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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妃雪

  熊生瑞缥,字凡葊,姑苏太湖厅人。性倜傥,容止甚都。读书邓尉山中,冬夜,漏二下,霜月满天,清辉皎洁,顾而乐之,徘徊忘寐。忽闻管弦声,抑扬盈耳,若远若近。信步迹之,数武,见深林中楼台窅霭,气象壮严,石兽当门,双扉未;堂皇灯烛辉煌,人影幢幢,往来蹀躞。潜蹑足,次且入内,伏窗窃窥,一美人宫装上坐,年可三十许;右侧坐一美人,齿亦相等,着淡黄绡衫,手弹箜篌;联肩坐一美人,年二十以来,着葱绿水云之裾,两腕约金玉条脱,手擫玉笛;对坐一美人,衣绛绡帔,年可十七八,鬓边贴翠钿,轻拍牙板,疾徐中节;其余满堂姝丽,年皆二十上下,列坐倾听,所衣各色不同,类皆轻绡软縠,更无一人着羔狐者。窃怪时方苦寒,何不畏冷?少选曲终,上坐美人赞曰:“南昌夫人古调独弹,一洗筝琶俗响,我辈何幸,闻所未闻。”
  黄衫美人谦曰:“三日不弹,手生荆棘,蒙贤妃谬赞,更觉可羞。”
  东坐一美人,着藕色五铢之衣者,笑曰:“夫人曲奏雅,毫发无憾,惟罗夫人笛声入破,稍滞半板,赖贵主灵心妙腕,巧为偷声,不然几难合拍。意者心念羊生,神移手涩耶?”
  上坐者笑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似此吹毛索瘢,得勿令夫人齿冷?”
  着葱绿者叹曰:“妾当日不过念羊生尚有仙骨,不惜以一粒金丹度其出世,固无他事,一经慧业文人哓哓饶舌,遂不觉轻薄殆尽矣!”
  西坐一衣青绡褂者笑曰:“姊姊与羊生一段因缘,尚属形迹可疑;尤可笑者赵师雄小子,偶然醉寐,梦中便妄生幻想,若非翠羽唤醒,又要造出几许黑白矣。”
  东坐一衣紫罗襦者笑曰:“师雄仅托于梦,犹不敢公然唐突;惟有老逋无赖,判将一种清寒骨,老气横秋,硬呼我辈作妻,不尤令人喷饭耶!”
  满堂大笑。上坐者曰:“卿等亦不必过于恶谑,我辈伏处山林,亦全赖好事文人品题渲染,聊为林下生色。况神仙眷属,自古尽多,固无足怪,但今夕快聆妙绪,闺阁情形,未免毕露,倘属垣有耳,不又传为谈柄耶?”
  乃命侍儿出户。即有丽婢三五辈持烛联袂出,瞥见生,惊呼:“有贼!”
  内问:“何在?”
  群婢前推后挽,将生拥跽堂下。上坐叱问:“何处狂生?夤夜偷觑人家内梱,罪该万死!复有何说?”
  生幸近群美,自贺死得其所,因从容自陈邦族,叩称实系误犯,罪知不赦,但求赐死。着淡黄衫者叱曰:“既系秀才,定知守礼,论汝罪在不赦,姑念书生无知,贤妃爱才,汝如能拟庾子山《咏画屏风》诗第一首,称妃旨,我辈当为缓颊。”
  生不假思索,即次元韵,口占以应曰:“仙境四时春,梅花堪结邻。顾影只自赏,索笑岂无人?绿萼镜中,红英醉后唇。碧天霜月净,辉映增精神。”
  群美同声赞其敏捷,且谓子山此诗,即唐人五律之祖,和诗雅近初唐,足以赎罪。上坐者笑曰:“始以君为风狂儿,不谓竟是风雅士,休怪孟浪。”
  乃命生起,赐坐。生三让,然后就位。上坐者曰:“既遇嘉客,不可无酒。”
  乃命设三席,独坐生于东席,中西两席,群美环坐。生默数共十有五人。遍添松明,照耀如昼。顷刻水陆杂陈,凡龙肝麟脯、水桃火枣之属毕具。行洒侍儿,靡不佳妙。唯肴酒皆冷,酒入口,寒沁齿牙,而甘芳异常,下咽顿觉肺腑清爽,肢体舒泰。生量素宏,连飞十数觥,众赏其豪。上坐者命各拈经史中“梅”字流觞,禁用唐以后诗词,生屡犯令受罚。又问:“古以梅为氏者谁先?”
