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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凤辇龙旌迎宫眷 血影刀光憾万民(2)

令方刚持旌,备皇妃半副仪卫,去迎宁妃。沐英、方刚领了谕旨带同仪卫,即日出京到滁州来迎皇后和宁妃。不日到了滁州,耿再成、吴良忙出城迎接,后边跟着地方官,远远地跪迎。沐英和方刚进了城,便去晋谒马皇后和那宁妃,外面耿再成、吴良及地方官等在那里照料,还帮着整仪卫,打扫街道,沿路上悬着彩灯,盖起彩棚,凡凤辇经过的所在,地上都铺着黄沙。
滁州城中的百姓,听得迎接皇后这个消息,便家家门前排起香案来,准备跪着送凤驾。这里沐英、方刚在滁州兵署请皇后、宁妃各登了凤辇,摆起全副仪仗,直出东璧门。马皇后传谕,把凤舆和朱幕打起,以便百姓门的瞻觐。一时沿途的欢声,好似雷鸣般地,真是万户颂扬哩。
明太祖朱元璋在金陵闻得皇后的凤辇将到,因坤宁和六宫的宫监已征得三百多人,宫女却寥寥几十人,当然不够分配,于是下谕,就应天府治下和江宁、句容、高淳、江浦、六合、溧水、溧阳、上元等八县中挑选秀女。
这条旨意一出,八县的地方官果然忙得走投无路,便是那班百姓,也大家奔走号呼起来。这时给李善长、刘伯温得知了,忙上章来谏阻。元璋读了奏疏,勃然大怒道:“身为天子,难道选几个秀女也不能吗?”
便不听善长、伯温的话,竟传谕赶紧实行。又令叶衷做了选秀女的总监。当时选得秀女三千七百六十六人,经地方官一度的挑选,选得二千一百十六人。又被选官挑择过,凡录用一千五百四十四人。就把这一千五百四十四个秀女送到了应天,又由叶衷选过,只选得七百二十五人。
叶衷即奏知元璋,元璋却坐起了谨身殿亲自选录,好中取好,共选中秀女二百三十三人。那余下选不中的秀女,仍命送还给民家。元璋便把这二百三十三个秀女分派在各宫去侍候后妃。
过不上几天,马皇后和宁妃的凤辇到了应天,元璋亲自率领文武百官出城去迎接。这是元璋自己知道出身寒微,恐内外臣工瞧不起皇后,所以他御驾去亲迎,也是尊重马后的意思。
马后的仪卫到了离城十里,和皇帝的仪仗接着,文武百官一列俯伏在道上,齐声三呼着娘娘千岁。那伴驾官喝声起去,文武官员就纷纷起立,武官骑马,文官步行,列队在前面引道。
最前是皇帝的仪仗和皇帝坐的銮驾。随后便是马皇后的仪卫,排列着一对对地过去。前导黄麾两对,大朝一对,五色绣幡三对,长戈一对,绣幡三对,锦幡三对,雉尾扇两对,红花团扇两对,曲盖两对,紫方伞两对,由红衣的甲士们执着,共是四十二人。后头是校尉六十四人。列在左右两边是班剑、金吾杖、立瓜、卧瓜、镫杖、骨朵、仪刀、钺斧每件共是两对。
又金响节十二,锦花盖四,十六个校尉分作两队,还有十六个校尉戴着大边的珠凉帽,红衣、黄绸腰带、碧油靴,控着骏马,执着豹尾枪徐徐地前进。后面又是宫女二十四人,手里各个捧着金交椅一座,金踏脚一个,金水盆一个,金水罐一个,金唾壶一个,金唾盂一个,金香盒一个,金脂盒一个,也列队过去。
以后是武装的宫女,一个个短衣窄袖,各执着五色绣幡、金斧、金骨朵、拂子、方扇、红杖、纱灯、黄花盖、曲盖、金节、青伞之类,共是二十四人。最后宫女十二人,提着明纱灯三对,在凤辇左右,后面便是文武百官,武官骑马列队在前,文官却步行着在后。文武官的后头,即是马后的凤辇。
凤辇之后,随着宁妃的仪卫,也列着引幡、清道旗、方伞、金吾杖、立瓜、卧瓜、红纱灯之类算是半副仪仗。后面便是宁妃的凤辇,最后是护卫凤辇的校尉六十四人,武官长两人,率领着兵士六百名,个个是鲜衣美服,刀枪如霜地随后护送。凤辇的仪卫,直进东华门,出西华门,经元武门,走过了长安门,六百个护兵至此停住。凤辇直进午门,前导仪卫红衣甲士至午门前停住。凤辇走过长廊,穿过谨身殿,仪仗校尉至此停住。到了乾清门,文武百官停住。
马后下凤辇,宁妃也下凤辇,各改乘宫中的安车。这安车高四尺余,金顶凤头,红帘绣幕,四周金翅十二叶,金轮红辐,专一备后妃宫中乘坐的,这时安车直达坤宁宫,仪仗宫人、武装宫女都停在宫外,马后进了坤宁宫,自有宫女们跪接。宁妃也跟着进了坤宁宫,行了参谒礼,同着皇后在宫中候旨。
