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燕飞来半夜里由黑风顶峰腰上背叛同党溜了出来,连同党衣服也都拿走。行至途中,因两夜不曾睡好,先寻隐秘之处,运用内功将神养好。二次起身,走了一段,觉着腹中饥渴,又想所行所为大不顾朋友义气,想等冯、宫二贼寻来会合同行,问明壶公不肯见面是否为他一人之故,冯、宫二贼见到也未;如未见到,便推峰腰遇敌,为夺所盗包裹信符追赶到此;事如成功,便用金钱买动,以免走口。惟恐走出大远,彼此相左,便在当地等候。吃完连去对面崖顶数次,打算遇见人来,杀以为证。
等到未次走下,忽然发现衣包食物全数失踪,料知敌人偷去,包中除信符有用,但要知道芙蓉坪随时变换的隐语和内中最重要的暗号方可通行各地,外人得去全无用处;虽有一点金银,敌人也不至于为它犯此奇险,东西又散在石上,一望即知,不是看不出来。因此断定敌人只和昨夜一样想法为难,不敢近身,又是白天,难于下手,只将东西偷去,连暗器也不敢发,照此形势,分明本领有限,人也不多。
燕贼人本凶险,加上昨夜所受戏侮,顿生毒念,便将寒铁双簧如意杖取在手内,贴着崖壁,朝侧面几棵大树查探过去。忽见未两株杉树后面有一人影微闪,料知人藏树后,先装不见,冷不防一按绷簧,将那随意分合屈伸上有环节的铁杖猛力横扫过去,“长蛇盘根”,一下打在树上。当时树皮碎裂,打了大半圈裂痕,树叶纷飞,洒落如雨,人也纵到树后。刚觉着一杖打空,准备一现人影,便将毒蒺藜连珠打去,目光到处,树后哪有人影?
只有一件被铁杖打碎的小衣裹住一束草,悬在树后随风摇摆,才知敌人狡猾,上了大当,人并未藏在树后,可是附近又无藏处,先颇奇怪,强捺怒火,沉着气暗中戒备。仔细一想,忽然醒悟,在树前上下一看,便往方才对面崖坡跑去。还未到达,越看上面越不像是有人神气。挂草人的树上又都看过,越想越怪,便将脚步放慢,故意喝道:“小畜生快滚出来领死!我方才一杖,那么粗的大树差一点被我打断。想已看出厉害,下来跪下,听我发落,还可活命,否则,你连全尸也保全不成了。”
口中发话,一面留神朝上细看,正在装腔,忽听身后有人喝道:“瞎眼老贼,你见鬼呢!”
听那声音,正来自身后。
燕贼也是人大阴险,明知自己料错,敌人仍在那几株树上,因仗武功精纯,能闻声伤敌,百发百中,闻言,先作未闻,仍往前面树上查看神气,暗中留意,想将敌人语声来路方向和远近查听准确,然后猛一回身,不问见人与否,先将手中毒蒺藜连珠打去,敌人多高武功,打中也是必死。又料敌人既然发话,就是怯敌,也必不敢再在树上潜伏,势非纵落不可。相隔共只三四丈,一纵就到。稍微听出纵落声音,不必回身便可制他死命,比回身追去,先使警觉,更易得手。满拟敌人底下还有话说,人也必要纵落。哪知只此两句,便无下文。
山风渐大,燕贼微闻树枝折断之声,却未听人下来,暗骂:“蠢贼,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因那几株大树,做一丛前三后两立在地上,离地颇高。听那语声、树响似在未了第五株上,方才也曾上下看过,料是枝叶大密,一时疏忽,不曾留意。略微一等,不见动静,只得先将身子侧转,冷笑道:“原来小狗还会闹鬼,不在这株树上。在我手底,前后百丈之内,你便会飞,也难逃命。”
口中发活引逗,先不回走。敌人所说,仍装年老耳沉不曾听到。立在谷中,四面张望,暗中偷听观察,离树也只三丈来远,最前面的树枝,相隔才只丈许,稍见人影,立下毒手。因见前面三株,只第二株被自己铁杖打过,洒了满地树皮落叶,但这一株树龄较老,树叶甚稀,有的地方已成枯枝,离地虽高,不易藏身,树影被阳光照在地上,并无人的影迹,又是悬挂草人之树,断定敌人无此大胆,藏在上面。只有第三株和未了一株稍微偏后,枝叶浓密,有好几十层,地上一片浓荫,连树枝都分不出。因敌人狡猾,底下不再开口,分明和昨夜一样,又是诡计,想诱自己上当。
燕贼正在暗骂:“不知死的小畜生!你已死在眼前,除却未了这两株大树,更无别的藏处。”
忽然山风吹过,第二株树后破衣被风吹起,这才看出草束下头竟带有一根极细的长丝线,因是风大,吹得高了一点,竟被旁边树干挂住,随风摇晃。重又明白过来,知道后面是一枯树,前面还有两株,都是枝叶稀疏,不易藏人。只第三株和后面的未了一株枝叶茂盛,先闻敌人语声也在未了一株上面,心中一动,想冷不防纵将过去。一面寻思:敌人不像愚蠢,怎会死守树上?至多打算居高临下乱发暗器,这样浓的树枝,转侧不便,如何动手,岂非等着挨打?此人如再要是黑摩勒的话,闻他机警灵巧,惯能以少胜多、以弱敌强,更不会做此蠢事。心方不解,忽又听未了偏后第五株枝叶微响,中心微微晃动,越料敌人藏在上面,一声冷笑,纵将过去。先后原只几句话的工夫,这一纵又是声随人起,其势极快。
燕贼狡诈多疑,心想:敌人不应这等蠢做,多少有点圈套,否则我已离开,没再想到树上有人,怎会发话诱敌?为防敌人暗器厉害,凭自己的手法和兵器,固不至于被他打中,到底小心些好。纵落之处,恰在第二株大树的侧面,手举铁杖,护着面门,以防万一,手指树上,正在喝骂:“小狗下来纳命,我倒看你能闹多大的鬼!只要不是小狗黑摩勒,说出来历,也许还可饶你狗命。”
正在连骗带激,想引敌人下来,忽听身后树上接口笑骂:“小爷正是黑摩勒。你这叛师卖友的无耻老贼,死在眼前,还吹什么大气!”
