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史称宋太祖樗蒲,一掷百万。以今准之不过千金耳,未免为今世博徒所笑。
嘉庆乙丑,予以养疴寄居张甥长庚所。与长庚妇翁盛君狎,盛君告予家事无隐。一日予妹及甥媳辈于闺中戏选仙图,盛顾而叹曰:“此花骨头唐丧予不小。”
为述数年前殇其独子,族中无俚,辄以立后嬲之。且悲且愤,思倾产以绝觊觎。因与狎客纵博,半年博负七万金。同博者为之筹画,十偿以六,且准薄田折阅,计捐亩千五百余。已了此未完生平第一便宜事。予笑:如此便宜,愿兄不必再占。然积累颇久,犹不及顾君宾臣一夕十万也。
宾臣小厓侍读,八十外所举幼子。以四库馆誊录,在京寓江南客寓,与辈下诸豪士习。岁首相聚,辄投琼较彩,顾好且擅。自正月至四月,百日中得博进十二万金,贮卧室高柜,皆精鏐,足兑无折色、无短平。浴佛日搏徒皆聚厩寓,作长夜之戏。独是日大负,一败涂地。至天明,固始祝编修在坐曰:“顾君资已罄,再博再负,亦无以偿,不如且已。”
明日白华京兆闻之,严斥之。又代搜其橐,尚万余金,摒挡报满上库,得补北城指挥。豪纵益盛,三年荐陟霸州牧。霸固冲繁,又不善经理,且肩积亏,不数载负帑且十万,已登白简,例当立决。而顾尚夷然。京光谯之,竟是痴儿意。谓尚可一掷偿也。乃与赵砚怀谋,乘查封时具呈枢府,备陈奉职无状,不特孤负天恩,而且隳堕先德。先臣入值书房,高宗在藩邸赏赉书画颇多,今不敢藏匿,更不敢同籍没,诸物一体造册,敬谨另单恭封存徼。仁宗览之恻然,乃于狱上时,得改长系。数年,竟卒于狱,得保首领焉。
夫以名臣子弟,不自检束,略于刑辟,著之可为炯戒。至葺城诸君子,景仰前徽,委转护持,全其后嗣,可入宋人厚德录。独圣天子之眷念甘盘,不惜屈法以全其子。侍讲有知,亦当衔涕,惜现镪十万,不以偿帑亏,而以偿博负。真为盛四兄笑耳。刘毅虽俊,幸无不善学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