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福看出玉琪钟情小妹,人最诚毅,主意打定,百折不回,眼界甚高,又不喜与妇人女子来往,难得有此遇合,如能成功,真乃佳偶。但因事情太险,玉琪势孤,一亨本领较差,所学不纯,全仗天生异禀,机警灵巧,只管遇敌不按成法,因其手疾眼快,心灵机警,最长应变,没有一定家数,敌人稍差一点,反被闹个手忙脚乱,看不出他深浅,以致吃他的亏。可是这等打法遇到真个强敌便非败不可,转不如玉琪孤身一人进退方便,没有顾忌。惟恐陈实劝阻,也未告知大家,推说出山访友,暗中跟了下来。快到小盘谷附近,为防玉琪警觉,相隔约有里许,本意前段路只一条,一追便到,不料山径曲折,到时谷中正起大雾,伸手不辨五指。刚想起走时匆忙,未带千里火筒,这样深的大雾,如何入内?
忽见前面飞也似赶来一男一女,到了谷外便即停住,同用于粮,手指谷中,低声谈笑。谷外地势虽然转高,月色也甚昏茫,看不出是什来路,掩将过去。正想偷听说些什么,男的一个已出声招呼。原来那是峨眉派前辈剑侠林秋水的门人邴琛、邴红珠兄妹二人,前在川东相遇,曾与订交。二人都是极好目力,归福方才大意,还未近前,早被发现,认出熟人。
双方一谈,才知邴氏兄妹幼丧父母,寄养舅家,有一幅居表嫂,年已三十,十分美貌,被淫贼燕飞来走过看中。先向旁人打听,知其夫妻情厚,不肯再嫁,用了种种好谋诱骗未成,指使手下贼党将人抢去,再由燕贼假装好人救了回来,几次市惠利诱未成,反被识破。舅父年老本分,还当他是好人,尊如上宾,这日正听表嫂对燕贼怒骂,想要劝解,大表兄忽然回家,因是素来习武,颇有本领,江湖上人相识颇多,认出燕贼来历,又知弟媳受欺之事,不由大怒。本意绝交了事,燕贼作贼心虚,惟恐张扬出去丢人,立起凶心,第二日夜里便将舅父全家杀死。表嫂也因强奸不从,与贼拼命,遭了惨杀。
哪氏兄妹年才四五岁,被小表兄张和抱了逃出,藏在附近树林之中,差一点也送了性命。因知燕贼凶毒,报仇无力,遭难之后,便带两小兄妹逃往四川避难。日常寻师访友,想要报仇,均未如愿。这年春天,偷偷回乡上坟,正在坟前哭诉,巧遇林秋水,说张和禀赋太差,年已长大,不能深造,只将两小兄妹带去,去年与归福川东相遇,正是学成下山到处寻访燕贼下落之时。近方探出,遭难以前燕贼已早洗手,隐居江西,成了一个大富翁,名姓全改;那年乃是去往邻县山中掘取以前所埋赃银,无心路过,表嫂也是上坟归来,一见生心,害得人家遭此大祸。正要寻去,忽遇师门至交、归福的本门师叔铁樵夫仇大初,告以燕贼已受芙蓉坪老贼之聘往寻壶公。
二人虽得师门真传,想杀此贼尚非容易,事前须往小盘谷东南六十里,寻一独居山中的老猎人师良。此人也是燕贼多年深仇,铁樵夫仇太初以前答应过他,三人合力,许能成功,不可冒失上前,以防中他暗器毒蒺藜。只寻到老猎人师良,便有防御之法。二人别时,问知仇太初隐居仙都山鼎湖峰旁,刚由云南迁来不久,因有几个师侄隐居武夷山锦春坪,欲往访看,传他本门最高心法剑术,并各赐一口好剑,以践昔年之约,此时人在仙霞岭访友等语。
归福闻言大喜,想起仇师叔三年前所说之言,原对自己和陈、毕二人而言,答应到时各赐一口好剑,想不到弟兄六人全都有份。本门心法,玉琪虽得师传,病好之后,日内便要向众传授,到底不如师长指点更好。惟恐错过良机,余、陈、毕三人常时出山,万一都不在家,无人接待,心想:玉琪不学无妨,谷中大雾昏黑,也难寻找,何不趁此两三日工夫往仙霞岭迎去,匆匆对哪氏兄妹说,此去必与李、童二人相遇,可令速回锦春坪,通知余、陈诸人一同等候;便往仙霞岭赶去。
为想早到,途向又不对,以为邴氏兄妹今夜明朝必与玉琪相见,自己往仙霞岭,如其扑空,连夜回转锦春坪决来得及,也未绕路赶回,匆匆赶了下去。因知师叔所访那人是一对久居山中的老年夫妇,虽非同道,却是至亲,情份极厚,自己和余、陈诸人并还常往照看,送些钱米,只要人在那里,必可见到。
