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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回(下)高人今不在 花团锦簇隐幽居

  二人想起好笑,决计归途往寻,看它到底为了何事,一面借着剑光照路前行。走出不远,崖缝越窄,路也越难走,崎岖不平,有的地方仅容寻常一人通过,转侧都难,并向一旁偏斜,不能直走。先还望见头上有一线天光,后来好似走在暗弄之中,天色早已不见。如非身小轻灵,所带刀剑又是神物利器,既可照路,遇到荆棘藤蔓一挥而断,稍差一点的人休想过去。难怪方才怪兽不敢由崖顶绕往前面拦阻,熊猛那大的人,以前两次通行,真不知如何能够往来。师徒二人在夹缝中曲曲弯弯走了八九里,方始脱身出去、虽有一身本领,也闹了一身冷汗。到了外面,又是一片旷野森林。
  铁牛笑道:“这盘蛇谷断断落落,并不连在一起,走完一条又是一条,越走越难,真个讨厌!总算快到,前途还有一小段便是那姓苏的住处,不知风景如何。”
  黑摩勒道:“你哪知道,我在来路登高查看,此谷大体像一个人字形,我们走的是另一头。因谷中到处深沟绝壑,天生奇险,歧路又多,近黑风顶这一带像一株珊瑚树枝,中有好些谷口必须横断过去,出了这口,又进那口,才可抄近,免得遇险阻路,走错途向,越绕越远。如由龙樟集那边来,便是葛师祖所说的路,难走之路更多,要远两三倍。我们所走这些谷径,看似分开,实则都是谷中岔道歧路,一头分裂向外,只中间有一两处谷口,内里仍是连成一体,不知道的人如何走法?景物如此荒凉幽险,这位老前辈偏在这里隐居,寻他决非容易。附近住的两人如与相识,再要是自己人,那就好了。”
  二人边谈边走,到处都是千年以上森林,峰岭甚多,又无路径,几次把路走错,再绕回来。共总百多里的山地,二人走得又快,竟走了大半夜还未到达。途中也未寻到水源,虽有两处水潭,又黑又深,时见水草中蛇虫惊窜,不敢取饮,幸而方才未吃完的桃子,被铁牛包了几个,一路纵跃奔驰,虽已挤碎,尚可解渴。月光又明,只半夜里遇上一次狂风,猛烈异常,飞沙走石,吹得林木萧萧,声如潮涌,约有个把时辰方始平息。再看前面高峰近顶之处,已是阴云布满,月光照上去,云边多幻作了乌金色,峰顶早看不见,均觉此行奇险,与熊猛所说相同,只子夜黑风威力不过如此。
  快到天明,方将未段谷口寻到,走了进去,方知先前路仍走错,绕了老远一段。由此去往峰脚还有二三十里,路已平整,地势宽大,一面高崖排空,一面深沟大壑,并有好些肢陀,草木甚稀,高峰就在前面,不似来路一段时隐时现,极易辨认。连走了两三日夜,后半又经奇险,均觉疲乏,仰望天色,已是月落参横,东方渐有明意,便寻山石坐下。歇息片时,天已大亮,重又上路。晨雾甚浓,山风阵阵,景物甚是荒凉,均想寻到苏同再作打算,一口气赶了二十多里。
  正走之间,前面高峰忽被山崖挡住,遥望前面,有一小山。山并不高,半山坡上似有大片平地,一片苍绿,映着刚升起来的朝阳,其碧如染。由上到下甚是清洁。并有一条小溪,清波粼粼,环山而流,景甚幽静,沿途少见,料有人居,忙赶过去。到后一看,原来山上林木乃是一种特产的榕树。这类树木福建境内最多,生具特性,极易生长,树枝沾地,重又生根,往往一枝大树,不消多年,蔓延出去,荫蔽数十亩,仿佛好些树林丛生一起,实则本是一株,浓荫如幄,只见林木交锗,互相蟠结,半山以上全被布满,想似经过人工。内中并有出入之路,树根底下还种有两行花草。晨雾已消,日光穿林而入,清荫满地,闪动起万点银鳞,浓翠扑人,沾衣欲染,花香阵阵,沁人心脾,时闻好鸟娇鸣,飞舞往来绿荫之中,穿梭也似。
