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渎梭布,衣被天下,良贾赖以起家。张少司马未贵前,太翁已致富,累巨万。五更篝灯,收布千匹,运售阊门,每疋可赢五十文。计一晨得五十金,所谓鸡鸣布也。
曼园既贵,子少,以甥主家。长姊子蔡,即予外曾祖,性疏略,不甚精会计,为家奴干没代偿数十金。曼园知之,蹙然曰:“吾之托甥曰:欲其稍益修俸,佐姊甘旨耳。今若此,是累甥也。”
乃改以属妹子赵。赵公晓贸易,曼园亦倾心任之。某年横云山人假归,山人侄为曼园弟茹英员外归觞之。酒间言及闻尊府解库颇多,某积有廉俸,欲祈附存。问数,举手示之,曼园诺之。明日送汇票,则五十万也。曼园恐难于转运,召赵商之。赵曰:“息若何?”
曰:“八分。”
曰:“舅已诺之,不可辞矣,惟为数太多,解库难存,兼走京西两际,始可得利。”
曼园从之。后十年山人再归,曼园已老,赵公手为归楚。本利井井,而藉以营运。赵资亦与王、张埒矣,即雪舫、云垂两君先德也。临终嘱二子收业,尽以置产,产亦万亩。后新安朱泰源,金陵李宏升,均折阅而去,盖逆知布业之将衰矣。货殖之才,诚能亿中。异哉!
又新安汪氏,设“益美”字号于吴阊,巧为居奇,密嘱衣工:有以本号机头缴者,给银二分。缝人贪得小利,遂群誉布美,用者竞市,计一年销布,约以百万匹。论匹赢利百文,如派机头多二万两,而增息二十万贯矣。十年富甲诸商,而布更遍行天下。嗣汪以宦游辍业,属其戚程,程后复归于汪。二百年间,滇南漠北,无地不以“益美”为美也。
廉贾五之,贪贾三之,长袖善舞,有罔利之迹焉,终不若赵天水之堂堂正正,利己而不损人耳。至吴人赖布以自殖,南宋以来已著之。若麟昭副宪议,谓布缕之征,从古与粟米力役并重。拟于苏松两郡,耑设一差,俾催布税。陋而且妄,诮者谓薇垣徒拥虚名。果设此官,真当奉之为布政司使矣。宪庙之斥而贬之也,诚睿圣哉。事见张茹英员外日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