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宰兰豁时,有催解委员陶贰尹来。留之署,不住,乃送船上居。陶君固戴莲士相国婿,以为贵倨态耳。数日,忽遣仆递一失单,窃去八十金,且失一委牌,无以消差。
余大疑,即嘱段尉迹之,俄顷带一人来,名张长生。即招陶君共讯之。供云:“昨夜四更,若尚与客饮。若上坐,某妓比宿,左坐钱店客叶,右坐袜店伙颜。若欲赠妓无资,假叶姓四洋与之。安所得八十金,委牌置几上。若醉倾,烟烬烧其套。我得之无用,计当尚在船内。所窃者一短褂,一雨衣,皆颜客物。不信,呼某妓讯之。”
陶君瑟缩间不辞而别。
余乃薄责二十,赏以青蚨四缗,谕令改业。长生则大泣,崩角曰:“公杀我矣。此地商贾多,波面笙歌,竟夜不绝,胠箧殊易。偶窘迫,同侪中有无相通,否则捕人周其乏也。今从公策,良者以我为窃,窃者以我为良,无容身所。捕者仇我更甚,有案即以充贼,拘挛敲扑,无已时矣!”
余叱之。则曰:“无已,再日乞八合米,所赐足以办盐莱,置我翼房中。终公任,我乃理故业耳。”
斯事庸琐不足记。第思陶君故望族,且贵人婿,以不自检束,身乃与驵侩伍,为偷儿所笑。张长生性非凶恶,一堕下流,欲求自拔而不可得。无论贵贱,均当刻刻作执玉捧盈想也,可畏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