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回 会亡妃玄宗宴驾 爱良娣肃帝惧内(3)
安禄山反,韦妃落于贼手,此时惟张良娣得专侍太子。张氏性聪慧,而口能辩,又机警能迎合意旨。玄宗避兵西去,良娣随肃宗渡渭河,百姓拦跪道旁,请留太子守长安。太子不听,张良娣再三劝谏太子,以天下为重;肃宗没奈何,便折向北行,止于灵武。良娣日侍左右,每夜寝,良娣必居前室。肃宗与语道:“前室非妇人所宜,且暮夜可虞,汝宜在后。”
张良娣对道:“天下方多事,倘有不测,妾愿以一身当贼,殿下可从容从帐后避难;宁可祸妾,不可及殿下。”
因此肃宗宠爱良娣愈深。住灵武不久,便产一子,才阅三月,即起为战士缝衣;肃宗戒以产后须节劳,良娣奏答道:“今日不应自养,殿下当为国家计,毋专为爱妾忧。”
如张良娣这般灵心慧舌,那得不动人怜爱;更以良娣姿色,美丽绝世,肃宗此时与良娣患难相依,倍觉恩爱。后玄宗传位与肃宗,闻良娣之贤,便赐以七宝雕鞍;良娣以上皇所赐,不觉大喜。
满朝中只一李泌,是真正忠臣。一日,入见肃宗,见良娣七宝雕鞍,即进奏道:“今四海分崩,当以俭约示人,良娣不应乘此,请撤除鞍上珠玉,付库吏收藏,留赏有功之人。”
肃宗此时,正倚重李泌,有所陈奏,无不听从;只张良娣因夺了她宝鞍,心中十分不快,时露快快之色。肃宗无可解慰,便与良娣饮博为欢。从此张良娣在宫中饮博成了习惯,后移驾彭原,日夕纵博,声达户外;所有四方奏报,多致停顿。李泌在元帅府中,与行宫只隔一墙;每夕闻良娣娇声呼叱,便又入宫劝谏。
肃宗一面怕受李泌劝诤,一面又怕失了张良娣的欢心,便晒木菌令干,制成骰子,掷时毫无声息。虽每日赌博,而外间却毫无知觉,李泌也便不去烦扰了。后肃宗欲得良娣的欢心,思立良娣为后,便与李泌商议道:“良娣祖母,与朕祖母为姊妹行,上皇亦颇爱良娣;朕欲使良娣正位中宫,卿意如何?”
李泌奏劝道:“陛下在灵武时,因群臣劝进,以天下为念,践登大位,并非为一身一家之计也;若册后事,且当亲承上皇大命,方为合礼。”
肃宗所了李泌一番言语,暂止了立后之念。张良娣竭力侍奉皇帝,一番苦心,满望肃宗宠爱,早定后位,偏偏不做美的李泌,被他三言两语,一天好事,化为云烟,良娣心中,恨不能拔去眼中之钉。平日在肃宗跟前,常有怨恨李泌之言;所幸肃宗信李泌甚深,君臣之间,毫无嫌隙。
这李泌在玄宗时候,早已得皇帝信用,当时李泌才得八岁。
只因玄宗深喜佛老之学,开元十六年,召天下能言佛老孔子之道者,入禁中互相答难。此时有一童子,名员俶者,年只九岁,便朝见天子,能言善辩;座中博学年长的文臣,俱被他屈服。
玄宗大异之,赞叹道:“世岂有如此聪明之童子耶?”
员俶奏称:“臣有舅氏子名李泌者,年少臣一岁,而敏慧则胜臣十倍。”
玄宗不信,即下诏征召李泌。
时玄宗正与燕国公张说奕棋,即令张说试其能否。张说便令李泌说方圆动静,李泌道:“请闻其说?”
张说便指案上棋局道:“方若棋局,圆若棋子,动若棋生,静若棋死。”
泌立刻答道:“方若行义,圆若用智,动若聘才,静若得意。”
张说离席贺道:“得此奇童,陛下之福也!”
玄宗亦大喜道:“此子精神大于身体,便赐以彩帛黄金,放之回家,诏其家人,善视养之。”
当时宰相张九龄,与严挺之、萧诚均友善,挺之恨萧诚奸佞,劝九龄谢绝萧诚,九龄不能决。李泌问之,九龄道:“严太苦劲,萧软美可喜。”
泌大声道:“公起布衣,以直道至宰相而喜软美者耶?”
九龄大惊,急改容称谢。呼李泌为少友。
泌渐年长,喜读《易》,常游嵩山、华山及终南山间,访求神仙不死之术;天宝年间,又被召入朝,请复明堂九鼎。玄宗与讲《老子》有法,拜为待诏翰林,供奉东宫。皇太子与之甚厚,常与肃宗赋诗,讥诮杨国忠、安禄山。国忠矫皇帝命,革斥李泌官职。后肃宗即位灵武,又令人物色求访,李泌自来谒见时,陈说天下成败之理。肃宗欲授以官,李泌力辞,愿从皇帝为客,入议国事,出陪舆辇。军中指肃宗,谓衣黄色衣者为圣人,衣白色衣者为山人。肃宗闻之,便赐李泌衣紫色衣,拜为元帅广平王行军司马,从此言听计从,天下大治。当时皇子倓,英俊有才,肃宗欲使之统兵为元帅。
李泌谏道:“建宁王倓,素称英毅,不愧将才;但广平王是兄,而建宁王是弟,他日建宁立功而使广平为吴太伯矣!”
肃宗道:“广平原是长子,名义自在,岂必以元师为重。”
泌又道:“广平未正位东宫,今天下艰难,众心所属,皆在元帅;若建宁大功得成,陛下虽无意立为太子,而建宁左右之臣,岂肯袖手不一争乎?太宗、上皇已有明征,请陛下三思。”
肃宗大悟。时建宁王在牖下,李泌退出时,建宁王即迎谢之,谓:“保全我兄弟之情,先生之功也!”
李泌却步道:“泌只知为国,不知植党,王不必疑泌,亦不必谢泌,但始终能孝友,便是国家之福矣!”
次日,肃宗果下诏,拜广平王俶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统率诸将东征。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