哪知到后一问,说人已走,因知众弟兄常往看望二老,行时留话,如有人来,可代告知,说芙蓉坪曹贼已发动全力,连下密令,暗杀诸少年英侠,还不知道锦春坪伏有他的敌人,黄山炼剑要小心防备,一班少年英侠外面走动,更须随时留意,不可走单。最重要是曹贼看出兆头不佳,形势日急,已向铁卫士告密,打算稍一不妙,便发动清廷暴力凶威,向仇敌下那毒手,所用阴谋十分凶毒。明日黄昏前后,必往锦春坪与众师侄相见,践那昔年之约。吩咐众人不要离开,还有话说,对于未来之事也说了好些。
归福忙又回赶,先还恐玉琪与哪氏兄妹相左,走时天气甚好,未带千里火,入谷好些不便,没有寻去。这位师叔人虽极好,最喜除暴安良,提掖后进,后辈中人只要见到,不论早晚必有恩赐,助其成功,但是有点古怪脾气,既命等他,万一玉琪不回,岂非美中不足?哪知刚进芳兰谷便见众人走来,见面之后把前事一一说出,人也走出老远。
江、阮诸人见话已说完,内中还有许多敌党阴谋,甚是凶险,好生感幸,再三请余、陈诸人回去。余一力说:“天气还早,仇师叔黄昏才来,去也无用。我们弟兄带有好些路菜干粮,不吃也是糟掉,带回多费手脚。走到午时将近,找个好地方,将我们这几个人所带的吃完,再行分手。三日之后,我们同赶往黄山便了。”
小妹等见余、陈诸人情意殷殷,只得听之。又走了一段,眼看正午不远,方择一干净山石,大家席地而坐。余、李二人因知黄山萧隐君山居清苦,无什食物,所存美酒想必在斗剑时被好友吃光;兵书峡中物产丰富,饮食精美,但离始信、文笔、天都诸峰尚远,众少年男女英侠也不会为了饮食之故往兵书峡去取用。听江明口气,洞中存粮无多,到后还要另打主意。想起葛鹰有兼人之量,此老为江湖老辈中最有名的异人,久已闻名,尚未见过,打算带些酒食前往相赠,因此所携食物甚多,均是山中腌腊的野味和猪牛干肉,还有十只风鸡。余、李诸人又带有不少熟的路菜,先是各人分带,余、李诸人包扎又紧,还看不出,等到打开,聚在一起,休说生的,便这六人的路菜也吃不完。
阿婷笑说:“我们走时,每人一个竹丝编的小篮,谁也不曾留意,这一并将起来,单是干粮路菜便有好几十斤,连未煮熟的差不多有二百斤重。这许多东西怎吃得完?难为李六哥想得这么周到,昨夜分手天已半夜,想必从那时起忙到现在,还未睡过呢。我看生的由我们带走,熟的只吃剩一小半,余下仍请诸位带回吧。”
陈实笑说:“再往前走,天气便凉。六弟因大家不喜油腻,除却肉干熏腊,便是山中土产的笋脯香干等清淡之物,竹篓又是特制,轻便好带,吃不完时带往黄山,要省不少的事。我们村中这类东西甚多,每家都有。就是路上累赘一点,万一遇敌,丢掉好了。”
江明笑说:“丢掉可惜。我们有这多人,就遇贼党也不至于将东西丢掉。家师洞中实是清苦,平常只吃山粮,荤东西一点没有。这位葛师叔饮食是个大量,转请他吃也是好的。”
阮菡笑道:“明弟真馋。早知如此,请六哥办上两担荤菜,让你挑往黄山吃个没完如何?”
江明笑答:“你不知道我们黄山多么清苦呢。以前我在山中,每日全凭掘些野生山粮野菜度日。我就不知世上还有许多好吃的东西,直到永康虞家吃到许多美味,才知世上食物甚多,嘴也馋了起来。昨日我正着急,这许多人去,我是主人,不管好坏粗细,也应叫人吃饱。洞中什么都没有,如何待承这些嘉宾?莫非初次上门,便请人家自掘山粮野菜来吃,多不好意思呢!所以今早六哥和我说备有食物带去,我先欢喜,还没晓得这多,因恐你们不愿带,特意对六哥说,将它扎紧一些。后来大家收下才放了心,如今再多一倍的人也够吃好多天了。”
阮菡笑道:“亏你没羞!拿了人家东西,还恨不能越多越好。一个人的衣食,原应以自己劳力求得,不论好坏,吃起来都是香的。既是志同道合,分什宾主?一同掘取山粮野菜来吃更有意思。你前夜还和我说以后为了完成心愿,无论多么困苦艰难均非所计。这一点口腹之欲你便着急,分明下山以来,看惯有钱人家衣食精美,染了一些习气,以致口不应心,只管说得好听,仍是想吃好的穿好的。我也知你好面子,觉着这许多新交良友到了黄山,你是主人,应有款待,却不想不是我们同道,理都不爱理他们,也更不会待承他们;既是同道,便应共甘苦,一同努力前途,决不在此一时享受,何必为此操心呢?”
