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明府以进士宰当涂,性庸暗。县滨大江,冲烦难治,凶岁倍形拮据。某履任,恰值大水,田畂漂没殆尽,官庖突烟垂绝,而饥民日塞署前,嗷嗷求哺。某书空嗟叹,谓幕友曰:“我贫甚矣。自谋不暇,何能顾及若曹?”
幕友笑曰:“公何太迂?大水民困若此,谁不知者?据实上状请赈,大吏必许,可得四万金,何忧贫?”
某大喜称善。亟具牍申请大府,果发帑金四万。某半侵肥己槖,以半分犒合署幕友暨纪纲人等,而饥民沾惠未及十分之一。死者枕籍于道,惨不能状。某视之莫如也。亡何,某父子与幕友俱染疫死,所吞蚀赈金,耗费无存。某之子妇与二女并幕友之妻子俱留寓当涂,竟不能扶榇回籍。典质既罄,无以为生。始则藉针黹聊以糊口,继为奸媪所诱,觉刺绣又不如倚市门矣。道光丙午,德化万鳌峰夫子官斯土,招予幕府。邑绅蔡翁招饮,以予少年喜谈风月,谓某之雏女甫破瓜,艳而善歌,将召侑觞。予亟止之曰:“君休矣。此女流荡不偶,固乃翁居官作孽使然。然物伤其类,小子虽不肖,实不忍与见也。”
蔡点首曰:“君言是也。”
乃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