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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回 翠钿白圭外邦聘玉女 秋光银烛藩邸刺徽王(2)

徽王忙问:“你怎样去说成功的?”
陈孝廉见问,把自己筹算的计划从头至尾进了一遍。
原来陈孝廉和众食客议定了,各人纠出若干银两来,先派人去朝鲜一打听,大公主果然有嫁天下第一人的那句话。消息回来,陈孝廉立刻在众人中选了两个致任的知府,扮作使臣,向朝鲜国王求婚,只说中国皇帝闻公主艳名,愿聘为中宫。朝鲜王陈琛,得悉宪宗自废了吴后,尚未立有正宫,所以伪使臣的一派巧言,倒也相信。于是留住使臣,回宫去和大公主商量。大公主见正合了自己嫁第一人的誓言,心里自然愿意。
到了第三天上,陈琛临朝,召使臣进见,一口允婚。
又把大公主要的事,对使臣宣布道:“大公主谓天下第一人,娶外邦的第一美人,聘礼多寡不问,惟有三样贵重的东西,是万万不可少的;第一,要从前朝鲜老国王进贡中国的那件孔雀氅衣;第二,是秦汉时的玉鼎一座,备大公主早晚烧香之需;第三是大公主好武,必具宝剑一口,昆吾、太阿、巨阙、紫电、青虹或龙泉、干将、莫邪、松纹、谌卢、鱼肠等,大小不论,得一即可。”
陈琛说罢,置酒送行。并也派使臣两名,随了明使入朝专候佳音。
陈孝廉都筹备下了,朝鲜使臣如来,直导他入都,在馆驿中留住了,不令他朝见天子。陈孝廉自己也伺候在京中,听得伪使臣来报,朝鲜使臣已到,陈琛允了婚,皆不出陈孝廉所料。因大公主誓嫁天下第一人,陈孝廉便投其所好,冒称皇帝求婚,果然一说便成。但对于大公主要求的三样物事,倒都是希世之珍,剑和玉鼎还可以出重价购求,那第一样的孔雀氅是禁宫里的,先是办不到了。陈孝廉见使臣已来,势成了骑虎,只得星夜溜回宣德,又和一班食客去商议。
众人所说,其中有个徐子明的,首先发言道:“徽王斋中有一只玉鼎,是秦汉时物,大公主既未指定若何大小,此鼎就可充数。”
又有一个叫王勋的,自承祖传下来有一口宝剑,名唤青霜,是汉代物,吹发可断,削铁如泥,也是一样珍物。陈孝谦大喜道:“徐公指示,王公馈赠,三样中两宝已具,独那孔雀氅在皇宫里,这却怎样是好?”
话犹未了,座上一人朗声说道:“仆虽愚陋,愿取孔雀氅以报徽王。”
说时声音洪亮,陈孝廉和众人忙看时,正是拳棒教师韩起凤。陈孝廉笑道:“韩师傅莫非效盗裘救孟尝吗?”