玉琪见江明面上通红,插口说道:“二妹之言虽极有理,一则长途跋涉,我们又急于赶路,食物难得;二则东西现成,不是为了口腹之欲特意求取。不知强敌将来,万一变生顷刻,不准备一点食物在旁,临时再掘山粮也来不及。再进一步说,黄山清苦,锦春坪东西太多,便是外人,也应以其所有济其所无,何况是自己人。人又这多,明弟主人,哪能置之不理呢?”
阮莲知道玉琪爱屋及乌,偏向江明,忙代乃姊答道:“六哥,凭良心说,我姊姊固然说得言重了些,你也对爱的人稍微偏向一点。不问应不应为饮食未节用心,但照昨夜你和明弟姊姊所说志愿,一说宾主,开口便错。这世界上大家都是主人,都应以本身之力互相扶助互相努力,由艰难辛苦转入光明。鲜衣美食也非不可享受,但要大家一样,永久下去,越过越好。志同道合的都是主人,否则便是对头,有什主客之分呢?”
端木琏就这一日夜间连听带看,已知玉琪钟情小妹,江明、阮菡更是志同道合的伴侣,见三人争论,小妹只是微笑不语,目光不时看着玉琪和江明,心中暗笑,从旁笑道:“你们的题目越说越大了。我们都要赶路,李六兄他们还要回去呢。”
江明接口道:“本是我没有想到,不怪二姊说我。我们已吃得差不多,收拾走吧。”
阮莲看了小妹一眼,笑对玉琪道:“我真替你冤枉,白帮人家,何苦来呢?”
童一亨忍不住答道:“我六哥讲的是正理,没有自应大家出力,既有现成东西,又非外人,有什相干?”
话未说完,阮莲脱口说道:“你晓得什么?你真老实得可怜。你虽和六哥情如手足,但非同门,听仇师伯口信,并未提你一字,何苦干在一旁,看人家得好处?真还不如跟我们到黄山去杀贼,请陶师伯传你一点武功还好得多呢。”
一亨闻言心喜,想要跟去,又不愿离开玉琪,望着这两个最知己和投机的人,方一为难。毕定,归福心中一动,想起仇师叔虽喜扶植后进,但他不轻许可,同门弟兄六人答应在先,一亨却未见过。这次同回,一亨人又天真刚强,除玉琪外,落落寡合,万一师叔看他不上,使其一人向隅,岂不难堪?到时一亨再要因此失敬,更是难处。难得陶隐君和大白先生诸老前辈有好几位在黄山兵书峡等处,近水楼台,又有这班好友为之引进,多半能有遇合。见他迟疑不决,同声赞好。
玉琪本想一亨同回,代向师叔求教,及听毕、归二人一说,想起一亨从小孤苦,自由恶人手中将他救出,因未禀告本门师长,不敢公然传授心法。后见他为人忠实纯厚,机智绝伦,这样人便加传授,也不算是犯规,方加指点。无奈这几年来身染内疾,有力难施,一亨和别位弟兄又不似自己亲近,只照口授和平日所见得来,除暗器是其看见归福用功,暗下苦功学来,余均杂而不纯。难得阮莲开口,昨夜大家月下谈心,这班新交至友都说他好,此去必为引进无疑。阮莲这样说法,至少大自先生终可传他一点本领。如今同回,仇师叔话不好说,一个不巧,白用心机。便令一亨跟去。
一亨本就想去,立时答应。见大家将要分手,连忙帮同收拾,并想将所有东西并在一起挑去。众人自是不肯,只将阮氏姊妹的包裹竹篮抢去,坚持代拿。阮莲笑说:“呆子,分带省力,大家的东西,如何累你一人?”