声才人耳,同时,便觉左膀中了暗器,总算逃避得快,一听语声,自知不妙,忙即纵将出去,差一点没有打中颈部,就这样仍将左膀打穿一洞,虽未伤筋动骨,那镖又小,受伤也自不轻,血流不止。身子还未立定,树上的小钢镖已似连珠一般相继打来。那镖其长不过两三寸,来势又猛又急,暴雨一般,简直难于招架。
燕贼平生未吃此苦,敌人影子未见,人先受伤,一面还要负痛招架,仗着武功高强,手中铁杖挥动如风,黑摩勒连放八镖均被打掉。一串叮叮当当之声,寒光闪闪,四下急射,转眼全空,底下八镖都未打中。
燕贼未再受伤,人却闹个手忙脚乱。原来黑摩勒向来胆大包身,机智绝伦,知道燕贼得有师祖真传,只比葛师差了一两成的功候,自己最有胜算的便是那口灵辰剑,偏巧剑上芒尾又被壶公用药设法封闭,并说:“此剑神物利器,就这样已极厉害。如将芒尾显出,当你剑术未成以前,容易炫露,明眼人一望而知。何况贼党又多,知你得有此剑带在身旁,实是危险。你本聪明绝顶,得有好些名家传授,我今日又将《三元图解》传你,暇时勤习,多厉害的敌人,也可无害,并不是非此不可。”
想起以前失剑之事,也觉可虑,立即谢诺,否则一剑便可了账,何须费事?因知燕贼轻功极好,除想去此一害而外,并想就便学他一点身法。先追了一阵,不见人影,心疑燕贼逃走在先,业已隔远,后来登高一望,忽然发现燕贼立在前面崖上东张西望,同时看出那条谷径又宽又直,只一转弯便可赶上,忙由崖上掩将过去。到了那几株树后,方始贴壁轻轻纵落,因相隔还有十来丈,崖势内凹,同在一面,所以燕贼不曾看出。
黑摩勒也真胆大,先将法子想好,再偷偷掩将过去,乘着燕贼去往对崖张望之际,将石上放的衣物银两一扫而光,全数拿走。再照预计藏在第三株树上,借着树荫遮蔽,又穿着一身紧身黑衣,身材瘦小,双手抱着一个树干,挺身竖起,混在那些没有枝叶的老干之中,因其藏得极巧,知道人情多半舍近求远,忽略明处。那几根枝干虽偏向外面,头和双脚均被挡住,人附其上,极像一根交叉的树干。朝阳斜射之中,上有浓荫,照在地上的只是一片阴影,一面又在第二株树上挂了一件小衣和一束草,上附一根细长的丝线,微一抖动,仿佛树后有人神气。
燕贼先见第二株树上下没有人影,正朝第三株查看,也没想到敌人如此机警灵巧,藏在外层有枝无叶的老干之上。心疑人在树后,刚一枝接一枝分别查看过去,忽见第二株树后人头一闪,一杖打空,知中疑兵之计。又当人藏对面崖坡老树之上,正在用目注视。
黑摩勒本意如被看破,立即动手,本非胆怯,见老贼全神贯注前面,一面发话引逗,人早就势援着第二株树干飞身过去,照样藏好,将草上丝线放下,再将预先折下的树枝,照准未一株树打去。
燕贼闻声,果然生疑,立时赶来。因第二株枝多叶少,方才曾经细看,响声又来自未了一株,不由忽略过去。黑摩勒先想多看一会,因见燕贼口发狂言,双手均有兵刃暗器,方才那一杖功力甚深,不是易与,心想:此贼师门叛徒,把我师徒当作深仇,用心阴毒,又是一个强盗而兼恶霸的凶人,和他有什客气?想起途中所闻,气他不过,意欲打伤再说。念头一转,更不寻思,忙将手中小钢镖打将出去。燕贼虽是久经大敌,骤出不意,竟为所伤,等九支钢镖先后打完,人也随同飞落。
