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滇省命案

  幕友脯修,滇南最腆大缺,或至千金,至简者亦必五百,然案牍则易易也。命案止两套:一索欠理直,衅起还殴;一衅起调奸,殴由义愤。笑者谓可刊两板,但填姓名可耳。且死者万分强暴,凶手一味温柔,凶器无不金刃,皆受刃者自备资斧,从无有操刀而来者也。然其实情,真有百思不到者,虽皋陶告我,我不信也。
  一元江某村中,忽殇幼孩三四。其父母聚而谋曰:“此必为尸头蛮为祟。”
  尸头蛮《赤雅》载之:妇人能飞头食儿粪,儿即悸疾以死。“今某家新娶妇,眼多白,可疑。不亟毙之,一村无幼孩矣。”
  强其夫执而倒埋之。后母家知而讼之,相验审讯既确,而案第以角口斗殴结也。一新平县夷民为端公执一扇,上有“夷”字,字如丛草不可辨。保甲报县署,县署饬役押候。役谓是有术,夜必遁,惟炙其蹠可免。炙之焦,顿毙。乃坐以邪术,字系符咒,炙痕系履火所伤,竟置不论。冤哉!
  至宜良一案,死者数十,灭门者数家,虽使孝肃谳狱,亦无从料理也。宜良民有娶于邻村者,相距于十余里,同村均相助,留二人执炊,以待归来食饮。滇中盐贵,觅得一器,乃纳之蔬与肉中,不足,另于陉中一纸里取而益之。少顷,娶者归,女家亦阖村来送。嘉礼才毕,饥渴方殷。聚而大啖,须臾两村数十人皆死。盖仓卒间,误以种地信(砒霜)末益盐煮馔也。地处山僻,两村既尽死,阒无知者。绎匝月后,远村人有经其地,见累累稠叠,大骇,连相传告。权令施廷良得其耗,密往勘之。则骨发狼藉,不辨何貌,并不计何数。至近村细访,得迎娶事前说,亦意揣得之,然非盗非仇,则凿然可见。至陉中蓄信尚有存者,据以定狱。固无从谳详,付之劫数而已。施戚沈耕霞,使役偕夷众聚而焚之,以灭其迹。
  耕霞尝同予述之,谓滇中事不得不然。若一经详禀,不特牵累多人,经年累月,案终难结耳。予应之曰:“焚骸之惨,谁为尸之?”
  沈云:“夷人大都火葬,亦从其俗。”
  沈木元和刑房吏,非苏人无此巧思,非刑吏无此辣手。然非滇省可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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