后见一亨坚持不放,还要想连别人的一齐拿走,赌气说道:“我姊妹的由你也就够了,要你多事!经过昨夜一谈,说定以后事情不论大小,都要各以全力去做,不能偷懒,依赖别人。只顾你卖好,显得我们游手好闲,连拿点东西都要别人帮忙,岂非言行不符么?和你的并在一起也行,走上一段却要换班,我便依你。”
一亨诺诺连声。双方也就分手,说好黄山相见,各自上路。一亨始终不肯将阮氏姊妹东西放落。阮莲知他感激自己,其意甚诚,又看出他天生身轻力健,好在东西不重,也就听之。
所行山路甚是偏僻险峻,好些地方均难通行。芙蓉坪贼党虽然近日大举出动,毕竟得信较慢,均想不到众人在归福指点之后,对准直线翻山过涧,上下攀援横断过去,所经村镇极少,又多荒凉偏僻之处。等到遇见宫、燕二贼,得知众人已离盘蛇谷,先还当是追在二贼之后,分人迎去,扑了个空,又往归途分路搜索。不料众人脚程迅速,中途绕往锦春坪,改由当地起身,累得群贼四面八方带着信号旗花满山穷搜,连眠食都不顾,白忙了两天,一个人影也未看到。
后来各路群贼除燕飞来往寻老贼钱文通和另两个有本领的老贼而外,全都会合。均觉那多敌人忽然失踪,空自惊奇,无可如何,内有数贼居然寻到锦春坪附近。因仇太初说此时最好不要太强,玉琪预先埋伏守候花林的两个假装樵采的人并未撤退,入口照样封闭。来贼受了愚弄,以为当地花林中虽有几个不知姓名的能手,但均移往别处,也不知是否敌党。事情已是第三日,断定敌人专寻壶公,没见到人失望而去,不会还在山中逗留,因此锦春坪并未被贼寻到。
群贼会合之后,略一商计,一面飞书通知各路贼党,一面向芙蓉坪禀报。因黄山之行,非有极大本领的人不敢前往,已有专人下手,只几个本领最强的奉了老贼之命前往接应,余均分散。经此一来,由湖南、江西直达江、浙,到处侦骑密布,戒备越发严密。可是众人一贼也未遇上便到黄山。贼党也曾料出敌人必有几个回黄山的,因大小各路沿途均有耳目,无一发现,竟不知怎么过去的。
众人途中无事走得更快,不满三日便自到达,第四日正是中秋。先由江明引往始信峰顶一看,只有苍猿在彼。一问陶、葛二老,才知众人去后不久,葛鹰便到。陶元曜有通盘筹计,早已料定曹景老贼见势不佳必要勾结清廷,假借暴力为敌,贼党能手耳目甚多,开石炼剑必难隐瞒,便和葛鹰商量,说:“此时一班同道均已回山,我们话已说出,不便约人相助。异派中能手现已十九除去,虽有几个是老贼的死党,因其敛迹多年,如非再犯旧恶,不便寻他。再说曹贼罪恶如山,害人太多,应由这许多被害的人联合山中受他多年欺压危害的人一齐寻他算账,在众目之下受那恶报,借此坚强这些少年男女的心志,努力将来大众福利,不要以为大仇一报便可无事。
我们只可从旁相助指点,不是迫不得已不可出面,方显得他们大多数人的力量,并非倚仗有限几个有本领的异人奇士方得成功。所以此时事情越难越好,吉凶祸福,能否胜任,全靠他们心志是否坚定,有无恒心毅力将其战胜,好些难题暂时装不知道均由于此。便我二人开石炼剑,也要他们自家回山出力防御,我们只管铸炼,别的难题仍要他们以自己之力克服。不过贼党狡诈万分,什么人材都有,我们分内之事也不可不作防备。炼第一炉时,贼党知我二人开头数日无须全神贯注,必不敢来扰闹。在西方金髓提炼成功,只等稍冷,与纯钢合炼刀剑,快要换炉之时,我们丝毫疏忽不得。贼党必在此时赶来扰闹无疑。还有快要成功之时,他也非以全力破坏不可,且看他们回山如何应付吧。”
正商量间,司空晓星、萧山人先后赶到,说起清廷此时势盛,这类暴君专政将来虽是必败,现在凶威仍极强大。最可虑是事闹大大,难免连累人民遭殃。最好使他内部先出毛病,无暇及此,一面再将贼党的联系割断,由小而大,分别击破,方能成功。萧山人并说:“百鸟山人为了此事关系千百万人生命财产,已有赶往清廷化解之意。等我回山,还有两位道友也要往九十三天梯相见。大家从长计议之后便即起身。听说贼党还要大举来犯,请陶道友随时留意。”
一面又约司空晓星一同下手。晓星便说:“来时,途遇太白先生,也有此意,已然约定先去。铁卫士中颇有几个和他相识,天良并未丧尽,必能引使改邪归正。这里有陶道友主持全局,贼党决无能为。借此磨练这班后辈的心志原是好事,不过兵书峡的虚实贼党已探出一点线索,此来多半双管齐下。风道友偏巧此时离开。好在唐氏兄妹母子和江、柴诸友均非弱者,主人虽不一定出手参与,仗着地利和这班人的本领,当可无害。事不宜迟,速行为上。”
萧山人也同告辞,各自别去。