燕贼纵横江湖数十年,除葛鹰外未遇敌手,想不到老来为一未成年的幼童所伤,又是受人暗算,新仇旧恨同时激发,不由咬牙切齿,怒火烧心,连向来遇敌沉着冷静,专讲以静制动、乘隙进攻,照例出手敌人不死必伤,决不过四五个照面的神态心意俱都改变。一见人随镖到,手中杖一挥,先将未两支钢镖打退。恨到极处,竟连话也未说,先就一按绷簧,一杖打去。
刚一出手,瞥见敌人手中剑精芒耀目,宛如一流秋水,映日生辉,因剑上芒尾已被壶公封闭,急怒百忙中将它忘却,及至双方兵器已快接触,因仇恨大深,意欲一下便制敌人死命,出手便将铁杖前段化为半截带有环节的钢鞭,将机簧抖直,看去通体仍似一支丈多长的铁杖,敌人只用兵器一架,立可转弯,反激伤人。上面月牙更是凶毒,以前连遇几次宝刀宝剑,均未伤折分毫,自信无敌,以致疏忽了些。等到瞥见剑光耀目,猛想起前听人说小狗得有一口灵辰剑,剑上芒尾随同舞动伸缩不定。此剑锋芒射眼,比以前所见宝刀宝剑更强,莫要被它毁了这根宝杖。心才一动,忙即收势,已自无及。
说时迟,那时快!黑摩勒本觉敌人兵器奇怪,威力甚大,剑芒已被壶公封闭,敌人兵器太长,又可分合长短,屈伸如意,手法更极灵巧,自来姜是老的辣,莫要吃他的亏。想将铁杖斩断,上来便用全力,并还防到敌人兵器会转穹,全神注定杖头月牙之上,来势虽猛,实则中藏变化,以虚为实,身法轻灵,可进可退。燕贼只听传说,初次对面,虽然上来挫了锐气,有点慌乱,心中仍有轻视之念,加以恨毒敌人,恨不能一杖打成肉饼,心气一浮,用力更猛,只管武功惊人,动作巧妙,仍是慢了一步,铮的一声,竟被黑摩勒一剑撩个正着,将杖头月牙斩为两半,只剩一个尖角。这还是心有成见,看出兵器设有机簧,好些变化,有了戒心,没想到会临时撤退。为防杖头转弯反击,不问一剑能否斩断,一个不巧难免受伤。又觉月牙斩断,敌人兵器便难复原,所以专朝月牙下手,否则,连那前半环节也被挥为两段,真成了一根秃头铁棒了。
可是这一杖也真厉害,燕贼手疾眼快,就这时机一瞬之际,瞥见剑已斫到月牙上面,百忙中知非斫上不可,立时变计,就势用力一抖,月牙虽被斩断,那亮晶晶三四寸长,看去不大,分量极沉,势急如电的半段尖角立朝黑摩勒身上打去。黑摩勒如非灵巧机警,早就防到,纵避得快,也差一点没有受了重伤。就这样仍被半段月牙的尖角从肩头上擦过,将身着皮衣划破了一条裂口,肩头皮肉也在作痛。这一惊真非小可,才知老贼名不虚传,果是厉害,将方才轻敌之念去掉好些。刚一落地,老贼已连人赶纵过来,身还未到,三杖毒蒺藜已作品字形,一前两后同时打到,来势急而且准,真比寻常连珠暗器还要厉害得多,连敌人的闪避方向全都算好。
黑摩勒虽然身轻如燕,目力更强,差一点仍又被他打中,见势不佳,敌人身法轻快已极,这还是杖头月牙被人斩断,受了点惊,呆得一呆,否则还要更快,照此情势,再往后面纵退,定必如影随形,被他打个手忙脚乱。敌人身轻手快,再用宝剑去斩未必成功,稍一疏忽便要受伤,平日专用这类身法取胜。不料遇见劲敌,棋低一着,便吃大亏。何况对方暗器厉害,还不知道有毒与否,如何可以大意?