韩起凤点首道:“便是这样办法。”
陈孝廉大笑道:“韩师傅如肯臂助,何患不得成功。”
当下韩起凤就欲起程,被陈孝廉一把拖住道:“公将出马,吾辈应先为设帐饯行,以代远送。”
韩起凤坚辞不可,只好暂留。
是日由陈孝廉作东道主,大排筵宴,替韩起凤送行。大家直吃得酩酊大醉,尽欢而散。
次日,韩起凤辞别众人,背了衣包,挎了腰刀,提着朴刀,藏了暗器,大踏步往京师进发。不日到了都中,拣一座冷僻的云栖寺住下。第二日便往西华门外,一般内监游乐之处,如茶楼酒肆等地,起凤也去品茗沽酒,乘间和那些太监们交谈,借此探听宫中的藏宝室的路径。
起凤本是老于江湖的人,他当初在此地一带有名望的,也收过百来个门徒,专一替往来客商保护财货。绿林中的弟兄要见韩起凤的旗帜在车上,谁也不敢正眼觑他。后来为了一桩不平的事,杀了土豪和县令,便亡命在外。听得徽王好客,特来投奔,也借此避难的意思。这时奉了陈孝廉的命令,往宫中盗氅,一来算是报答徽王的德惠,二来是也显显自己的本领。当下把宫中路径探明了大略。
到第三天上,看看天色晚下来,起凤便换了一身夜行的衣靠,施展出往时的技艺,直奔宫中的尚衣局。谁知找来找去,只是没有这件宝氅,韩起凤的转机何等敏捷,知道是摸错了路径,忙退出宫来,明日又往茶坊酒肆里去讨那内监的口风。讲起那件宝氅是人人晓得的,一个内监把赐给昭仁宫赵妃的话,无意中说了出来。
起凤听了,到了晚上,又蹿进皇宫,在昭仁宫中东寻西觅,直闹到三更多天,被他在司衣内找着了宝氅。起凤大喜,匆匆地打了个包,拴在腰上,方待出宫,又想大丈夫不做暗事,重跃入尚衣局里,题上十六个大字,才出宫到了云栖寺,人不知鬼不觉地连夜起身赶回宣德,把那件氅衣献上。
陈孝廉接着,不胜的高兴,便带了玉鼎宝剑和那件氅衣到都下。其时京中正闹着皇宫失盗氅衣,查缉很是严紧。陈孝廉怕风声泄漏出来,忙忙地打发了朝鲜公使起身,仍派两个假使臣随去,并带了三样宝物,算是下聘。不多几天,两个假使臣回来,还带了朝鲜国王的亲笔允婚书。
陈孝廉见事已干妥,就进邸谒见徽王,把这件姻事的始末从头至尾和盘托出,听得徽王嘻开了一张大嘴休想合得拢来。
直待陈孝廉讲完,徽王才定了定神,慢慢地说道:“倘被皇王知道,可没有罪名吗?”
陈孝廉笑道:“婚姻大都是骗成功的,王爷只要上疏还京完婚,那有甚妨碍。”
徽王连连点头,便和陈孝廉议定日期,一面饬人示知朝鲜国王,令送大公主至皇都。
徽王又亲自上了进京续娶的奏疏,宪宗当然允许。徽王就起身进京,在旧日的邸中住下了。在吉期前几天,邸中内外结彩悬灯,异常的华美壮观。
朝鲜送大公主进境,徽王派半副銮仪去迎接,朝鲜陪辇的使臣首先质问道:“迎皇后为何用半副銮仪?”
首领太监答道:“皇上因路远不便,所以减省卫仪的。”
及至到京中,朝鲜使臣见并不在皇宫内成礼,又提出质问,主事太监回说:“是避太后国丧,皇帝特地在行宫成礼。”
时值钱太后新丧,加上明代郡王的一切仪卫扈从和皇帝只去一筹,礼节甚是隆重,由是把朝鲜的使臣倒也轻轻地瞒过了。谁知那大公主却很留心,她晓得皇帝正在壮年,徽王已将半百的人了,脸上十分苍老,大公主早狐疑的了。
光阴如箭,徽王娶大公主已有半月,不见徽王去临朝,也没有臣下来朝参,大公主越发疑起来。一天,徽王和大公主对饮,有了三分酒意,把自己张冠李戴,冒名顶替的话竟吐露出来。大公主听了,又惊又气,想自己誓不适第二人的,如今却被奸人暗算,弄得木已成舟,真是说不出的恼恨和懊丧。
大公主越想越气,心里渐渐动了杀机,等徽王喝得酩酊大醉,大公主扶他进了卧室,忙忙地卸了晚妆,把宫人侍女打发开去,看看徽王睡得正浓,大公主推他不应,暗自顿足骂了一声,就去箱箧中取出那口青霜宝剑,提在手中。不觉垂泪道:“俺要了这样宝贝来,没料到今日是杀奸贼用的。”
说罢咬一咬银牙,撩起了去帐,拨去烛上的残谋,又剔起灯上火焰,仗着手中的青霜宝剑,望着徽王的头子上砍下。不知徽王性命如何,再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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