二人走后,陶元曜便照预计,在始信、文笔、天都三峰顶上设下三座炉鼎和疑兵之计。先由自己和葛鹰、苍猿各守一座,表面注重在始信峰,实则苍猿所守天都峰最为重要。宝石中的金髓也分为上中下三等分开来炼,以防万一敌人情急无计,将那几个隐避多年的异派能手在至宝利诱之下引了出来,暗中窃夺破坏。即便事出意外,至多将那最次的一炉钢精毁去,无关重要。一面吩咐苍猿由昨日起便将三峰炉鼎安好,准备一切。由此每日布置一处,到了中秋夜里,再将三座炉鼎一齐升火。
此时正在天都峰山腹洞中,合力将那宝石外层磨成粉屑,只留藏有西方金髓的薄薄一层,到开炉以前半个时辰方始开一小口,将其取出注入炉槽之内,用文武火日夜加功化炼。因此宝金精之气凝结而成,比金铁重千百倍,用处甚多,不特中心金髓含有许多妙用,便那外层粉屑也含有大量金质,比寻常金铁要好得多,如经火化提炼出来,合在钢铁之中打成兵器,照样也能穿金断铁,锋利无比,通体均是有用之物,一点也不肯糟蹋。但这东西比钢坚硬得多,多好玉工也难将其取出。
现时只有壶公和陶、葛二老有限三四人有此本领,至少还须要有两人分工合作。那中心金髓将其切断己是艰难,再将外皮磨成极细粉屑以为另铸兵器之用更是难极,要有细心耐性,还要有像陶元曜等剑术高明的异人,才能如愿。
葛鹰虽是最负盛名,方今铸炼刀剑的第一能手,前半没有陶元耀相助,外层许多宝贵的铁石金粉也只好弃掉。尤其是在炉中熔炼期中,那火配合天时早晚和阴晴风雨变化,有文有武,守炉的人必须全神贯注,使其恰到好处,一连多少天丝毫不能松懈,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本拟两炉放在一起,另一炉设在文笔峰顶,作为疑兵之计。一则陶、葛二老看出那些粉屑也有许多妙用,十分宝贵,不舍糟掉,意欲同时将它炼成镖梭弩箭之类小兵器。二则葛鹰好胜,平日自负铸剑第一高手,陶元曜为人虽极谦退,开头取宝仍是一同下手,双方功力相差一望而知,自觉功力不如陶元耀,尤其是那剑术,就算对方宝剑神物自己没有,到底不如,生来好强,想在铸剑上面用功,提议分成两鼎,各守一炉,表面将第一炉让陶元曜去炼,实则想用全副精力出奇制胜,争点面子。
陶元曜看出他的心意,又知他炼剑本领实是高明,笑说:“这样坚硬之质,使它化成粉屑,仗着宝剑之力自比葛兄稍强,如说铸炼刀剑却比你差得多,火力经验和细心先不如你。这是用来除暴安良,大家的事,理应量才任事,无须客气。为想愚弄贼党,用作疑兵,三炉分炼并非不可,这第一炉将来仍非葛兄独任其难不能尽善尽美。这头一个七天,我们当然合力布置,敌人也不会来,怎么都行。由第二个七天起,先令苍猿看守第一炉。贼党要来必在第二期末了将金髓分别人炉以前,这时这些后辈门人均已回山,当能应付过去。我们略施手法便可将它倒换,使贼党老远看出这三座炉鼎的高下次序。
彼时炉槽熔质已在露天之下,再有人来,必往始信峰顶扑去,就是万不得已不敢下手,也必改扑文笔峰第三炉,不致到你天都峰去。由此大家便不再倒换,下去三十五日,均请葛兄以全副心力贯注在第一炉上,无论何时不必顾虑。你所用的酒食,已命申林办了一些,并命随同在旁听候差遣。我也明知芙蓉坪老贼把这件事看得最重,必以全力破坏,只管我们防御甚严,事终难料。照此办法,至多将第三炉失去,最好的一炉仍能成功。你看如何?”
葛鹰闻言感动,好胜之念全消。因防事出意外,敌人虚实并用,还有好些事正在布置,一面还要用药将那宝石粉屑炼过,不能分身,这两日人数又少,知道众人快来,特命苍猿在始信峰顶看守眺望,并等众人到来告知,须到中秋黄昏月上方可往见,到时自有机宜指示。
众人经江明由苍猿口中间明详情,又问两小狮猿已否送来。江明和苍猿正在说笑欢啸,高兴非常,听阮菡询问,侧顾笑答:“两小猿业已由老猿送到,看去比老的小得多,灵慧异常,连师父俱都喜爱。后来才知,此是萧山人从小训练的两只小猿,并会使用兵器。最奇是内中一只通体白毛,火眼金睛,披着一头金发,另一只周身火红,均与我们所见不同。难得那么凶猛之物竟通人意,一点也不想家,乖巧已极。不知那日夜里怎未看见?听说此来是奉萧山人之命,如照老猿心意,拿这两只送人,它决不敢。听说这东西和我猿师兄一样,也想乘机得上一口好刀剑,往芙蓉坪杀贼呢。可惜此时已被师父带往天都峰,令其洞外守望,不在此地,否则先看一眼多好。”
阮菡笑说:“明弟真个童心。二猿早晚见到,又不离开,何必这样性急?”
