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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回 遭大劫黄巢造反 忌明主季述逼宫(1)

黄巢入宫霸占了僖宗的数千宫女,在他眼中看去,个个是西施王嫱,终日终夜,寻着欢乐!那班趋奉势力的大臣,便今天上一表,明天上一奏,劝黄巢登位称帝。黄巢原也早有这个心,便择了吉日,坐朝称帝,谁知黄巢一坐上龙位,经文武大臣,呼了三声万岁,顿时觉得头晕眼花,手足无措起来。慌得黄巢急急跳下龙位来,不敢再坐。一面派心腹人守住宫廷,自己却出居田令孜宅中,改称将军,申明军律,约束兵士。
过了数日,贼党渐渐放肆,四出骚乱,焚毁都市,杀人满街。见有富贵人家,便逞情搜掠,任意淫戮,黄巢亦不去禁止他。那文武大臣,见黄巢不敢称帝,辜负了他们一片攀龙附凤之心,如何肯甘休。便又大家约着,不断地上劝进表文。
便是那黄巢,自从那日坐了一次龙位以后,虽觉心惊胆战,但过后思量,还觉津津有味。他每睡到夜半的时候,便跳起身来,在庭心里走着,心中打着主意。后来他主意决定了,便令手下兵士,捕杀唐家宗族,便是三尺孩提,也不能避免。重复挈眷入宫,受百官朝贺,自称大齐皇帝,即位含元殿,画皂缯为衮衣,击战鼓数百权代音乐,列长剑大刀为卫,大赦天下,改元金统,改年号为“广明”二字,是寓“唐”去“丑口”二字易一“黄”字,当“代唐”之意,立妻曹氏为皇后。从此黄巢专一与唐家官吏为难,凡有不肯降顺他的官员,他便四处搜捕,杀人遍地,便是京师人民,也有大半惨遭杀戮的,弄得人民怨恨不堪。
当时僖宗皇帝,避难在蜀,一面调遣大将程宗楚、唐弘夫二人,统兵直攻京师。京师人民,在城内暗地响应。黄巢闻知官军大至,便也无心守城,即率众向东,出城而去。程、唐二军,自延秋门杀入。谁知官兵一入京师,见街市繁华,便一齐起了异心,到黄昏时候,人民还未安枕,一声叫喊,大家掠取金帛妇女,恣意享乐;市中无赖少年,也混入劫夺。
黄巢兵离城不远,打听得官军有变,便又引兵还击,掩入都门。程、唐二将,未曾防备,手下兵士,又四散寻乐去了,一时无法调集,可怜两人相继阵亡。黄巢再入长安,那班附逆的奸臣,齐上黄巢的尊号,称为承天应运启圣睿文宣武皇帝。黄巢自称帝以后,前后共历十年,攻城略地,所向无敌。
后遇陈州刺史赵犨,用强兵守住要路,四面埋伏,专待贼兵到来厮杀。果然贼将孟楷,移兵进攻。赵犨伏兵四起,立斩孟楷。黄巢得了败报,十分愤怒,便合兵十万,围攻陈州,掘壕五重,百道攻扑。犨涕泣劝谕兵士,誓死固守,觑贼稍懈,即引锐卒,开城袭击,杀贼甚多。巢愈愤怒。幸得朱全忠引救兵到来,李克用又引汉蕃兵五万,合攻黄巢。
克用追贼至中牟,乘贼渡河之时,逆击中流,杀贼万余人。黄巢渡过汴河,向北遁走。克用穷追不舍,至封邱,杀贼数千;至兖州,又杀贼数千。黄巢手下,只有千人,走保泰山。他自知难免,便对他甥儿林言说道:“我本欲入清君侧,洗濯朝廷。如今事败,我亦无颜见天下人,汝可取我首级,献与天子,保得一生富贵。”
林言不忍下手,黄巢急拔佩刀自刎,一时颈子不断,气已垂绝。
黄巢只把两眼,望着他甥儿。林言无奈,便把黄巢首级割下,又斩黄巢兄弟妻子首级,并自己首级也割下来。
唐将时溥,送各人首级至行在。僖宗闻报大喜。即御大玄楼受俘,命将黄巢首级,悬在都门。黄巢姬妾数百人,一齐跪在楼下。僖宗在楼上望去,只见个个花容暗淡,玉貌凄惶,不觉动了怜香之念,便传为首几个女子上楼来,当面问话道:“汝等皆勋贵女子,世受国恩,如何甘心从贼,如有委屈之意,可从实奏闻,朕当恕汝已往之过。”
在僖宗见那些女子,个个都长得花容月貌,故意说这几句话,原望她们叩首乞怜,便可以借此开恩,收没在后宫,可以慢慢地召幸。谁知那几个女子,却毫无乞怜之态,反侃侃地说道:“狂贼凶悖,国家动数十万众,尚不能立时消灭,竟至宗庙失弃,远迁巴蜀。陛下君临宇宙,抚有万众,尚不能拒一强贼,吾辈弱女子,有何能力抵抗。
今吾辈有罪当诛,试问满朝从贼将相,将如何处置?”