  二人在荒山中奔驰多日,第一次见到这好地方,不由心神皆爽,赞赏不置。因想主人必在林中居住,穿行了一阵,不见房舍,喊了两声“苏大哥可在这里”,也无回音。心方奇怪,忽然发现来路左侧有一片空地,当中有一花堆,榕荫之下放有石凳石几和一些火炉茶具之类,榕林也快绕完。忙穿过去一看,原来主人就着四外密列的树干,加上一种藤蔓,编结为墙,再用藤蔓花草编成屋顶,当中建成两三丈方圆、一丈多高一所屋宇。
  内里隔成两间,再在四面墙上开出圆形和葫芦形的窗和内户,屋中另设门板开关,但都未用。编制极巧,交接之处虽有铁箍束紧,生意未绝,外层再附生着许多香草野花,越发别开生面,通体新鲜,宛如大片绿毡四外包住,上面绣着无数奇花,五色缤纷,娟娟摇曳,美观已极。内里再用树木齐中切断,结成地板,以避湿气。床榻几案、人家用具无一不备,人却不见一个。那榕树花藤所结小屋,前面留出一片空地,通到溪旁,景更清丽。临溪也有一些石凳,以供坐卧,并有两株不知名的花树,花大如碗,一株淡红,一株雪白,花开正繁。那花形似千叶莲花,清馨扑鼻。二人以为主人他出,必在近处,少时还要回转,不便私人人家,便去花下石凳坐候。
  等了一阵,不见人回,腹中饥渴,便将来路所备干粮肉脯取出对吃。铁牛笑说:“我说道路太长,山中没有买处,想多买一点,师父偏说累赘,不令多带。如今所剩无多,至多明天,便没有吃的,怎么办呢?”
  黑摩勒笑骂:“蠢牛!你只贪嘴,也不想想有多麻烦?我先打算由龙樟集走,自然不须多带。中途改路,所行均是荒山无人之境,谁晓得呢?”
  铁牛忽然惊道:“师父,我想主人未必在此。方才过来时,我见屋中用具虽然齐全,也有炉灶,但不像近日有人用过。来时天才刚亮,主人有事外出,必要烧水煮饭,怎么连点炉灰都没有?我再看看去。”
  说罢往里便跑。一会回来,手里拿着一张纸条,说在窗前小桌子上寻到。
  黑摩勒接过一看,上写“久候不至,不知病体可曾复原?昨日壶师已往龙樟,弟欲再往一求,并托林老代为关说,就便往漳州访友,归来当在一月之后:兄如先回,请勿他去,因壶师近日常来林外饮酒,意思颇好,食粮用具仍藏原处洞中,请兄自取”等语,下面写了“同启”二字,知是苏同所留,并知老人已往龙樟集。初意这等走法可以早到好几天,不料欲速不达,反而错过。如走原路,虽然要远得多,老人却可遇上,悔已无及。
  照留字日期,老人走才两三天,依了铁牛,既然到此,索性去往黑风顶老人所居看上一次再走。黑摩勒觉着峰高天半,上下艰难,老人不在,徒劳跋涉,事又紧急,已耽搁了好几天,食粮将完,当时起身,照青笠老人所说途向往龙樟集赶去,至多次日便可到达。此行虽然扑空,一算程期,和走原路差不多少,许能赶在贼党前面,立催起身,匆匆将纸条放还原处,又亲自走去一看,主人实已远离,也未睡眠,重又起身。
  由当地往龙樟集,另走一路,无须穿越谷口,歧路虽多,但有葛鹰所说途向里程和青笠师徒所开路单,只要留心避开螺丝峡一带险径,别的地方山路虽极难走,凭二人的功力,也不在心上。黑摩勒先恐铁牛不耐劳乏,后见精力甚强,心便放下,决计赶到龙樟集,寻见老人下落再作打算。哪知走出数十里,方觉崖高谷深,地势越低,山形险恶,忽听身后来路异声大作,凄厉刺耳。开头声音尚小,越往前声越洪厉,先似秋潮初起,商钊始发,跟着波涛澎湃,万籁怒号,仿佛远处起了海啸,就要袭来光景。