江明道:“师父还给它们取了两个名字,一叫雪狮,一叫赤电。”
忽听苍猿手指下面连叫,随听猿啸之声。江明喜说:“这两小猿来了。”
众人赶往峰口,往下一看,只见下面一人二猿穿山跳涧而来,认出正是申林同了二猿赶来,忙同挥手欢呼。二猿本来和人一起已是走得极快,及听峰顶人猿欢啸之声,双双回身朝申林叫了两声,立如流星过渡,朝峰前飞射过来,离发现处相隔还有老远,上下又高,二猿飞驰山野峰崖之间,宛如一条赤电、一点银星,头上带着一线金光,映着阳光闪阿生辉,快得使人看不出面目形象,一路欢啸与苍猿啸声相应,转眼便到峰下,那么高的崖壁,竟和箭一般直蹿上来,见了众人便即拜倒。苍猿一叫,长臂一指,二猿便朝江明奔去,各拉一手,用毛脸不住挨蹭,亲热异常。
众人见那小猿比江明还高,和前见狮猿并不相同,瘦小得多,周身油光水滑,微一走动,身上便闪动起千万点金银火星,手足坚如钢铁,目光如电,精芒四射。那么威猛轻灵生具神力的猛兽,初次见面,神态那么驯善,俱都爱极,同声夸好。
二猿见众夸它,越发摇头晃脑,跟在江明身旁,低声欢啸,人稍开口,便争先抢去,所行尽如人意,只不通它兽语,真个比人灵巧敏捷得多。
阮莲见二猿随定江明形影不离,铁牛更是爱极,又追在二猿之后,不住口说手比,说在盘蛇谷时,暗向老猿请求,也答应送他一只,不过此时没有地方,将来是否如约?阮莲笑对阿婷低语道:“你看明弟和铁牛和二猿跳前跳后,高兴得也成了猢狲。以后老有两个猴子跟住,同在一起,谁还敢和他亲近呢?”
江明知她故意借话嘲笑,恐阮菡听出不快,忙即回看,阮菡正和申林、江、吕、端木诸人在旁聚谈,阮菡就在身旁,竟如未闻,忙赶过去,方要开口。阮菡已先说道:“你看你这大一个人,老是娃儿脾气。你申师兄久别重逢,你还未见面,只和猴子乱跳,也不来问师父可有吩咐。”
江明笑答:“申师兄刚上来,我一看见就赶来了。”
说罢二人礼见。一问来意,才知陶、葛二老已将天都峰山腹封闭,宝石也磨得差不多,只剩一层薄皮。因听雪狮报信,说有好些人赶往始信峰顶,苍猿未发警号,必是江明陪客同回,陶元耀见它连叫带比,知其急于往见江明等人,便命申林引了二猿同回传命,照所说地点,明早领了众人前去预先演习,以备到时埋伏应敌。仍由三猿在外守望,以防万一,明夜升火之后即往三峰左近分头埋伏等语。
众人得知成功有望,全都大喜。谈了一阵,江明便请众人下面洞中进食,一面安排住处。本定分在始信、天都、文笔三峰居住,以便就近照料,江明喜欢热闹,觉着为时尚早,那三座炉鼎虽分设在三峰顶上,但是设备极巧,不到时候外人看不出来,又知敌人不会来,此时也无如此胆量,陶、葛二老未守炉鼎以前,贼党如来,只有送死,便和申林商量,说:“文笔峰洞中还有石榻和一些用具,天都峰虽有几处洞穴,从来未住过人,还要打扫筹备,并且锦春坪几位新交至友日内也要赶来,须要准备。不如请今日来人同住在始信峰洞内,等余、李诸兄到后,再照师命分居。一则免得分散寂寞,事实上也方便一点。”
申林笑说:“师父本来命我按照人数和本领高低分配。这几日敌人不会前来,所重是在演习。师弟之言也是实情,通融原可,不过师父向来料事如神,有时发令只简单两句话,事前并无详言,到时便要应验。既命我们早点安息,明日未明起身,便照所说,看好地势,演习埋伏应敌之事,说不定有什用意。好在今夜不会有事发生,明日却要早起,大家随时留一点心便了。”
江明喜诺,晚饭后众人都觉当日天气晴和,月色甚好,峰旁山上又生着许多桂树,均是江明初拜师时,陶元曜亲手所种。听说崖菊也多开放,知道陶元曜最爱菊花,种得极好,曾用妙法培养。因江明每日专心用功,种花外行,说得不甚详细。昨日在途中又都睡过一夜,难得这样好的中秋夜月,均想出洞赏花玩月,不愿早睡。
申林饭后便自起身,赶往天都峰覆命。江明年轻喜事,良友初来,虽是同道至交,不分彼此,到底来者是客,见阿婷刚一提议,众人同声附和,笑说:“申师兄对于师父最是恭谨。因他走时吩咐请客早睡,不曾想起明日中秋。今夜月色鲜明,婷姊早说一声,我们带来的路菜甚多,申师兄又由白雁峰何师叔那里取来十坛美酒,葛师叔多大的量也吃不完。方才我往后洞,发现上次黄山斗剑办来待客的美酒,还有好几大坛未动。师父平日偶然也在月下花前随意吃几杯,但他老人家从未醉过,也吃不多。我和苍猿还有从前一位周师兄,每月有一次开荤,由后山深处打来野鸡野兔之类,照例吃它一个半醉。师父最爱我们,洞中虽然清苦,平日无什好吃的,只要有人送东西来,师父轻易不用,都便宜了我们随意饮食,从未说过一次。早有赏月赏花之言。我们把肚皮留下一半,到月光高起时,带到桂花林中,一面看花赏月,饮酒谈心,弄巧还可看到夜来云海之奇,岂不是好?”