  或曰:“梅宛陵。”
  或曰:“梅福。”
  或曰:“梅鋗。”
  生谓:“殷大夫梅柏谏纣炮烙死,当以此为最先。”
  众谓:“稗官不足信,应倍罚。”
  生争见《路史》,众谓杜撰,因满引一大斗,促立饮,生不得已,一饮而罄,众益豪之,约轮流把盏。接坐一女郎,着淡白绡衫,年可十五六,齿最稚,时已微醺,笑靥双涡,目波剪水,色尤娇艳,最后把盏。生故辞让,久之接盏,阴捎其掌。女郎一笑,盏堕地,砰然有声。四座大哗,谓应罚十爵。生避席曰:“鲰生幸叨宠遇,得预盛筵,不觉饮已逾量。倘再贪杯,必致失仪,敢辞。”
  众不许。上坐命:“再尽三爵,而后罢席。”
  生如命饮讫。上坐者谓生曰:“妾自膺宝勅,管领花魁,伏处山林,久与尘世疏隔。不虞君忽涉玉趾,良非偶然。”
  因指白衫女郎,谓:“是儿与君固有夙缘,今夕良辰,合当遣奉裳衣,君其无辞。”
  生喜出非望,仓猝莫知所对,唯唯而已。寻命侍儿撤烛,送两人归寝,群美各亦告退。侍儿导生至东院,一月洞门,门内白石嵌地,其平如掌。历阶而升,循廊左转,有屋十余,椽楣上榜“暖香精舍”四字,复室曲房,连犿窱窌。室内图画满架,鼎彝罗列,绝无俗玩。而青庐中,床奁衾枕,壹皆新制,一似咄嗟猝办者。几上烧桦烛如臂,壁悬吴道子所画《嫦娥窃药图》,两傍悬杨少师行楷一联,云:“绿水鸳鸯芙蓉池沼,青春鹦鹉杨柳楼台。”
  旁设杨妃榻,有围屏十二幅,前十幅系边鸾所画梅花,末两幅系花蕊夫人楷书宋广平《梅花赋》。时虽严冬,满室盎然有春气。侍儿拽扉既去,生叩女郎姓名,自言:“妃雪林氏,小字皑蕾。”
  问:“上坐美人为谁?”
  答:“为江妃采苹;弹箜篌者,乃神仙尉之夫人,即严陵外姑也;倚笛者萼绿华;拍板者寿阳公主。”
  其他一一称述。生听村鸡已鸣,因趣就寝,相将入帏,备极嬿婉。觉一种奇香出自女郎肌肤,汗气微带酒醺,异常扑鼻,因问:“顷所饮酒是何曲糵,如此甘芳?”
  妃雪笑曰:“君真俗物。此酒乃采百花之精,以甘露酝酿而成。上者为沆精,次者为瀣髓。顷所饮者,尚是次等;君若饮沆精,更不知颠倒何若也。”
  生不禁称羡,叹曰:“安得一尝沆精,愿斯足矣!”
  妃雪笑曰:“君休妄想。沆精惟真仙可饮,俗人饮之,反伤脏腑,为害不浅。”
  生闻而大惊。固疑妃雪非人,为爱其美,又以其语言和婉,似非祸己者,遂亦不畏。因问:“卿所言江妃诸人,去今千百馀年,何得尚在?”