  谷径蜿蜒,曲折甚多,这时已绕向黑风顶侧面,中间连经数十处岔道,方向早变。先看后面,虽是天色沉黑,还看得见一点山形,后来异声越转洪厉,由远而近,仿佛到了身后。回头一看,来路已成了一片漆黑,大量乌云仿佛天塌也似,铺天盖地狂涌而来,相隔至多十来里路。前面天色仍是清明,日光正照头上,那一带山谷渐阔,阳光普照之下,一前一后仿佛两个世界。
  二人忽然想起天已午时,必是子、午二时的黑风发作,快要掩来,方觉乌云来势如此神速,怎会静得没有一丝风意,路边花草也未见有摇动?猛觉一股热力其大无比,由身后袭来。回头一看,那又浓又黑的风气已将山谷填满,相隔只有一二里,地面上的热气已被激动,狂涌过来,晃眼便被迫上,不禁大惊。黑摩勒首喊:“不好!铁牛还不快逃!”
  师徒二人立时脚底加劲,连纵带跳,如飞往前驰去。大量墨云便追在后面,所到之处,上下一片乌黑,只听悲风怒号,凄厉振耳,渐渐化为轰轰发发之声,山摇地动,墨云黑气之中更有无数火星乱爆。知是黑风卷来的沙石互相摩擦所致,一个逃避不及被它冲倒,休说立足不住,不死必伤。
  二人亡命飞驰,沿途均是参天峭壁,连个避风的崖凹洞穴都没有,人的脚力,无论轻功多好,也决没有风快。眼看危机一发,转眼便被黑风卷起,身后热力越来越强,并不似风,压力大得出奇,就想停步也办不到。百忙中回顾,那由天到地的墨云黑影,带着亿万点火星,排山倒海一般,已快当头压下,将人吞去,离身仅有半里来路。心正惊慌,猛瞥见前侧面有一崖角突出,往里凹进,妙在与崖平列,与来势相顺,绝好避风所在,料知此外更无生路,互相一声惊呼,一同往里蹿去。
  刚一到达,瞥见中有一洞颇深,心中一喜,后面的黑风墨云已疾逾奔马,由旁边狂涌而过,眼前立成了一片浓黑,除那浓黑暗影中的亿万火星,随同风势滚滚飞舞,明灭万变,势如潮涌而外,伸手不辨五指,哪还看得见别的物事?总算五行有救,那洞深藏山崖横壁之内,洞口正对风的去路,光景一样黑暗,只管厉声呼啸,震撼山谷,仿佛天翻地覆,整座崖洞就要崩塌,风却一点吹不上身,照此情势,自难上路。先还以为那风每日子、午二时往来谷中,不过个把时辰当可过完,哪知悲风厉啸越来越猛,空自心焦,毫无停止之意。二人日夜奔驰,精力早疲,年轻好胜,勇于任事,走在路上还不觉得,坐定之后,见风老不止,渐渐生出倦意,所坐山石又颇宽平,隔不多时,铁牛首先睡熟。黑摩勒怜他连日辛劳,没有喊他,坐在旁边等了一会,心里一烦,也跟着沉沉睡去。
  二人这一睡竟睡了不少时候,醒来瞥见洞外天光,出去一看,斜阳反照对面崖顶,知时不早,心想连日太累,本打算在路上觅地安眠,明早赶到,先睡些时也好。风势早过,地上到处都是崩崖裂石、残枝断树。因已看到过黑风厉害,必须在子夜以前赶出黑风往来的一段谷径,或在事前寻到避风所在,才可无害。精力已复,上来便跑,那山谷时宽时窄,时高时下,歧路甚多,难走已极。
  中间还走错了一条路,费了好些事,才寻到原转角处。所遇奇险甚多,均仗练就轻功,师徒合力,方始渡过。走到天黑,一算途程,共总走了一百来里,从来无此慢法,前途再要这样,加上两日也走不到。虽然忧急,无计可施,最可虑是童山秃崖绵亘不断,不特鸟兽山粮无从猎取,连水也见不到一滴,所带食物勉强只够一顿,当夜如寻不到饮食之物,明早还好,再往前去便有饥渴之忧。想了一想,无计可施,只得脚底加快,把剩下来的干粮留为后用,忍着饥渴,加急飞驰,一面还要留心把路走错,烦劳已极。
  天黑之后,路更难行,既恐走迷,又要算计时光,先觅避风之所。不料赶了一段,忽然降起雾来,虽有宝剑可以照路,将身前云雾荡开,没有星月,天时早晚如何分辨?勉强在云雾中赶了一段,想起来路所遇黑风的威势,不敢冒失,正用剑光沿途照看,寻找山洞。铁牛偶一回顾,瞥见身后有一二十点黄色星光闪动,忙喊:“师父!你看那是什么?”