这原是转眼问事,念头似电一般闪过,敌人已由相隔两三丈处飞来,猛想起新近学会飞鹰爪的身法,何不试它一下?为要避那三枝铁蒺藜,人先倒纵出去,两腿一分,用剑一挡,便将当中暗器避过。当时形势也真险极,敌人暗器打法特别,第一杖由下而上,成一直线斜打过来,另两枚左右并飞,无论左右均难闪避,当中一枚更难招架,并且一击就散,化为乱针,四下飞射,凶毒已极。黑摩勒脚刚站地,看准燕贼二次来势,冷不防一个“黄鸽冲霄”,改后为前,手舞宝剑,目光看定下面敌人,一纵三四丈高下,竟由燕贼头上飞越过去。
燕贼本因上来受挫,并将师传多少年、珍贵如命、仗以成名的寒铁宝杖上的月牙斩断了一半,又惊又急又是痛惜之下,看出敌人虽得高明传授,身手轻灵,并具神力,到底年幼,全仗天赋,功候尚欠精纯,心中一狠,竟将多年未用的师门绝技旋风二十八杖施展出来。这类兵器已极厉害,轻功又臻绝顶,加上独门师传,手中铁杖一经施为,人和飞鸟一般凌空纵起,上下追逐,如影随形,一杖紧过一杖,越打越急,当地立在杖风人影笼罩之下。休说迎敌,便想纵逃也办不到。人和蜻蜓一般,刚一扑空,点地便起,势子越来越急,多高本领也禁不住几个飞扑,并且敌人越往后纵越糟,休想有那回手招架之功。
燕贼原因荒淫多年,这类武功最耗真力,本领又高,向无敌手,用不着再费这样气力,平日轻不施展,已有多年未用,为了恨毒仇人,不加残杀难出胸中恶气,又看出黑摩勒本门真传所得无多,以为全是天赋和聪明,见他连展轻功纵避,正合心意,立下毒手。
正待紧逼过去,做梦也未想到,敌人小小年纪,跟随葛鹰日浅,本门真传所得虽是无多,所有师长却均是剑侠异人,竟将七禽、乾坤、飞鹰三种最厉害的掌法全数学会,突出奇兵,改退为进,冒着奇险,乘他将落未落、其势已衰的瞬息之间,迎面凌空飞来,再用铁杖改变招数往上打去,一则无及,又恐敌人宝剑厉害,身尚临空下降,双方势子都急,微一疏忽,手中兵器难免不被斩断,只得挥动铁杖护住头顶,往地下纵去。双方一上一下,恰巧对面错过,并未偏出多少。这一来,相隔都远出了两丈。
黑摩勒落地转身,立将势子缓过,一面把气沉住,剑指前面,笑骂:“老狗强盗休不服气,以为我有一口灵辰剑,欺你老弱无能。你既会轻功,再好没有。索性大家放下兵器,各凭拳脚,看是我活还是你死。实不相瞒,我因葛师说我狡猾太灵,不肯多传本门心法,知道你是本门叛徒,想看看你的本领。我这口宝剑有好几丈长的芒尾,比你那根哭丧棒要长得多,如非另一位师父娄公明不许轻用,早将你和那根哭丧棒一齐斩断了。”
燕贼不知黑摩勒因见敌人兵器大长,宝剑虽可将它斩断,敌人武功高强,不易成功;又知方才一镖业已见血,对方无形中吃了大亏,不能再用内家真力伤人,另外还有一种用意,所说是诈。因听许多人说起灵辰剑的妙用,剑尖芒尾舞动起来能伸长好几丈,方才微一疏忽,便将心爱兵器的月牙斩断,闻言信以为真,误认敌人年轻狂妄,学了一点轻功,便想逞能,葛鹰不肯传授,想在对敌时偷学本领。
这样胆大的孩子实在少有。暗付:旋风二十八杖虽极厉害,敌人宝剑威力更大。此剑神妙曾有多人目睹,决非虚语。已被毁伤,再要斩断,人再为他所伤,更是冤枉。方才怒火头上,竟会忘却,差一点吃了大亏。难得对方自寻死路,想要偷学轻功身法,再好没有。心中一惊,又想起对敌不该如此气浮,忙把怒火按住,纵到面前,冷笑答道:“无知小狗,为了葛鹰老贼恨你狡猾,不肯传授,想从我偷点巧妙么?休看我恨你入骨,如肯拜我为师,万事皆休,什么本领都肯传授。”
话未说完,黑摩勒接口骂道:“放你娘的屁!小爷向不以强凌弱,怜你此时孤苦伶仃,年老无靠,想取你的狗命要凭真实本领,不愿仗着好剑杀你,污了我的剑不算,你做了鬼还喊死得冤枉,不是本领太差,吃了兵器的亏,就便看看你是什么东西变的。小太爷的师长,不是剑侠便是异人,全部正人君子,凭你这样不要脸的老淫贼,做我徒孙也不配,亏你好意思说得出口!要动手,快将哭丧棒放下,否则你那兵器太长,又和跳蚤一样满地乱蹦,我嫌多费手脚,反正落个欺老,我将剑上芒尾放出,扬手就取你的狗命了。早晚总是臭块地,我省点事也好。”
说罢手挽剑诀,假装准备。
燕贼心有成见,又见说得如此把稳,越料是真,心生毒念,闻言也不发怒,冷笑答道:“不知死活好歹的小狗!老太爷平生曾遇不少会剑术的高人奇士,如怕此剑,也不会非取你的狗命不可了。如不依你,当我用长兵器欺你黄口小儿。你拜葛鹰老贼一场,本门真传毫未得到。且教你学点本领,再去做鬼也好。”
黑摩勒笑嘻嘻道:“骂人无用,不管我做人你做鬼,终是胜者为强,你说话算数么?”
燕贼怒喝:“当然说完便算!你那宝剑怎不收起?”
黑摩勒笑道:“我是防你闹鬼。大家退后两丈,收好再打。可是要用真实本领,什么破铜烂铁都不能用了。”
说罢当先纵退,将剑收好,故意摆了一个身法。
燕贼见他蹲身缩体,双手环抱,斜立地上,双目气足神完,注定自己,用的是个“神雕展翅,振羽欲起”之势。看出是七禽掌中第一招起势之一,才知名不虚传,果有拿手,如非多年功力,休想占得上风,那口宝剑尤为可怕,方说:“小畜生的话也要算数。我连兵器都不用,各凭一双空手分个死活。”
边说边将铁杖叠好还原,想要收起,插向身后。不料此杖制作精巧,通体均有机簧,月牙乃是关键,已然斫折,不能复原,再插身后,必要散落,拖着老长一段,如何与人动手?一则话已出口,又想对方宝剑厉害。正在为难,黑摩勒早已看出,笑骂:“老狗强盗,你那哭丧棒还不放下?带在身上有多麻烦。这样破铜烂铁,无人会用,又没第二人会要你的。你如得胜,真有本事,连这一口宝剑也为你所有。这样小气作什?莫非你做惯了贼,还怕别人偷去么?”
