁,为诸门生接场,设席会馆,取其便也。席中惟豚蹄一味,脂腻肥腯,酒后无下箸者。明日家人裒集,置巨镟中,或十或八。此公餔啜时也,即候已暄热,肉郁且败,亦不嫌。时稷堂师在座曰:“豚蹄犹可。我昨在竹井相公家陪吊,请宗伯题主,索席三筵,亦复并吞之。知此老胸中,殊不辨精粗美恶也。”
然此皆熟而荐之。予所亲见,乃竟有不火食者。癸卯北闱,三场坐问字号,号短而阔,一号只二十房,故三号统作一号。十四日巳刻,见一人肩生彘半体而入,意谓往供给所而误也。至则置生彘于板,告于众曰:“鄙人有饥疾,故备此自给。愿诸君勿哂。”
料理粗毕,即云苦饥,先揭彘中膏,另悬之壁曰:“此差可疗渴,我以代瀹茗也。”
拔利刀割之,旋割旋啖,血尚淋漓唇吻间。割其三之一曰:“勿过,须匀,供两顿餐耳。”
切其余,陈柳筐,尚可三十斤许。计其所食,已可兼数十人。十五日下帘誊策,不复知闻,十六早迹之,则已杳,意其料尽,亟思归食故。见其卷系旦字号,惜忘其姓名。同寓多好掉文,有以樊哙况之者。周肖廉曰:“哙何足道。许子以釜甑爨,终是神农后人,斯更在燧人氏前矣。”
古哉,宜小欧之震而惊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