  同时,前面也有同样星光出现。黑摩勒料知不是什么好东西,忙令铁牛小心戒备,一横手中剑,大喝一声,待要迎上,猛想起来路所遇狮面猿身的怪兽,目光与此相同。心中一动,便听兽吼,一呼百应,上下前后都是,声震山裂,疑是自己失约,被它发现追来,大声喝道:“我二人并非避你,故意绕路,实是身有急事,不久还要回来。你们久居此山,当知地理,如通人言,可代觅一山洞,以防黑风伤人,再觅一点干柴,等我把火点起,见面再说。此时大雾,你们不要近身,免为宝剑误伤,彼此不便。”
  铁牛在旁想起前事,刚喊:“你那桃子,还有没有?”
  怪兽忽然连声低啸,后面几百点星光立时绕路赶上前去,聚在一起,往前面暗影中退去,一闪不见,只剩一个仍立原处。知是为首的怪兽,来意不恶已可想见,同时想起老人既已先走,夹缝中所闻长啸何人所发?怪兽如此灵慧,昨日闻声急退,必与那人相识。此时光景昏暗,又有黑风之险,看神气似无伤人之念,以前又答应过它,索性随它同去,先寻到避风之所,再用手势和它探询底细,也许认得老人都在意中。主意打定,喝问道:“我身有要事,不能久停。你如有事求我,须在天明以前,否则只好事完归来再代你办。天亮就要起身,你却不要难过。”
  怪兽立时欢啸,试探着走近前来。二人早看出怪兽只是有求于人,并无恶念,如有万一,正好擒贼擒王,将为首的除去。暗中戒备,表面却作从容,不去理它。怪兽见二人没有喝止,越发欢喜,连声低啸,到了身前立定。剑光照处,见怪兽手指前面连比,作势欲行,知是引路,便同前进。
  人兽都走得快,约有一里多路,转入一条狭长山谷之中,接连几个转折,方恐把路走迷,地势忽然降低,由一斜坡跑下。方觉地方宽大,是片花树森列的平野,忽听水声潺潺,前面暗影中似有火光闪动。过去一看,火光越亮,前面现出一座山洞,洞甚高大,当中生着一堆柴火,跟着便听一股急风,带着四点金星、两条黑影由身旁急驰入洞,一看乃是两只怪兽,各用双臂托着半片死野猪。
  二人刚一走进,群兽立时纷纷欢啸起来,将路让开。二人见那山洞甚是高大,怪兽共有二三百个,比昨日所见少了许多,隐闻洞后哀号之声,知道对方能通人言,并还灵巧已极,方才随便说了两句,想弄一点柴火,以便对比,就这一会工夫,不特把火升起,并还把死猪肉寻来请客。铁牛正觉腹饥,先用刀割了一片,将皮削去,用刀挑起,放在火上去烤,不多一会便自烤熟,当时焦香四流,看去又鲜又肥。黑摩勒正用树枝挑起一大片,想要去烤,打算吃完再问,见兽群十九避开,只为首一个立在上风一面,笑问:“这熟的比生吃好得多,可要尝点?”