阮莲笑道:“无怪我姊姊说你嘴馋,老忘不了吃的。就这样赏月看花舞剑登山,岂非一样有趣?何必要连酒带肉吃上一顿,弄得看核狼藉,使山灵笑我们酒肉之徒呢?”
小妹笑道:“明弟固是贪吃,有点美酒也可助兴。只无须带上许多荤腥食物便了。”
江明见阮菡微笑相看,便问:“二姊之意如何?”
阮菡笑道:“大家都走了好几天,月下谈心原有情趣。你把你师父的美酒带上一点,再将松子枣子带一点去。山阳野地里还有几株果树,大家随意采吃也是一样助兴。你不提那些路菜,三妹怎会笑你?”
铁牛、一亨和江明最好,插口先说:“江师叔话还没有说完,阮三师叔便挖苦他。我听人说,对月饮酒才算雅人。如说吃荤不好,那路菜多一半是笋脯香干之类素莱,又干净又好带,并非吃完,洒了一地骨头,有什相干?”
一亨也抢着说道:“此言有理。苏东坡就说,有客无酒,有酒无肴,月白风清,如此良夜何?可见赏月看花非有酒不可了。”
阮莲听姊姊口气暗帮江明,正在暗笑,及听一亨附和铁牛,也是向着江明一面,不禁转向一亨嗔道:“你晓得什么?记了两句《赤壁赋》,便要当众掉文,以为你们风雅,实在又酸又俗。明月已上东山,既打算走,还不起身,偏在这里讨厌。”
一亨闻言,慌道:“我并未说三妹说得不对,三妹爱吃笋脯,我先拿去。”
众人见他被阮莲一说,神态便自慌张,面涨通红,说完就走,惟恐阮莲怪他,想要讨好,又想不出好主意,说完人便跑去,俱都好笑。跟着江明、铁牛将酒取来,一同起身。大小三猿己早奉命峰顶眺望,不在洞中。初意当日天气晴美,秋高气爽,黄昏时的云海不厚,业已散开。此时月上中天,定是碧空万里,情景如画。出洞一看,觉着雾气颇重,还当洞近山脚,地势较低,走到高处,必定晴朗。及至走上对山,雾气越浓,面上湿阴阴的,江明笑说:“今夜天气已变,云雾已起,桂花菊花都在半山崖上,恐被云遮,看不成了。”
忽听一亨、铁牛高呼:“大家快来!这里真有意思。”
江明原和众人缓步而行,听出二人语声是在近顶之处,笑说:“他二人跑在前面,不往桂花崖,却在顶上发话,必是桂花崖一带已被云雾遮住。今夜云低,他二人不常见到过上面皓月清辉,地面上到处都被白云遮没,回光反映,宛如万顷银涛的奇景,便觉好看。其实我们山居的人,这样眼福享受已惯,不足为奇。倒是今夜月光定必清明,天上不会有什云影,云雾多在半山以下。那些桂花树如被云遮住一半,加上那许多的菊花被云气一滋润,却比平常好看呢。”
众人边说边走,不觉穿云而上,果然越往上云雾越浓,最浓之处,对面都难见人。等到走出云层之上,一亨、铁牛正迎了下来,见面便说:“诸位快看,这有多好呢!”
