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侍讲山舟先生,家世人品,均第一流。第有濬仲之癖,两遭小人之辱。胥以阿堵启衅,虽出意外,而责备贤者,不得谓非白璧微瑕也。
嘉庆庚申,予筦将盈。黎明,袁二如观察召,并令偕幕友顾伴檠往。至则愤然上坐者,谢中翰恭铭也。观察问予曰:“君亦东山门下士,敬属暂为看守。伴檠为看守。伴檠为我修禀复抚台,且传钱塘解辕听办。”
乃起传呼上院,谢乃告罪。求予二人转禀,备述端绪。曰:“昔东墅师捐馆,诸子均在家,惟三郎杨镇视含殓。存历年廉俸,及修贽赠赙,得万五千金。五股各授三千余,俱以归楚。惟四郎一股,系孤儿寡妇,独掯不给。梁年伯不察,偏听谰言。孤寡哓哓,向家督苛索,故急不择音,蒙昧至此。乞二公代剖其情。”
观察即命予二人往见山舟先生于卧室。白须数茎,已为捻断,且颊有爪痕。伴檠佯为不知,以观察之意告,侍讲艴然曰:“我受生平未尝之辱,何以更为若辈作调人?”
予乃进曰:“为公受此横逆,夫已氏无忌惮若此,不可不令辇下诸公共闻之;且他日钟王石刻中,多一老拳帖,亦为萃墨异闻。”
公乃解怒为笑,诺之,且封入三千金票,嘱中丞转付三郎,以了纠葛。
后三年,予谒观察,适上院方归,告予曰:“适闻有廷寄到,以询中丞。”
中丞笑曰:“无甚紧要,第我与君皆在案中。散后即往拜薇垣,汝与清公稔,为我探之。”
往则薇垣已赴辕谢步矣。予以复,观察曰:“已知之矣。”
乃谢杨镇遗状尸控事也。
初,少宰供俸尚书房,曾带杨镇伴读。棣萼参商,久尘天听,至是夭折。其妾顾氏,本苏州妓女,故有是控。大金吾奏,发浙抚查讯。芸台中丞回避故,转委薇垣也。清公覆奏:恭铭照违犯教令例,发新疆。但恭铭隙肇鸰原,鄙同鸱吓。其不顺于父,均由杨镇媒蘖使然。厥罪惟均,以故免议,应请革去员外职衔,遗业归公。充伊父祭产。得圣旨:以谢墉内值前劳,伊子免其发遣,遗业各归各业,毋许争竞,恭铭着地方官约束。山舟先生始服予之先见,后终以总持家政,老而不传。以令侄粤西候补知府四郎积逋事,遭细人诟侮,向予自忏。予谓:“侍讲清德,是第一流人,所累者富耳。公若清贫,谁不助公?”
公曰:“吾诚不欲使先公积累自我而堕。”
予曰:“此语未然,先公积累,大在旗常,次在恩泽,文章翰墨又其亚也。公独不思疏广语乎?能使子孙均如张文和、刘文正,甚至不能自存。俾朝野咸仰清德,未必非文庄志也。”
公怃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