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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风子

  湖府之长兴,有小家女,不为强暴所污,慷慨自缢。邑令甘肃邢君审得实情,照例拟绞。郡守善,惑于劣幕之言,谓强奸并无证见,缢时已越三日,欲活狡童,改拟轻减。时菊溪师陈臬阅案大愠,驳饬强奸安得有证见;有证见,即不得奸矣。至迟死之故,或缘冤苦未诉,或以守获难行,今矫揉若此,非受贿徇情而何?奸者已杀其躯,谳者更污其节,罪尤在狂且上,必当参办。
  初仲侍坐时,纵言至二千石贤能,师甚夸湖州操守,询仲信否?仲应曰:“信。第性多偏僻,亦是一病。”
  师应曰:“廉者必狷,气质未化耳。”
  至是谓仲曰:“汝言不谬。然岂止偏僻,直倒行而逆施,乌乎可!”
  仲曰:“善守诚误。然渠素有风子之名。师申宪令,而首及狂夫,无乃太亵。”
  师意少解,故曰:“汝不闻都中人亦呼余为百风子乎?”
  翌日,上院抚宪送司道,至巡捕厅值房,且行且语,已出大堂,菊师植立曰:“大人慈祥,慎于白简。龄贵在纠参,不得不迳尘于天听矣。”
  旁观悚然,袁观察更为吐舌。芸台先生满面春风,趋前握手曰:“断不至此。老前辈尊见已定,晚无不追随。第事宽则据详径咨,该守断无掣肘也。”
  师亦不觉意消,回署旅见时,谓仲曰:“湖守不足惜。吾感中丞之和衷,不得不屈己以从。”
  仲笑曰:“两大贤共济,真可媲美韩范。”
  师为莞尔。
  后乌镇猺光狱起,镇多尼刹,半作鱼元机,如都中皇姑寺,分防同知龙丞子孝廉庇之。本道小岘先生婿张姚君亦染指焉。知而大恶之,以属秉臬。一日,余在库纳课,忽有邓君来见,辞之不得。邓,江右人,候补邑丞,其叔为余僚友,见则仓卒曰:“顷奉臬司传,受以密札,往嘉兴公干,令至塘西拆看,丈与乌台稔,必略知瑞倪。希教我。”
  余曰:“臬宪甚秘,余何能知?君但纤悉无隐,往返不稽可也。”
  惘然去。越日既销差,即过我,吐舌曰:“神人也。”
  遵谕至塘栖拆看,则非嘉兴,乃乌镇,札中覼列甚悉:室中有窟室,藏妆饰音乐甚备。尼几人年约若干,如造细册然。急鼓棹往之,则县役数名,已候河干矣。一获三狐,并及秃鸨。开折呈电,公览讫,置案上,砚底亦出一折曰:“与此符否?汝尚诚实,可用也。”
  不觉毛戴。
  再越日,见仲即询曰:“若知乌镇事乎?”
  对曰:“知之。”
  公曰:“我以谑语,召小岘之怒,不能曲赦龙丞,深以为歉。”
  龙丞虽聋,然罪止失察,非如湖守之舞文也。小岘执意勒休,刘藩亦故为迂讷,不特抱歉龙,抑亦深惭阮宪,为之叹息。由此见师寓慈祥于风厉,待湖守之宽,亦未必非公之意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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