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回 牟羽可汗涎母色 代宗皇帝恋旧情(3)
代宗在危急出奔的时候,还不忘情于李夫人,带着李夫人,一同至陕州避乱,如今又带着李夫人回宫来。李辅国早已去世,一无顾忌;代宗便下旨,册立李夫人为正宫皇后,立雍王适为皇太子。代宗和李夫人二人的心愿,到此才得偿了。帝后二人在宫中,形影不离,言笑相亲,十分恩爱;所有六宫妃嫔,都不得望见天子颜色。代宗欲掩去皇后从前的事迹,特令皇后冒姓独孤氏,宫中都称她为独孤娘娘。
这独孤皇后,随身带着一架短琴,每一弹奏,空中宛似有鬼神吟唱的声音。代宗皇帝问:“此琴何以有如此神异?”
独孤皇后奏答:“此琴原为东海弥罗国所献,同时尚有一鞭,鞭称软玉鞭,琴称软玉琴。当时李辅国得了外国贡物,往往没收入自己府库中;宫中帝后,一无闻知。软玉鞭,李辅国已送入宫中,张皇后收藏着,独有此软玉琴,没在李辅国府库中。皇后在李辅国家中时,独爱此琴,因此随带在身旁。此琴身系平常桐木所制,原不足异;只因琴上的弦线,原是碧玉蚕所吐之丝。东海弥罗国,有一种桑树,枝杆盘屈,覆地而生;大者连延十数顷,小者荫亦数百亩。树上有蚕,身长四寸,遍体金色,吐丝成碧绿色,亦称谓金蚕丝。一尺长的丝,可以拉成一丈长,搓成弦索,里外透明,虽合十夫之力挽之,亦不能断。制成弩弦,箭发可达一千步远;制成弓弦,箭发可达五百步远。那软玉鞭光可鉴物,虽蓝田美玉,不能胜之。屈之首尾相接,舒之则劲直如绳。虽以斧锁锻斫,终不能伤缺。”
代宗听了皇后这一番话,便在满宫中找寻这软玉鞭;后来代宗游幸兴庆宫,在夹墙内,寻得一个宝匣,匣中藏着一支玉鞭,那柄上刻着“软玉鞭”三字,与皇后那张软玉琴,配成对儿。独孤皇后,是不会骑马的;代宗又每日退了早朝回宫来,亲自挽着一匹青鬃小驹,扶皇后跨上雕鞍。在兴庆宫四面走廊下,教皇后学着骑马。
柳腰亲扶,玉肩软贴,笑语相亲,驰驱如意;宫廷之间,自有许多乐事。
代宗每日只爱与皇后亲昵,所有国家大事,一齐托付与丞相元载。六宫中妃嫔,见万岁性情和顺,便终日追随着游玩;便是代宗皇帝,要得皇后的欢喜,也令那班妃嫔们陪着饮酒歌舞。许多妃嫔,谁不要讨皇帝的好,便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似的,在万岁和娘娘跟前跳着唱着。可怜她们献尽狐媚,满心想得万岁的怜爱,得皇帝的临幸;谁知这代宗一心在皇后身上,一到宫灯明亮,那皇帝便和皇后二人,双双携手,回正宫自寻欢爱去了。只丢得六宫粉黛,冷落枕衾。这位娘娘未入宫以前,已和皇帝私地里生了一个皇子,取名一个回字,现已封为韩王;入宫以后,接着又生一个女儿,便是华阳公主,长得和母亲一般美丽,代宗十分欢喜,常常抱在怀中,逗着她玩笑。
一日,万岁和娘娘游幸,至宝库门前;远望屋顶上,透出一缕神光来,照射在空中,摇闪不定。代宗甚是诧异,忙传掌库大臣来问时,那大臣奏称:“库中有宝物,每夜发光,穿射屋顶。”
代宗便命开着宝库门,进屋去看时,只见那神光是从宝橱里一个绛纱袋中发出来的。代宗伸手去把绛纱袋摘下来,打开来看时,原来袋中藏着一粒洁白光明的大圆珠;那珠子托在掌中,光芒却照射一室。代宗看了这珍珠,不觉叹息着,对皇后说道:“此名上清珠,原是玄宗太上皇在时,罽宾国所献。当时朕年甚幼,为太上皇所爱,常称朕有异相,为吾家一有福天子。便以此上清珠赐朕,裹以绛纱囊,系于朕颈上;直至太上皇升遐,才把此珠收入宝库中,日久朕亦忘之。今见此珠,如重见祖父也!”
代宗说时,独孤皇后,去把上清珠取在手中看时,见珠中隐约有仙人玉女云鹤绛节之像;适值保姆抱着华阳公主随在身后,那公主见了宝珠,便伸着两只玉雪似的小手来抓取,皇后便把上清珠连绳子替公主挂在颈子上。那小公主见得了珠子,便开口嘻嘻地笑着。代宗欢喜,便把珠子赏给公主。那保姆听了,忙抱着公主叩头谢恩。
这时李辅国已死,他生前吞没外国进贡来的珠宝,藏在府中的,有千余件;到此时独孤皇后对代宗皇帝说了,代宗便打发几个内臣,往李辅国府中去查抄。所有府中藏着的奇珍异宝,尽数没收入大内宝库中。有香玉、辟邪二宝,每件高一尺五寸,已被李辅国在生前毁去。
那香玉的香气可闻于数百步以外,上面雕成楼台人物,十分工细;虽严锁密封,藏在金箱石匮中,终不能掩其气。人从玉房行过,或衣角拂拭,便香留襟袖,终年不散;便把衣服洗濯数回,亦不消失。李辅国生时,常将此二宝置在座旁。一日,李辅国正脱巾栉沐,忽闻辟邪发声大笑,那香玉中却不住地发出悲哭声来。李辅国大诧,忙向二宝呵喝。
谁知那大笑的,变而狂笑;悲哭的,却又涕泗交流。李辅国心中恶之,随手拿起一支铁如意,把二宝打成碎粉;喝令婢子拿去,投入厕中。从此李辅国屋中时时闻得悲号之声。那辅国所住的宅子四周,路人从他墙外走过,便闻得香风浓郁,终年不散。第二年,李辅国便被刺而死。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