僖宗听了,不觉老羞成怒,便喝令处斩。可怜数百花容月貌的好女子,到头来难免身首异处。临刑时,那刽子手反觉不忍,先与药酒使之昏迷。那女子且泣且饮,形状十分凄惨!只为首那女子,不饮亦不泣,毅然就刑。
僖宗退入内宫,细思满朝从贼将相,如何处置的话,便立刻下旨,密令神策军监,在京师地方,搜捉从前从贼诸将相,所有亲族,一齐处斩。但那时田令孜自居功高,在朝愈见骄横,每遇朝会,只有令孜一人的说话,却不许天子有所主张。僖宗心中敢怒而不敢言,只对着左右流涕。那将士们见令孜如此骄横,人人怨恨。秦宗权便率兵反出长安,劫略外府州县。朱全忠、李克用也纷纷逞兵,国内几无宁日,人人以清君侧为言,扰攘数年,才得大局粗定。
僖宗启驾回宫,沿途苍凉满目,触景生悲;及入都城,更觉得铜驼荆棘,狐兔纵横。趋至大内,只有几个老年太监,出来拜谒,所有前时宫女,都失散不知去向。便是懿宗在日最宠爱的郭淑妃,此时也杳无下落了。僖宗十分伤感。那田令孜又处处逼迫着僖宗,连行动也不得自由。
京兆尹王徽,雇用人夫五万人,修治宫廷,整葺城垣,才得粗定。
忽报李克用叛兵又逼近京师,田令孜大惊,也不由分说,立刻要挟僖宗出走凤翔。长安宫室,复为乱兵所毁,荡然无存。
李克用见僖宗已出走,便还军河中,上表请皇上还宫,仍乞诛杀令孜。僖宗见表,亦有还宫之意。那田令孜偏又在夜间,引兵入行宫,胁迫着僖宗,转幸兴元,黄门卫士,卫众只数百人。
太子少保孔纬,奉太庙神主出京,在中途遇盗,神主尽行抛弃。
那宰相萧遘,见令孜劫夺车驾,便令朱玫率兵五千,欲追还圣驾。令孜见后有追兵,又劫僖宗西走,命神策军使王建为清道斩斫使;沿途多系盗贼,王建率长剑手五百人,前驱奋击,才得杀退众贼、开出一条道路来,迤逦前进。看看走至大散岭下,车马不能通行,僖宗便取传国玺,交与王建负着,君臣二人手拉住手,登大散岭。一行人走着山中崎岖小道,甚是迟缓。行到傍晚,忽见朱玫兵马追至,放火焚烧阁道,顿时烟焰薰天,迷住去路;那栈道已焚去丈余,势将摧折。王建肩负僖宗,向烟焰中一跃而过,幸得脱险。夜宿板下,君臣二人搂抱而眠。
僖宗头枕着王建膝上,略得休息一夜。至天色微明,王建扶着僖宗,从草际起身,僖宗不觉大哭。哭罢,僖宗即解御袍,赐与王建道:“上有泪痕,留为他日纪念。”
至日午,一行人进了大散关,闭关拒住追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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