燕贼闻言,怒火贪心全被激动,暗忖:小狗必死我手,此时无人在此,就有人来,凭自己的轻功,临时抢取也来得及;手要下得快,将他打死,休说此杖不会失落,连那宝剑也为我有。念头一转,怒喝:“你那宝剑也要放下!”
黑摩勒笑道:“我那宝剑又没有坏,为何放下?你跑得比我快,乘机偷走,我找谁去?我没做过贼,不比你积年老偷儿,我不能不留点心。要动手,就来,各凭拳脚,一对一打个明白,如不信服,再用兵器也行。你那哭丧棒已被我斫碎,禁不住我两剑,被我斩断,再比拳脚,我却不能。”
老贼立被提醒,想起铁杖妙用已被敌人看破,再想暗算,便非容易。最气人是上头月牙一破,失掉好些用处。对方宝剑虽未施为,不如传言之盛,剑上芒尾也只听说,不曾眼见,就那断钢削铁的威力已曾见到。小贼如此狂妄,所说当必不假。真要闹鬼,身边还有好些毒药暗器,凭自己的轻功,也来得及避那一剑。反正敌人决无生路,怕他何来?为防万一,见对面崖坡的树最高,口答:“依你小贼,等我放好兵器就来。”
声完人起,一纵好几丈,便往对崖飞纵过去。不料黑摩勒早有准备,刚将铁杖就势挂好,落在地上,耳听脑后风声和一声“好”字,一条黑影已背着日光跟纵飞来,落向身旁。心中有气,未及喝问,黑摩勒已先笑道:“你想逃么?没有那么便宜的事。”
燕贼不知黑摩勒另有用意,又受高明指教,将新学会的飞鹰爪与七禽掌相合变化出来的巧招隐而不露;见他口发狂言,神态滑稽刁巧,专一想法弄人,并无别的奇处,以为只是身轻力健,人本聪明,所识高人又多,师长更是名家,不知从何处偷学了两招,听他方才想偷学自己轻功的口气,已可听出真意,其实限于年龄,并未学会,只有一知半解,即此已是难得,天资既好又肯用功的美质平生少见,如能收为自己的徒弟,岂非绝妙?心中一动,忽生怜才之念,竟将前念稍微改变,不肯上来就下毒手,打算相机行事,不能够制服再下毒手。主意打定,冷笑说道:“你这小狗,天不知多高,地不知多厚。你明想取巧激我。你不过仗着一点聪明,人小鬼大,以前所遇敌人欺你年小,又无真才实学,以致中你诡计。你遇人不多,经历尚浅,便敢胆大狂妄,以为没有敌手。今日遇见老大爷,除却跪下认罪,跟我回去,休想活命!”
黑摩勒看出燕贼爱才,乘机笑答:“老头儿,我的各位师长虽极高明,可惜他们嫌我淘气,好些真功夫都不肯传授。全仗随时留心,偷学一点,常时想起气闷不出。你把我师父当作仇敌,又要杀我师徒。今日追来,本非要你的命不可,只为你以前与师父原是同门,想借比武学你一点轻功。将你打倒,不必说了;如打不过,我便逃走,好歹也学了两手。既是这等说法,反正跟谁学本领都是一样,你只比我真高,便拜你为师何妨?不过你是一个老淫贼,名声大臭,只能偷偷地喊你师父,不能使人知道。你还要把师祖所传轻功全数施展出来,我看才行。尤其师父那一套飞鹰爪,必须借着和我对敌演习出来,我看值不值得。如你不会,我还是照样要你狗命。你看可好?”
燕贼见他生得瘦小枯干,又穿戴着一身皮衣裤和皮面具,都是紧贴身上,肩头上被暗器划破一块,看神气似已受伤,竟未中毒,若无其事,看去小活鬼一样,偏是动作轻灵,摇头晃脑,神态滑稽,使人又好气又好笑。闻言方觉敌人偷学武功,可以摇动,及听未了几句越说越难听,不禁又惊又怒,略一寻思,冷笑道:“你这小狗虽然可恶已极,这样灵巧用功可也难得。我的轻功比你师父还高,本门几种掌法我也全会。一则年纪老了一点,不愿用那大力;二则我不骗你,别的功夫都比你师父高,只有内家罡气我不如他。你只将我轻功学会,便无敌手,何必定要飞鹰爪呢?”
黑摩勒早知燕贼贪淫太过,内家罡气已不能用,方才又中了一镖,少掉好些凶威,再听出不会飞鹰爪法,心中越定。如换平日,早已急不如快,抢先出手,因近来连经大敌,长了经历,知道对方不是易与,又是一个极恶穷凶之徒,既想毁掉他的寒铁杖,又想自己杀贼尚无把握,打算多耽延一些时候,等到江、阮等四人赶来,合力下手除此大害。难得燕贼妄想收徒,正好取巧,闻言先不动手,暗中戒备,表面装作天真,笑嘻嘻说道:“不学飞鹰爪也行,但我方才见你起脚和蜻蜓点水一般,看去轻浮,真力不够,如何动作?偏是那样灵巧轻快。我也是吃了真力不够的亏,你用什方法补救呢?”
