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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翁子

  富翁某,群雌粥粥。中年举一雄,喜甚。儿甫周晬,忽终日啼哭,滴乳不食,举家忧皇,急延多医商治,并云但求儿愈,不吝厚酬。群医筹商立方,药不下咽,束手无策,次第散去。中有某医者,素专治小儿,其术甚精,再四谛视指纹,知儿固无病,窃希厚酬,独留不去,而展转思维,卒不喻其啼哭不乳之故。偶游后园,见乳姆于荷池为儿洗濯衣裤,蓬头悲泣。问其何泣之哀,答曰:“妾一家老幼不下十口,皆赖妾在此乳儿得不冻馁。今儿疾不治,一家断难存活,那得不哭!”
  医闻是乳姆,其心忽动,乃曰:“我医也。再四谛视指纹,儿实无病,但不喻其啼哭不乳之故。汝若知之,可悉告我,我当设法治之。若是,则汝家温饱,我亦得厚酬矣。未审汝知之否?”
  乳姆闻之,皇遽投地,稽颡有声,悄谓之曰:“先生必秘勿告翁,妾乃敢言。”
  医曰:“诺。”
  乃曰:“前日抱儿戏池畔,儿掬石上生螺,纳诸口中,妾急以指掏之,已骾喉际。从此啼哭,滴乳不食。此致病之由,惟妾一人知之,先生慎勿多言,未审果能治之否?”
  医抚掌笑曰:“得之矣。”
  以好言慰乳姆,并誓不泄言,乳姆叩谢而去。医特见翁,笑贺曰:“连日为郎君故,几忘寝食。顷思得一良法,疾可立效。但不知郎君愈后,所谓厚酬者几许耳?”
  翁喜,拈髯笑曰:“小儿果愈,请以五百金为先生寿,可乎?”
  医笑曰:“请益之。”
  曰:“倍之,何如?”
  医点首曰:“可矣。”
  乃嘱翁速购肥鸭百头,绳系其足而倒悬之,以盎承鸭嘴所流瀺沫若干,用铫频挹注儿口中,不炊许时,儿啼哭顿止,且以手索乳哺矣。翁顾而狂喜,以千金酬其医。
  里乘子曰:昔扬州鹾商某,中指顶螺纹中忽生一红毛,根围红盘大于豆,毛锐如针,触之痛彻心髓。医治罔效,且稽古方无是症,群医无可如何,相率辞去。吾邑严肇基,名医也,适游广陵。商耳其名,礼延诊治。严稽群医所立方,或败毒,或泻火,俱无少效。默思:“中指属心,毛乃血之馀,其色赤,属火,必心火与肾水不能既济。”
  “君火动而血无所统,致酿此患。治当滋肾。”
  以金匮肾气老法加减。三日而毛色顿黑,痛顿减;又三日而色黄,痛渐止;又三日而色黄转白;越日,毛随盘结痂俱落,疾良瘥。所谓医者,意也。彼小儿骾螺,以鸭见螺必嘬,取其以瀹之,故立愈。证以严医之法,益知医以意为之,较执古方,不更可操胜券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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