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璋呆呆地瞧他们去了,只得同了侍女望东院走去,可心上实在舍不得那美人儿,兀是一步三回头地走着。及至到了东院,见院中陈设得非常地讲究。桌上陈列着古玩书籍,真是琳琅满目,又清幽又华贵。就是那张炕上,也铺着绣毯锦褥,芬芳触鼻。问那侍女时,知道这个东院,是内室之一,从前有一位山右美人住着。子兴爱她的艳丽,不时到东院里来住宿。后来那山右美人被子兴的妻子把她送回山右本乡去了,因此这东院终是空着。子兴有时想起那美人来,便独自到东院里来徘徊嗟叹一会。元璋令侍女燃上灯台,叫她把门虚掩了,自己倒身在炕上,觉得褥子的温馨柔顺,是有生以来不曾睡过。但身体在炕上,心想着那美人,翻来覆去地再休想睡得。侧耳听着更漏,时候已是不早了,便硬闭了双眼,勉强睡去。
正蒙眬的当儿,鼻子里闻得一股香味儿,直透入心肺,不觉又睁开眼来,却见自己的身边,睡着一位玉软温香的美人儿,元璋顿时吃了一惊,却仰起半个身体,借着灯光下瞧那美人儿时,正是席上替自己斟酒那个穿紫衣的美人。元璋这一喜却非同小可,不由得心花怒放起来。一会儿便自己责着自己道:“王爷待俺不薄,他俯中的姬妾私奔,俺应当要正色拒绝她,那才算得不差,怎么样可以含含糊糊地干那暖昧的事情呢?”
元璋想到这里,好似兜头一勺冷水,把刚才的欲念一齐打消了。
怎禁得美人身上的异香只阵阵地钻入鼻中,又将元璋这颗心引动了。再细看那美人时,只见她杏眼带醉,香唇微启,粉脸上现出隐隐的桃红来,益显得冰肌玉骨,妩媚娇艳了。元璋越看越爱,一时牵不住意马心猿,轻轻地伸着手抚摩美人的粉颈,那美人一个翻身,脸对着元璋,呼呼地又睡着了,别的不说,单讲她那微微的呼吸,一种口脂香对着面吹来,真叫人难受得很。
想一个壮年男子和一个绝色的美人,并头睡着,就是铁石人儿,到了这时,怕也要起凡心哩。元璋那时把名分之嫌,已抛到九霄云外,竟去抚摩着美人的酥胸,一手便替她轻解罗襦。那美人却醒了过来,睨了元璋一眼,只拿一幅香巾掩着粉脸,似乎很害羞的,一会儿就双双同入了巫山云梦。
一刻千金,良宵苦短,窗上渐渐现出红色来。元璋问着那美人叫什么名儿,怎的来伴着自己。那美人见问,横着秋波微微一笑道:“俺是王爷府中第一个宠姬樱桃,你难道不曾听人说的吗?因昨夜是佳节良辰,怕一个人寂寞,所以不避男女之嫌,悄悄地来陪伴着你。”
元璋听了,不觉笑道:“我真有幸,却逢着你这样一个多情的美人。”
樱桃不待元璋说毕,早已扑簌簌地流下泪来,慌得元璋忙替她揩着眼泪,再三地安慰她道:“你有什么心事,尽管和我说了,我所办得到的,终给你竭力去做。”
樱桃这才回嗔作喜道:“身被掳掠,充着府中郎侍妾,父母远离,不知消息,倘蒙念昨晚一宵的恩爱,得间能一援手,妾虽死亦无恨了。”
元璋点头道:“这事且缓缓地设法。请你放心,我决不负你就是了。”
樱桃便在枕上称谢。
两人正在你怜我爱,十分温存的当儿,忽听得靴声橐橐,有人进东院来了。元璋和樱桃万分惶急,那人已“呀”地推门进来,元璋举头看时,来的不是旁人,正是濠南王郭子兴。元璋这时心里很为惭愧,慌忙起身下炕,红着脸立在一旁,说不出话来。吓得那樱桃钻在被里直是发抖。子兴见了这种情形,却并不动怒,只微笑着对元璋说道:“小妾既承见爱,咱就做个人情,给你们成了眷属如何?”
说罢,便叫樱桃起来,到里面收拾些应用的东西,命打一乘轿子过来,把樱桃送到元帅府里去,又叮嘱樱桃道:“你此去不比在咱这里了,须好好地侍奉朱将军,不要负咱一片成全之心。”
樱桃含泪称谢,盈盈地登轿去了。元璋见子兴这般地慷慨,真是惭愧又感激,当下和子兴闲谈了几句,便辞了子兴,回到元帅府里。走入内堂,樱桃已搀着侍女,花枝招展般迎了出来。两人都遂了心愿,自有一种说不出的乐处。
其实,这出把戏,都是郭子兴听了赵大的话才做出来的。
他说:“元璋才能过人,将来必有大为,若得他赤心襄扶,大事可图。但恐他怀了异志,倒是一个大患。”
子兴见说,不免忧虑起来。赵大笑道:“要收复他也不难。古人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咱们把美人计来笼络他,不愁他不上钩。”
子兴连连点头,当晚便把爱姬樱桃唤出来,和她说明了,令她去系住元璋的心,使他不别蓄异谋。如能大事成功,晋封樱桃做第一妃子。
这樱桃本姓罗,是彭均用从徐州掳来献与子兴的,这时樱桃听了子兴的吩咐,她想起那元璋生得相貌出众,更觉他将来决非常人,所以心上十分愿意,便满口答应下来。子兴大喜,于是借着庆中秋为名,邀元璋饮宴,席上命樱桃出来侑酒,先打动元璋,果然弄得他心迷神醉,不知不觉中上了圈套。
谁知赵大见元璋权势日盛,子兴也益加宠信元璋,自己倒反疏远起来,因此由羡生妒,时要中伤无璋。俗言说暗箭难防,小人的诡谋,是很刻毒的。一天,元璋刚走进王府中去,到了二门口,忽见一个少妇向他招招手,元璋认得她是府中的奶妈。不知那少妇叫元璋做甚,再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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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回 半夜绸缪艳姬荐枕席 一朝芥蒂嫠妇泄机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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