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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州某甲

  徽州某甲,避粤寇之乱,转徙浙东。尝同二人暮行,无地栖止,遂伏身死人丛中。半夜,忽见灯火辉煌,卤簿拥一金甲神至,稽在劫死人名目。鬼吏持册唱名,众尸起立,一一声应讫。既见甲等三人,详问姓名、里居,神命稽册,三人可否在劫?鬼吏遍稽,谓甲合于三日内在太末为赖麻子所杀,神颔之。须臾,卤薄拥神去。东方渐白,三人起行,在路互相嗟叹,以为怪事。三日,恰过太末,贼麕至,二人趣甲疾行,甲谓:“劫数难逃,今届三日,适到太末,宁非数乎?君等请速前往,免使波及。我将延颈待贼,了此劫数。”
  二人再三趣之,卒不肯行。以贼踵至,不得已,挥泪而别。甲独憩古刹。午刻,贼大至,见一人着黄袍坐俊马,貌甚魁伟,所统贼兵甚众,知是伪官,自拚一死,即亦不畏。马上人瞥见甲,命拘至马前,究问邦族。甲举首见其人满面痘瘢,心益异之,乃大声叱曰:“尔是赖麻子非耶?我命应了尔手。杀便杀却,夫复何问!”
  其人大惊,问:“缘何知我姓赖?”
  甲备告所见,并求速杀。赖笑曰:“我不信果有劫数,我不杀尔,何如?”
  甲谓:“资斧已绝,即蒙不杀,亦无生理。”
  赖赏给番镪五饼,麾令速行。甲感激拜谢而去。不图路遇他贼,搜掠一空。正窘迫时,又遇赖麻子,问:“何不归?”
  甲具告之,赖复赏给番镪十饼。不几日,又被搜掠,较前倍苦。而赖麻子大队又至,见甲问:“何又须捷若此?”
  甲泣对曰:“小人屡荷不杀之恩,奈命蹇途穷,屡遭攘劫,可知劫数难逃,不如早死为幸!”
  赖笑曰:“我不信果有劫数!”
  命从者解衣衣之,复厚给番镪五十饼,并给印牒。谓:“前途倘遇他队,以牒示之,保无他虑。”
  甲犹豫曰:“屡蒙恩贷再生,但册既有名,恐终不免。如赐曲全,请以刀薄画项肉,以释其疑,可乎?”
  赖笑而许之。遂拔佩刀在甲项微抹如爪痕,薄示其意,甲乃叩谢而去。既抵家,向人备述赖德,皆叹为奇遇。居无何,刀抹微痕渐觉痒痛,创日增剧。延医调治,迄无少效。所得番镪五十饼耗尽,而项创暴裂,颈堕落,如刀新割而死。或谓甲虽死,究为归正邱首,几疑劫册不尽可信。然遇贼于太末,死机日伏;即谓死于太末,亦可信乎!劫数难逃,非人力所可争也。如求免劫,或者恐惧修省,防祸于未然,其庶几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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