燕贼一听大惊,暗忖:这小鬼真个眼快心灵,人又那么刁钻灵巧,此时全是幼童天真,连口气都逐渐改过,不由越看越爱,心想此是仇人传衣钵的爱徒,如被我收服,气也把他气死,意欲以恩相结,笑说:“你这小鬼真个刁得有趣。我轻功已臻绝顶,不肯拜师,怎能看出?这且不去说它。月牙尖上有毒,按说此时应该周身冷颤,痛痒难忍,再有三个时辰必死无救。你肩头受伤,好似还能支持。
不是月牙尖头所伤是那断角,便是事前服了纯阳之药。这类灵药最是难得,你事前又不知道,当然不会。我又看出是那尖头划破,也许你人虽瘦小,皮肉坚实,受伤不重,暂时还能忍耐。时候一久,休说见血必死,只有血痕浸出,六个时辰之内也必发作,早晚送命。我那伤药最灵,专解奇毒。在未看明心意以前已无杀你之心。我赏你一块解药,先将性命保住,免得久了难治。真个执迷不悟,杀你不迟。”
黑摩勒早就听说师祖当年炼有各种解毒灵药,但未见过,葛师每次相见都是匆匆,无暇询问,只知红如朱砂,带有极甜美的异香,又知六阳丸不特御寒,服上一粒,三月之内百毒不侵。初受伤时颇痛,也未细看,此时痛已渐止,必是灵药之力。难得老贼痴心妄想,自送上门,心中一喜,立时笑答:“我想杀你,倒送我东西,这多不好意思呢?”
随说,将药接过。
燕贼正说用法多少,黑摩勒已接口笑说:“早晚是我的东西,此时总算好好相赠。如其你本领还不如我,只将人头切下,留下尸首,算报答吧。”
燕贼听他又出恶言,怒喝:“小鬼,怎不会说人话!”
黑摩勒笑道:“你已叫我小鬼,如何会说人话?你教我的轻功,不是还没有施展出来了么?真要合我心意,再赔不是也来得及。算起来你已年老成精,怎么这样大的肝火呢?要动手就打吧!”
燕贼见他带笑带说,好在又是同一心理,想等冯、宫二贼赶来,表示自己不是溜走,没料到说打就打,出手这快,未一字刚一入耳,黑摩勒已飞身纵起,一掌迎面打到,来势又猛又急,骤出不意。伸手一挡,觉着对方那只小手斫在膀上坚如钢铁,功力稍差决吃不住。就这样,还觉斫中之处隐隐作痛,心中一惊。再看,人已借这一挡之势,借劲使劲,倒纵出去两丈来远,占了便宜,并还笑说:“老头儿果然本事不差。如换别人,早已被我打死。你不要急,我这是偷学本事,不这样,如何学得成呢?”
燕贼被他闹了一个啼笑皆非,没法和他生气,只得强笑说道:“小鬼不要大意,以为便宜,你未服输以前,虽不杀你,多少也吃一点苦头。各自小心,我动手了。”
燕贼做梦也未想到敌人小小年纪,会学会那三种最负盛名的掌法,又连受水云鸿、壶公前后指点,加以合用,悟出许多巧妙身法变化。如非日浅,功力不够,内家罡气尚未炼成,不必再等人来,早已吃了大亏。一心还想软硬兼施收为徒党,话一说完,便飞身纵起。
黑摩勒料定燕贼不会伤他,上来一味引逗取巧,满口便宜话,等到看清对方虚实深浅,除轻功极好,解数精奇,不用险招无法近身,真要相拼,不冒奇险难于进攻而外,内家真力比师父相差甚多,连劈空掌都轻易不用,固然毒念已变,一半也是有心藏拙,恐人看轻之故,不由宽心大放。一面惜着偷学为名,双方此起彼落,在崖前十丈以内纵跃迎敌,追来扑去,想使敌人力乏,抽空下手;一面看准崖前那株大树,待机而动。
燕贼本多疑忌,先见敌人狡猾刁钻,颇有戒心,后见黑摩勒闪避时多,专一留心自己身法步法,时前时后,或左或右,猿跃鸟飞,在当地往来飞纵,目光老注定自己身上,敌意不多;偶然纵到树下,几次只一伸手便可将那铁杖抢去,自己心慌赶去,人已飞走,始终头也未抬;内有两次赶得太急,还被嘲笑了两句,心生内愧,不愿显出小气,故意给他空隙,暗用全力准备,只等敌人的手一伸便即飞身纵过,猛下毒手。
哪知黑摩勒纵到树下,仿佛料定自己不放心,必要追来,打算在未落地以前抽空反击。脚才沾地,立时双脚一绞,“惊龙掉首”,倒纵起来,全身凌空扭转,当头扑到,身法灵巧已极,并还刚由自己这里学去,先并不会。幸而这次没有再追,又有准备,否则还要吃他的亏,暗中赞好,心更喜爱,连那毒手也未施展,稍微一架,两下便自分开,笑说:“小鬼真个聪明,可惜起得太猛一点,转身时脚尖用力稍重,以致前重后轻,落时成了强弩之末。我如想伤你,以逸待劳,你已吃亏。凭我老人家,怎会上你的当?还是快些服低,我那轻功妙处好些还未施展呢。你不拜我为师,如何能学得去?”
