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刀王五者,光绪时京师大侠也。业为人保镳,河北山东群盗,咸奉为祭酒。王五因为制法律约束之,其所劫必赃吏猾胥,非不义之财无取也。己卯庚辰间,三辅劫案数十起,吏逐捕不一得,皆心疑王五,以属刑部。于是刑部总司谳事兼提牢者,为溧水濮青士太守文暹,奉堂官命,檄五城御史,以吏卒往捕。王所居在宣武城外,御史得檄,发卒数百人围其宅。王以二十余人,持械俟门内。数百人者,皆弗敢入,第叫呼示威势而已。会日暮,尚不得要领,吏卒悉散归,既散,始知王五不知何时,亦著城卒号衣,杂稠人中,而官吏不之知也。翌日,王五忽诣刑部自首。太守召而询之,则曰:“曩以兵取我,我故不肯从命,今兵既罢,故自归也。”
诘以数月来劫案,则孰为其徒党所为,孰为他路贼所为,侃侃言无少遁饰。太守固廉知其材勇义烈,欲全之,乃谬曰:“吾固知诸劫案,于汝无与,然汝一匹夫,而广交流,酗酒纵博,此决非善类。吾逮汝者,将以小惩而大戒也。”
笞之二十,逐之出。岁癸未,太守出为河南南阳知府,将之官,资斧不继,称贷无所得,忧闷甚。一日,王五忽来求见,门者却之。固以请,乃命召入。入则顿首曰:“小人蒙公再生恩,无可为报,今闻公出守南阳,此去皆暴客所充斥,非小人为卫,必不免。且闻公资斧无所出,今携二百金来,请以为赆。”
太守力辞之,且曰:“吾今已得金矣。”
五笑曰:“公何欺小人为?公今晨尚往某西商处,贷百金,计不谐,安所得金乎?无已,公盍署券付小人,俟到任相偿何如?至于执羁穦,从左右,公即不许,小人亦决从行矣。”
太守不得已,如其言,署券与之,遂同行。至卫辉,大雨连旬,黄河盛涨,不得度,所携金又垂尽,乃谋之五,曰:“资又竭矣,河不得度,奈何?”
五笑曰:“是戋戋者,胡足难王五?”
言毕,乃匹马要佩刀,绝尘驰去。从者哗曰:“王五往行劫矣。”
太守大骇,彷徨终日不能食。薄暮,五始归,解腰缠五百金掷几上。太守正色曰:“吾虽渴,决不饮盗泉一滴,速将去,毋污我。”
五哑然大笑曰:“公疑我行劫乎?王五虽微,区区五百金,何至无所称贷,而出此乎?此固假之某商者,公不信,试为折简召之。”
即书片纸,令从者持之去。次日,某商果来,以五所署券呈太守,信然,太守始谢而受之。五送太守至南阳,仍返京师,理故业。安晓峰侍御之戍军台也,五实护之往。车驮资皆其所赠。五故与谭复生善,戊戌之变,五诣谭君所,劝之出奔,愿以身护其行,谭君固不可,乃已。谭君既死,五潜结壮士数百人,欲有所建立。所志未遂,而拳乱作,五遂罹其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