  曰:“江妃本黄姑之妹,上帝念其平日无过,且素爱梅,谪满后,乃命司掌梅花。若妾等则各有所司,要皆归其管领。以与君前世有缘,故蒙赐以逑好。”
  生笑曰:“信如卿言,是亦仙子无疑。小生幸近芗泽,乐而忘死,倘不及时细意领略,恐有日分离,悔之无及。”
  遂捧其颊而逐逐嗅之。妃雪低笑曰:“狂生啰唣矣。”
  晨起,问往朝江妃。妃谓生曰:“林妹妙龄慧质,妾所珍爱。今既遣事君子,可在此小住,俟梅花盛开,当召客为贺。”
  生顿首谢。生尝阅室内藏书,各帙皆有牙签编志甲乙,书名多目所未睹。内有百函,小篆署“天地心”三字,偶披览之,皆备载古今梅花故实,并历代诗词歌赋,卷末以高青邱诗终。方循玩间,妃雪适至,问:“古人言梅如‘盐梅’‘摽梅’,皆只言实而不言花。以梅花入诗,始自何人?”
  生曰:“卿忘也耶?前小生所拟庾子山诗,即咏梅花之始。”
  妃雪笑曰:“卿休矣。子山以前,不已有陆凯、鲍照耶?”
  生辨曰:“不然,咏梅花要以《葩经》‘山有嘉卉,侯栗侯梅’为始,所谓卉者,即花是也。”
  妃雪笑曰:“君如遇觞政,又当受罚。如以卉为花,则栗花固未见嘉也。”
  相与拊掌。生暇,从妃雪游,见屋之四围,纵横数里,尽是梅树,不下数万株。蓓蕾繁密,每低徊其下,盼其速放。瞬近上元,开者渐多,各色缤纷,迷离炫目,直如万顷晴霞。诘旦,传江妃命召客。妃雪晨起浓妆,戒生勿出。日晡,喧言客至。妃雪携生登后一小楼,窗皆嵌以五色颇黎。生倚窗遥窥,则见美人数辈,从天而降。有骑龙者,有骑虎者,有骑鸾凤鹓鹤者,所乘奇禽异兽,类多不识。末一人,骑五色蝴蝶,翅如车轮,栩栩可爱,其衣裳钗舄,迥与世别。妃雪密告生以群仙之名:骑龙者,上元夫人;骑虎者,吴采鸾;骑蝶者,罗浮君;其余董双成、范成君、许飞琼、纪离容、李庆孙、郭密香、段安香、宛凌华、石公子、王子登、杜兰香、麻姑、毛女、嫦娥、织女、女几、弄玉、碧霞君、云和夫人等,不可胜记。江妃率众相迎,上元夫人问:“林婢何匿不出见客?岂贪恋新郎,寸刻不舍耶?”
  生闻之,急推妃雪出。罗浮君见之,携手先言曰:“林妹出落风流,天然可爱,腹中已有俗种,犹腼腆乔妆处子何为?”
  妃雪面发赤,一一稽首问讯。上元夫人谓:“今夕元夜,我辈当趁良宵嘉会,为林婢添妆上鬟。佥应曰:“诺。”
  江妃肃客升堂,肆筵设席,八音迭奏,主客尽欢。薄暮,江妃命树间悉悬灯烛,作卜夜之游。俄而,皓月渐升,群仙游戏花间。月影灯辉,花光人面,互相照映,愈觉精神。未几,蟾魄西斜,群仙始各兴辞,翩跹花杪,缓缓凌空而去。妃雪招生下楼,生视群仙已为上鬟,较前更增娬媚。妃雪胪列群仙所赐木难、火齐、琅玕、珊瑚等物,皆世罕有。亡何,落英盖地,密叶成阴,生抚时感物,凄然有故乡之思。妃雪已知之,谓:“君欲归乎?”