黑摩勒边打边答:“这个不足为奇,非得看出拿手才心服你。我先把这‘惊龙掉首、飞鹰盘空’的身法学会再说。现已看出你真的名不虚传的了。”
燕贼也是妄想收徒之念太甚,不知是计,又见敌人灵慧可爱,一点就透,已有信服之念,不再骂他淫贼。一时性起,认定敌人不降即死,凭这点功夫决非对手,万逃不脱,打算给点甜头,笑说:“小鬼,你既要学,且看清了。我不伤你,不要胆怯。你有本事,只管施展。”
黑摩勒听他说出满话,暗骂:“不知死的万恶淫贼,少时知我厉害!”
口中笑答:“话要算数,你先做个挨打的人。”
便飞扑过去。燕贼笑说:“我先做下风也好,留神我的起落。”
二人由此便追扑起来,一路引逗,离树已有五六丈。燕贼只当对方业已心服,还未输口,这未一招恰应往后倒纵。黑摩勒假装上风,追逼又紧,照理还要往后倒纵。兴头上,正喊:“小鬼记清这一招,你便改做下风。打完再不服输,我就要你的命了。你追得上么?”
边说,人已倒纵出去。
这次相隔更远,还未落地,耳听黑摩勒大喝:“我早会了!这个不足为奇,谁肯服你这个老淫贼?还是真打的好,我把你人头带交师父,有意思得多。”
话未说完,一个新学会的身法,人已翻身,往来路大树下纵去,不等落地,剑已出匣,左手抓住铁杖的柄,接连两剑,斩成三段,剩下两三尺长一段,随手便往隔崖甩去。燕贼骤出意料,急怒交加,大骂“小狗”,纵向追来,已自无及。
黑摩勒听那铁杖没有下落声音,方觉奇怪,忽听飕飕飕接连几声,猛想起敌人暗器厉害,慌不迭手舞剑花,闪向树后。说时迟,那时快!就这晃眼之间,耳听夺的一声,一枚铁蒺藜已先钉向树上,正由黑摩勒耳旁擦过,差一点打中头上,死于非命。心方一惊,同时还有六七枚连珠飞来,暴雨也似。崖上又有好些暗器飞下,那些铁蒺藜多半被其打落,有的全钉树上,仿佛上面有人相助神气;远远又闻呼哨之声。
立定探头,往外一看,原来燕贼人最机警,急进急退,最善收风,本是怒极追来,因相隔太远,不能一次纵到,刚落在离树两丈左右,身边铁蒺藜已早取出,忽然想起敌人宝剑厉害,心中恨毒,忙将铁蒺藜先打出去。目光到处,瞥见崖上来了一男一女,一个并将断铁杖接去。那许多铁蒺藜,一枚也未打中敌人。同时,又听来路转角隐隐喊杀呼哨之声,知道冯、宫二贼遇到强敌,以冯吉的本领,尚发风紧暗号,催令速逃,可知厉害。
心中一惊,立时想起人未走出五十里外,敌人竟敢大举来追,分明已得壶公同意。此时前后皆敌,黑摩勒手中宝剑那等厉害;身旁虽有一双六阳戟,也是精心制造、可以折叠之物,比寒铁杖差得多,铁蒺藜已决用完,再打下去凶多吉少。心中一动,方想赶向前面略探形势,仗着自己这身轻功,就是不敌,逃终有望,省得被冯、宫二贼传说出去,咬牙切齿,刚一转身。黑摩勒当他要逃,如何能容?跟着又听江明远远喝骂,心中越喜,骂道:“无耻老淫贼!我还不到斫你人头时候,何必这样胆小怕死?”