这时明太祖朱元璋接着凤辇之后,令仪卫回进东华门,自己便在谨身殿里休息。待马后凤辇进了坤宁宫,就离了谨身殿,慢慢地踱进宫来和马后相见。马后和宁妃接驾已毕,元璋即令宁妃居了景福宫,由宫女们引着宁妃去了。元璋其时做了皇帝,与马皇后又是久别重逢,自然是格外地亲密了。
从此元璋于马后之外又拥有着宁妃、瑜妃、惠妃,即樱桃、阇氏、翠娥,天天寻欢作乐。虽然不曾统一江山,却有徐达、常遇春等一班人去克服了各地,元璋倒居然做起太平天子来了。但他是明朝第一个创业的君主,后来谥为高皇帝,庙号太祖,所以历史上称作朱太祖。
那朱太祖自登位以后,脾气渐渐地骄傲,对于从前的功臣,不免怀有猜忌之心。而且不时领着亲信的宫监,私下出了御花园的宣安门,到冷巷僻地去打听民间的情形。光阴迅速,又是新年了。元宵的那天,恰巧常遇春取了山西,遣使入奏。太祖阅了奏章,心里很是喜悦,便和马后、惠妃等设宴相庆。也算是点缀元宵。
这天的晚上,万里无云,日光如昼,太祖乘着酒兴,带了宫人廖贞,悄悄地溜出了安宁门,到街市上去玩耍,只见家家灯火辉煌,锣鼓喧天,一般商家还在街道上扎着灯景,堆着鳌山,真个是火树银花,热闹非凡,那元宵闹灯的风俗还是宋朝流传下来。每年到了正月十五那天,东京城里金吾不禁,通宵达旦,任士女的游览。当时什么迎灯闹月到处是城开不夜,直到元末明初,这闹灯的风俗依然没有革除。人民的迎灯争奇斗巧,那灯景越发的精致。
朱太祖在路上玩了一会灯,觉得兴致勃勃,忽见景运街的左边设着一个灯虎摊子,一班闲看的人围满了一大堆,朱太祖叫廖贞分开众人走近摊前,见那里悬着十几个谜面,并不是什么四书五经,却是用图画着一种会意谜儿。其中有一条画谜,上画妇人抱着西瓜倚在马的鞍旁,马屉后面横着一只很大的人足。朱太祖瞧着寻思了半晌,恍然大悟道:“这一班游民不是在这里讥笑皇后吗?”
原来那画谜上含着“淮西妇人,马后足大”八个字义。妇人抱西瓜,是怀西的意思,怀淮谐音,马皇后正是淮西人,又恰是大足,好时朱太祖的心里如何不气呢?
但一时却不便发作,只把廖贞一拖,君臣离去了谜摊,望西边的街上走来。
朱太祖因为心上着恼,正要寻一点事解闷,一眼瞧见道旁一个相面的摊儿,高飘着白布招旗,旗上大书着四个字道:“相不足凭。”
太祖念着,很是诧异,便挨上前去,又见摊前一副对联道:“风鉴无凭无据,水镜疑假疑真。”
朱太祖读了,再也忍不住了,就向那相士问道:“你既说是相不足凭,为什么又替人相面呢?”
那相士见问,对太祖打量了一遍,微微一笑,指着摊上的下联道:“你先生不看俺这句话吗?相貌这件事,实是又假又真,在下的艺术很平常,终揣解不透是真是假,所以借此相尽天下土,看灵验不灵验,就可以定那真假了。”
那相士说着,又指着自己道:“俺胡铁口的相貌,照书上看起来,今年三十三可以入翰苑,四十七岁还要当国拜相封侯。不过直到如今仍是个江湖术士,那相术足见得无凭了。”
太祖听了胡铁口的话,正要再问时,胡铁口又瞧了太祖几眼,忽然竖起大指来说道:“俺看你先生的相貌,天地相朝,五岩对峙。分明是个天子相,你现在可做着皇帝么?”
胡铁口这一句话,把太祖说得吃了一惊,连站在旁边闲看的人们,也都掩着耳朵飞跑。因当此朱太祖登基的时候,疑心病很重,稍有一些儿谣言,一般胥吏便捕风捉影,株连多人,尽遭惨戮。谈到“做皇帝”三个字是要灭族的,谁不害怕呢。
大家听了胡铁口一说,深恐给那衙役们知道,自己无端地受累,以是一哄地走散了。朱太祖也怕弄出事来,只对胡铁口笑着点点头,趁势和廖贞走开了。朱太祖沿路乘着灯光月色回到宫里,连夜传出谕旨来,命禁军统领姚深把那景运街的居民一齐逮捕了,立时正法。第二天早朝又下旨去捕胡铁口,要知胡铁口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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