  生曰:“诚如卿言。故土可怀,新人难舍,奈何?”
  妃雪叹曰:“人生悲欢离合,自有定数。如不令秋扇见捐,又何愁破镜不合!正无须琐琐作儿女子态也!”
  越日,即白江妃,为生祖饯。群美毕集,江妃自倚玉笛,命妃雪歌《梅花落》曲,以送生行。妃雪低鬟歛容,曼音歌曰:“昨日梅花开,今日梅花落。明知花落时,何不早行乐?乐乐乐,送君懒劝白玉杓。”
  初阕甫毕,举座相视,皆有离别可怜之色。又命再歌后阕,妃雪以绡帕拭目,裣衽再歌曰:“今日梅花落,后日梅花开。花开厌孤赏,盼君早归来。来来来,待君满引黄金杯。”
  歌毕,众皆称妙。谓:“后会有期,此歌定征佳谶,足以破涕为笑。”
  生起作别。江妃赐明珠四双,南昌夫人以次各有所馈。妃雪又取前群仙所赐,并自脱金钗珠珥等物,以锦帕裹好,纳生怀内。招玄鹤一只,与生并坐,自送生行。嘱:“闭目勿视。”
  但闻鹤起空际,耳畔风声习习,约一炊许,妃雪呼曰:“止。”
  生启目视之,人鹤俱杳,身立郊外,距家门不过数武。急趋至家,妻见之,悲喜交集。先是,生夜出,逾日不归,馆主人疑其归家;既而,妻使人招生,始共诧异。妻钟氏美而贤,检生衣物俱在,又以生好为狭斜游,疑有所昵,姑置之。至是,生具述所遇,屈指流连将两月。共猜遇仙,因绣江妃及群仙像祀之。生乃出所赆各物,拣鬻数事,已得资巨万,营田宅,蓄仆婢,居然大家。惟念妃雪不置,托故仍如旧馆,潜访其处,青山白云,茫无所有,惟老梅万本,接叶交柯;无数野鸟,回翔嘲于其间而已。叹息零涕而返。越岁,生方家居,忽有道士款关来访,自称苋陆山人。怀中绷一婴儿,解以授生,附书一缄。生折读之,云:“自阻光尘,瞚轮寒燠。计故人之无恙,思君子兮弗谖。非无缩地之方,尅期可至;惜少回天之力,夺命为难。诚以聚散靡常,悲欢难一,迟速固有定数,毫忽不可强求。果其白首有心,彼此静以待之,未必无合并时也。兹以正月初吉,一索得男,敬浼上仙,寄还嗣体。是儿福相,远过乃父。悬知夫人贤淑,腓字覆翼,实嘉赖之。嗟乎!碧云千里,皎日一心,倚竹有怀,飞蓬莫沐。谁能遣此,花浓蝶聚之天;无可奈何,月落乌啼之夜。伏惟保护动履,歛摄闲情。倘蒙念旧殷拳,则玩儿股掌,见子即如见其母可也。林氏妃雪笺上。并颂夫人奁祉。”
  生阅书大恸。款留道士,自抱子入内付妻。妻方苦不育,得子大喜,名曰毓仙。生出谢道士,并求偕访妃雪所在,道士不肯,坚求不已。生阶前故有红梅一株,道士袖出一玉杯授生,嘱日挹杯水浇之,俟红梅变白,自可与意中人相见。生再拜受杯,酬以黄金,不受而去。生果如言,日浇杯水,祝其速变。至七八年,红色渐杀;十年,花开全成白色,粉搓玉琢,一片晶莹。生顾而狂喜,时对花踯躅,以盼好音。一夜,明月方中,独立花阴,正有所思,忽有人拊其背曰:“故人别来无恙!良夜迢迢,得毋岑寂不?”