燕贼本就怒火烧心,哪再经此一激?想起多年威名,今日败于小鬼之手,以后何面见人?后面又有强敌,一样丢脸。前途当可遇见冯吉,还是先顾自己要紧。念头一转,立即回身迎来,打算能报仇顶好,两三个照面如见无望,这一带形势先已看明,溜起来也较方便。难得敌人骄狂,剑已收起,再好没有,重又生出恶念。刚刚回身飞扑,黑摩勒也纵身飞来,双方都没想到敌人来势这猛。老贼本已要逃,忽然转身反扑,黑摩勒更出意料。双方相隔只三四丈,经此一来,恰巧迎面。黑摩勒猛想起燕贼暗器凶毒,心方一惊,人已纵起,眼看撞上,就这时机瞬息之间,看出敌人双手环抱向前,五指向外齐伸,微往里钩,知其想用重手法凌空抓来。虽然敌人真力不济,方才看他手法极巧,又狠又准,动作更为灵活。彼时并无伤人之念,尚且如此厉害,真被抓上,决禁不住。忽然急中生智,猛将双掌往下一按,施展七禽掌法,将真气往上一提,人便高起了三四尺。
燕贼看准敌人年幼,只是聪明绝顶,功力还差得远,眼看冒失纵来,快要撞上,抓中之后不死必伤,万没料到真会七禽掌法,内家气功也有深的根底,方才故意示弱,不肯现出。断定必中,正用全力往前抓去,相隔已只五六尺,来势那等猛急,两下一凑,本是危机一发,万无幸免,忽听敌人口中用力响了一声,身形微一屈伸之间,竟自改下为上,凌空而起,由自己面前斜飞上去。
虽只尺许之差,但是人在空中,先料非中不可,心又狠毒,恨不能一下把人分裂两片,真力已全发出,势子大猛,无法改变招数,本身真力真气既差,先又被黑摩勒往来引逗追逐,白费许多气力,不特无法收势,反因用力大猛,往前冲出老远,不是功力精纯,几乎立足不稳,人也脱力受伤,气力已浮,刚刚落地回身,心中一慌,忽听一声大喝,又听崖顶喊好喝彩之声。目光到处,敌人已凌空飞来,当头下扑,双手平伸,两脚朝天,头下脚上,目光注定下面,手已渐向胸前收拢,似在运用真力准备下击。认出此是七禽掌中最厉害的一手,并还加上飞鹰爪的身法,中藏变化,与方才对敌时全凭轻身纵跳迥乎不同,才知中了诱敌疲劳之计。
照此形势,敌人非但得天独厚,这内家最厉害的两种掌法均已得到真传,无怪平日那大名望。再打下去,决难取胜,一对一自然不致吃亏,不能杀他,便须防到他的同党。又见崖上两少年男女都是英姿飒爽,此时观战不下,分明料定自己必败,有了布置,想让小狗逞能,本身决非庸手。听说近来江湖上出了好些有本领的少年男女,比昔年自己出道时厉害得多。冯、宫二贼又似逃走,不听声息,越发惊疑。一见全身已在对方掌风目光笼罩之下,燕贼照例不作徒劳无功而有危险之事,当时把心一横,假装迎敌,以静制动,立在地上,暗中准备,看准对方来势,相隔不过一两丈,猛施轻功,身形一晃,一个“黄龙转身”,扭转身子倒纵出去。
黑摩勒毕竟吃了功力不够的亏,更没想到燕贼久经大敌,识见甚高,一望即知,神态如此镇静,竟等自己快要落地方始纵逃,不能凌空施展飞鹰爪中重手法下击,方想如何取胜,并防备他的暗器,心神略分,燕贼已往前面倒纵出去,身法巧妙从所未见。最厉害是贴地横纵,后半和箭一样笔直,并不高起。第一纵只得两三丈远,脚刚沾地,身未立定,忽然往下一蹲,立似黄鹄冲霄,拔地直上,朝斜刺里崖上飞去。那崖又陡又峭,虽然微微有点倾斜,上面井无藤树之类,稀落落生着几株野草。燕贼也只纵到中部,手脚并用,更不停留,活似一个大壁虎,晃眼到顶。
黑摩勒没想到逃得这快,忙即追去。忽见燕贼回手便是两枚铁蒺藜打来,刚刚避开,隐闻崖顶呼喝之声,稍微一停,燕贼已无踪影。跟着便见两少年男女喝骂追过,也是一瞥即去。正往上追,忽听身后呼喊,回顾阮、江等五人一同赶来,忙喊:“燕贼已逃,我们快追!”
说罢当先追上崖去。到顶一看,只两少年男女在下面乱山林野之中飞驰隐现,脚程快极,闪得两闪便不再见,也不知是否追贼。就这稍微两次停顿,燕贼已不知去向。知被逃远,追赶不上;两少年所去途向,谷径回环,并非去路,只得边追边往前看。
江、阮、铁牛等五人也赶了上来,正说追敌经过,得知冯吉被江明、阮菡合力夹攻,已和宫祥逃去,快到转角,忽由斜刺里飞来一根好几尺长的粗木箭,将其打成重伤,又中了阮菡两支暗器,刚一倒地,便被江明杀死。跟着,苏、萧二人赶来,送还衣包,并传壶公之命,上来故意喝止,双方要打须在五十里外,不许当地伤人。想起壶公之命,宫贼已乘机翻山逃走,便未再追。因觉燕飞来是个大害,正往前留心查看,忽听下面谷中有人喝骂之声,均疑燕贼已被人拦住动手,先两少年男女所去途向偏又不对,觉着奇怪,自己这面哪有许多的人?
要是两蒙面少年,怎会预知?赶在前面,正要一同追去,猛瞥见下面山谷中来了一伙手持兵器的人,老少都有,本领似都不弱,无一相识,料是接应三贼的贼党。仔细一看,铁牛认出内中一人曾在湖口见过,断定不差。内中一个壮汉已顺崖坡赶上,老远大喝:“小狗男女,可去前面领死!燕老英雄也在那里。免得惊动主人,彼此不便。”
黑摩勒见那来贼面容狞厉,愤怒已极,知其有心报仇,不会逃走,难得燕贼也在那里,立时答应,说:“你们先走,小爷们随后就到。”
贼党狞笑一声,把手一挥,便往来路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