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回 遍地樱花正德戏凤姐 半帘素月江彬充龙阳(3)
那姑娘道:“那么俺就告诉了客人罢,俺的哥哥叫李龙,俺便叫凤姐。”
正德帝哈哈笑道:“真好名儿!一个是龙,一个是凤,取得巧极了。”
那姑娘红了脸儿:“俺不是说客人要笑的。”
说着又待掀帘进去。正德帝忙拦住道:“慢些儿走,咱还有话说哩。”
凤姐真个立住了。正德帝假装着酒醉,斜眼涎脸地说道:“咱们想乡村地方没有粉头,独饮又是很冷静的,就烦凤姐替咱斟几杯酒吧。”
凤姐听了,立时沉下脸儿道:“客人放尊重些,俺是女孩儿家,怎替你斟起酒来了?”
正德帝笑道:“斟几杯酒喝喝,又打什么紧?”
凤姐说道:“客人是读书人,难道忘了《礼》书上的‘男女授受不亲’那句话么?”
正德帝道:“你还读过《礼经》?咱们是当军人的,这些哼哼调的经书,早撇得不知去向了。”
凤姐道:“不论读书不读书,这句老古话是谁也知道的。”
说罢一掀帘儿,姗姗地进去了。
其实正德帝一头讲着,见那凤姐说话,粉颊上微微晕着两个酒窝儿,更兼她樱桃般的一张小嘴,愈觉十分有趣。正在有兴的当儿,凤姐忽地走进竹帘里去了,正德帝怎肯舍得?便摆出皇帝莅宫的架子,也在后掀帘跟着进去。凤姐听得脚步声,回头见正德帝跟在背后,忙变色问道:“客人进来做甚?”
正德帝笑道:“咱要和姑娘说几句话。”
凤姐道:“讲话请到外面,这里不是客人乱闯的所在。”
正德帝道:“你哥哥又不在家中,咱就进来和姑娘玩玩,怕他怎的?”
说时想伸手去牵她的玉腕。
凤姐见正德不怀好意,忙忙缩手不迭,蓦地转身,三脚两步地逃进闺房,砰的一声把门关上。正德帝上去扣门,她死也不肯来开,正德帝没法,只好退了出来,眉头一皱,计上心头,故意把脚步放重了些,高声嚷道:“哦!你就是李龙哥吗?失敬了!失敬了!”
凤姐听得他哥哥回来,呀地将门开了,不提防正德帝隐在竹帘后面,凤姐一开门,恰好挨身进去,倒把凤姐吃了一惊,不由地娇嗔道:“青天白日,闯入人家的闺闼,不怕王法的么?”
正德帝笑道:“咱们皇帝的宫廷也要直进直出,休说是你小小的闺房了。”
凤姐啐一口说道:“好个夸大的油头光棍,俺不看你是酒后胡闹,便叫将起来,被四邻八舍听得,把你捆绑了送到当官,怕不责你三十大板么?”
正德帝仰天呵呵大笑,将外罩的青缎披风卸开,露出五爪九龙灿烂的绣花锦袍来道:“这是油头光棍应穿的么?”
凤姐怔了怔道:“俺向闻皇帝是着龙袍的,你难道不成是皇帝吗?”
正德帝道:“不是皇帝是什么?”
凤姐常听见他哥哥说起,当今皇帝现方私游宣府,往往践入民家闺阁的事,耳朵里也闻得烂熟的了。这时见正德帝风仪不凡,举止英爽,芳心中早有几分羡慕。又见他服着灿烂的衮龙袍,知道有些来历,那双膝不知不觉地跪了下去。正德帝笑道:“小孩子!怎么跪起油头光棍来了?”
凤姐道:“那叫做不知不罪。”
正德帝道:“好个利口的丫头,咱就不来罪你,快起来吧!”
凤姐还是跪着道:“要求皇帝加封。”
正德帝道:“你求咱封你,哪有这般容易。
皇帝晋封妃子,须大臣持节授册,怎可如此草率?”
凤姐见说,含着一泡珠泪起身说道:“不封也就罢了。”
正德帝原和她作耍的,此刻见她当了真,就带笑说道:“痴妮子!咱怎会不封你?你且听了,咱现封你做了贵人吧!”
凤姐这才破涕为笑,盈盈地跪下来叩谢。正德帝乘势将她一把掖起,轻轻地搂在膝上道:“你如今是咱的人了,万一你的哥哥回来,又怎样地去对付他?”
凤姐微笑道:“皇帝若肯加恩,授他一官半职,好等他娶妻成家,还有什么话说?”
正德帝点头道:“这样等你哥哥回来,叫他把你送到城内国公府候旨吧!”
说毕放下凤姐起身出门,竟离了那市集,自回国公府。
江彬便上来请安。正德帝将酒肆遇见凤姐的事,和江彬讲了一遍。侍役摆上酒菜,君臣谈说对饮。酒到半酣,正德帝忽然想起了内监钱宁来,当在豹房的时候,正德帝每夜枕着钱宁的大腿儿睡觉的,真是温软如绵,好不乐意。这时酒后,不免又忆着钱宁了。江彬见正德帝有些不高兴,便凑趣道:“钱大哥远在京师,不识彬二爷可以代职吗?”
正德帝巴不得江彬有这句话,不禁眉开眼笑地说道:“使得!使得!”
当夜便拥了江彬入帏安寝。
原来江彬自入豹房,经正德帝收为义儿,因碍着钱宁,还不曾充过弥子瑕的职役。今日正德帝故意提起钱宁,把来打动江彬。江彬幼年本做过娈童的,也乐得趁风使舵。讲到江彬的脸儿,胜过钱宁几倍,正德帝早已看上的了。今夜的正德帝居然遂了卫灵公的心愿,自然快乐到了万分。两人直睡到次晨红日三竿还没有醒来。猛听得门前人声鼎沸,一阵地呼打,就闻得有个男子的怪叫声和众人的吆喝声。江彬正要唤侍役询问,接着就是天崩地塌的一声响亮,把正德帝也惊醒了。不知道是什么声响,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