众人闻言,朝二人手指之处一看。原来当夜云雾只到半山桂花崖前而止。那一带山崖作小半圆形横在山腰,地势虽有高低,大都平坦。有的更似飞阁临空,俯视绝壑,山容如染,秀峻天然,上面稀落落分布着许多大可合抱的桂花树,崖坡上下,丹枫丛生,秋菊竞艳,亭亭静植,五色缤纷。众人还未上山,先闻到一股接一股的桂花香味,这一临近,越觉香气浓郁,清馨染衣,秋光满眼,花月争辉。最有趣是那云恰在那些崖坡花树之间,下面看去似雾,到了上层便是云海波翻,银涛雪涌,茫茫大地,都被白云布满,上面却是皓月千里,苍旻无际,一眼望过去,不是青天便是白云,上下空明,漫无涯埃。
虽然远近许多峰崖峦峨上半仍然挺出云涛之上,因天大清空,云太平阔,相形之下,休说那些小的峰崖,便是始信、天都、文笔、丹屏等那么高大雄伟的峰峦,插在万顷银涛之中,也似辽海风帆,笋尖出地,不知怎的看去那么渺小。当夜无风,天气最好,云层又密又厚,先似一团团的白气,刚开锅的蒸笼一般,在半山低处滃然欲起,渐渐凝结成团,与大量的云合成一片,大都又浓又密,高下不等,看去仿佛浪花飞舞,波涛浩瀚,定睛一看,十九静止未动,只是互相挤轧,疏密相间,自然舒卷,就有移动,也是极慢。
因高低相差,仿佛是在汹涌奔腾,皓月明辉照在那些云团之上,有的层次分明,宛如无数银纨轻绢松松地拢成一大叠,其白如霜,里外空明,有的中心大密,月华反映,耀影浮光,幻为异彩,气象万千,转眼百变。稍不留心,决看不出云的动静,比起平日所见云海苍苍奔奔,浩荡腾涌,宛如天风吹海,骇浪山立,鲸波万丈,变幻无端,忽然一阵风来,便卷起千万层银涛雪浪,连那许多大小峰峦也似要被吞去的惊心骇目之景,又大不同,空广雄奇之中,别有一种清宁幽静之趣。妙在半山云层上面又飘起两三条云带,刚巧分两三层围绕在危崖花树之上,上半露出树身,下半崖坡随同云带袅袅摇曳,分合浮动,崖土地面又并未全被云遮住,月光穿云而下,照得下半树身和许多花草似隐似现,上面的枫叶菊花全被月光映成了金银色。
一亨、铁牛、阮莲、阿婷四人已早奔将过去,人身常被白云隔断,云一移动,渐渐现出全身。经此一来,休说那两个少女雾鬓风鬟,清辉玉臂,卿云缥缈,望之若仙,便一亨、铁牛也似桂殿金童凌虚游戏,快要乘风飞去光景。阮菡拍手笑道:“原来画图中的神仙,就是这般光景么?明弟你怎么不跟了去装个神仙,岂不好玩?”
江明笑答:“姊姊哪里知道,这景致远看极好,身临其境便没意思了。固然云带薄,不似平日那样堵得人气闷,但是目光常被云遮,什么也看不见,和方才到处昏蒙蒙一样,就是头露在外,也只看见上面一点花枝,湿气又重,周身冰凉,时候一久,衣服也被湿透,请想有什意思?人说仙人腾云驾雾,依我想来,直是寓言神话。果真神仙生活往来都在云中,休说水气湿润使人难耐,这气闷就够他受的。你看端木大姊、吕师姊她们见惯云海的人,可曾走开?还是这里好看。她们四人不也来了么?”
阮菡微嗔道:“就是你一人晓得!莫非我姊妹生长山中,连云海也未见过?一则那几条云带蜿蜒摇曳,看去好玩,想叫你试一试,代我采点花来。你自偷懒,偏有许多话说!”
江明忙答:“我不知姊姊要花,这就采去。”
说时,下面四人已各采了一枝桂花走上。阮菡笑说:“三妹,明弟笑你们连云都未见过呢。”
阮莲笑道:“他比谁都淘气。今日跟着姊姊们装大人,不肯走开,还要笑人。我那望云峰孤举突起,只有一条山岭,四面的山均隔得远,云海只比这里更阔,一月不知要看多少回,所见不广,还要笑人。他说的话我已听见。我采一枝花,稍立了一会,衣服几时湿透呢。”
阮菡随手将花接过,不令再采。江明方说:“我是说云气闷人,何曾在笑你们?”
江小妹和端木琏、吕不弃同立山石之上,正在极目苍茫,指点烟云,互相说笑,见这几人又在拌嘴,方说:“上面枫林,地势甚好,眼界较宽,又有坐处,正好将酒取出同赏花月,坐上片刻回洞安眠。明日还有事呢。”
忽听天都峰顶隐隐传来一声猿啸,跟着又听雪狮、赤电新收二猿厉啸相应。先听似在云层下面,啸声发闷,晃眼之间,便见四点金星、两条白影,一浓一淡,映月生光,带着两声长啸破空飞驰而来。定睛一看,正是新收二猿,一路奔驰在前面峰崖云海之间,时而飞身云上,时而投入云中,一路星丸跳掷,隐现无常,其急如箭,同往始信峰这面飞驰而来。苍猿啸声本来甚急,忽然止住。跟着又是一声长啸,听出苍猿业已赶到峰下,方疑有事,猛瞥见三条猿影穿云而上,齐朝众人身前纵落。
因某些原因,还珠的这套书同样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