  生惊视之,乃是妃雪。大喜,携手至斋中,备诉相思之苦。妃雪笑曰:“君不言,妾已知之。江妃感绣像之祀,喜君志诚,又恐始终不能如一,故命道人授玉杯以试之。果蒙用情之专,历久不懈,不似寻常轻薄儿,始命妾来,从此可常聚首矣。”
  翌旦,生挈妃雪朝妻。妻疑为仙,齿序姊妹。时子已十岁,聪慧绝伦,自塾中唤归拜母。妃雪笑抚其顶曰:“儿有母覆育,忘所自出矣。”
  妃雪和婉娴静,生妻亦爱好之,不与争夕,而妃雪则每劝生就妻寝。其平居与人无异,惟偶食瓜果,绝不尝烟火物。临下谦而且惠,每遇失物,辄知盗自何人,藏于何处,即使其人自行献出,并戒生勿苛责人,以此奉如神明,敬且畏之。生尝问苋陆山人,知为羊真人权。因问:“真人至今尚与罗夫人相聚不?”
  曰:“仙人眷属与人世伉俪不同,大抵仙人相交以神不以迹;相接以气不以形。交以神者,千里不啻一室;即或有时相聚,则以气相接,而两情融洽,真极絪缊化醇之乐。不比人世,必琴瑟而后谓静好,床笫而后谓恩爱也。”
  生闻之,恍然顿悟,因求授神交气接之方。妃雪笑曰:“汝根基浅薄,何遽欲作神仙功课耶?”
  生问:“神仙功课,当从何作起?”
  曰:“当从善事作起。凡人能行百善者,可登上寿;能行千善者,可作鬼仙;能行万善者,可作地仙;如能行十万善者,则可身超三界,而为大罗天仙矣。君其勉之。”
  生极为首肯。自是力行善事。时毓仙十七岁,已入翰林,弱冠典学楚南,奉勅迎养。生方求学道,不乐远行,遂与妃雪留家,惟钟夫人一人前往。妃雪寄金刀二柄,付毓仙藏之,以备不虞。后果遇盗,见空中有金甲神拥护,盗不敢犯;又尝过洞庭,大风掀天,覆舟甚多,金刀忽跃出匣,化二金龙,夹舟泊岸,刀仍自还匣中。毓仙知母仙人,焚香遥拜而珍藏之。生幼好学,著作甚富,垂老孜孜不倦。汇集全稿,将谋付梓。妃雪取而火之,笑谓生曰:“君一生徒务虚名,不知名为造物所最忌。古今享大名者,境多蹇塞;不如藏拙,为子孙造福。”
  生以毕生心血一旦焚弃,殊甚懊惜,而已无可如何,只合付之一笑。从此专心致志与妃雪讲求玄理。初教以按摩吐纳之术,久之渐能辟榖。年过八十,而貌居然少年。妃雪将七十,望之犹如处子。时毓仙长子鼎,年十八,已入词馆;次子彝,年十七,亦登贤书。毓仙皆遣回事亲,妃雪大喜,自为择妇,皆称嘉耦,逾年各举一子。祖父母出,与孙儿妇齿相若,不知者多以为昆季宛若焉。妃雪笑谓生曰:“古云‘人老成精’,若我辈久慁世间,虽不成精,亦难免人窃议,不如撤手为高。”
  生亦为然。乃作遗训付二孙,夫妇衣冠端坐,含笑并蜕。毓仙已晋卿贰,京邸闻讣,星夜奔丧。归葬,舁棺轻若无物,人多以为尸解。斋前白梅,自后花开并蒂,家每有喜庆事,结实愈多。子孙至今犹以之占休咎焉。
  里乘子曰:神仙未有不多情者。观江妃之试熊生,以其用情之专,乃许永谐逑好,足见神仙眷属不能忘情。必谓七情俱绝,始可入道,吾不信也。至妃雪教生求仙之方,惟在力行善事,然则求仙并非甚难,特患人不肯行善耳。何物熊生,得此奇遇,朱颜不老,含笑同归,来去分明,得勿令刘、阮羡杀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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