  怪兽咧着大嘴,将头一摇,见树枝被火引燃,黑摩勒恐污宝剑正忙着在换新的,便低叫了两声,立有两怪兽往后洞跑去。转眼奔回,拿来一柄断的铁枪、一把钢刀,上已生锈。
  黑摩勒刚一接过,又有几个怪兽由洞外奔入,双手捧着好些桃子,方才所说居然全数办到,越发心喜,疑虑全消。看出怪兽不肯吃荤,并还厌那烧肉香味,心想:这东西如此灵巧,善通人意,以前必与人常在一起,否则不会这样。所求的事决非容易。自己吃了人家,不好意思就走。此时,黑风尚无动静,离天亮还早,它的吼声一句也不懂,还要耐心试探,连比带说,不如早点问明,也好下手。便和铁牛边吃边向怪兽连问活带比手势。后来试出,铁牛说话土音太多,还差一点;黑摩勒因随司空老人奔走数年,师长多半川、陕和北方诸省口音,土音已变,人又灵巧,所说的话,怪兽更是句句通晓,并不十分费事。
  二人虽不通兽语,但由手势中间出此洞甚大,前后两层,并有好些石室,本是怪兽藏聚之处,后洞并有两人在内久居,现已他去。怪兽似为那两人制服,同住洞内,日常服役,甚是相安,因此能通人言。本来只在当地聚居,采吃山果草根和树上嫩叶为生,十分快乐。那两人未走以前,向不许其远出,只有一黄衣人常时来访,此外并无外人登门,那两人走后,中有几个怪兽静极思动,出外游玩,发现昨日崖顶背风一面有不少桃树,桃子甚是肥大,告知同类,常往采吃,无心中遇到大群野猪冲过。
  这类怪兽天性威猛,力大无穷,先想和猪硬斗,无奈这类野猪虽无怪兽灵巧,惟更猛恶合群,一经性发,不论前面刀山火海,照样猛冲过去,前仆后继,不死不止,而且无论遇见什么东西,只是生物,定必狂冲合围,将其咬死,撕成粉碎才罢;又喜用树根磨那两只獠牙,残忍无比。吃饱无事,便拿草木晦气,任性践踏伤害。差一点的小树,被它一咬就断,凶恶非常。山中果树被它糟蹋了不少,因此恨极,遇上必斗。但都是三五只一起,加以远出不久,不知底细和猪的习性,第一次遇到这样大群野猪,哪知厉害?
  当头十几个虽将野猪伤了几只,本身也被冲倒,逃得慢的两个竟被踏扁,逃得快的也有两个受了重伤。如非纵跃轻灵,上下崖壁如走平地,一个休想逃脱。后来看出野猪共有好几千只,每当黄昏将近,倾巢出动,去往饮水,由谷中经过时,和潮水一般,休说人和别的兽类,便是一座小山,也被冲塌。这才看出厉害,知道野猪大群猛蹿时,直似疯了一般,一味向前狂冲,永不顾到后面。正面遇敌,分明送死,至多拼得一两只,同归于尽,于是改为伏在崖顶之上,先用石块朝下乱打,等它走过再追上去,由两三个对付一只,将那落后的猪群杀上一二十只,拖了回来,打算釜底抽薪,由少而多,缓缓除去。日子一多,双方仇怨越深。
  这日又有几十个怪兽出外采果,忽遇大群野猪寻来。知道来势厉害,那一带地方又是大片果林平野,野猪太多,来势猛恶,难于力敌,惟恐引狼入室,又不敢引往自己洞内,只得分头回窜,落荒逃走,数十亩方圆一片果林全被摧残。双方互有伤亡,野猪太多,地势不利,只管纵得又高又远,照样难免死伤,一被迫上便同归于尽,不死不休。内有十几只落荒逃走,微一疏忽,竟往洞后一面逃来。这时洞中怪兽闻得啸声已全赶出,后洞口外隔着一条绝壑,逃的怪兽共有五六十个。本意洞这面是片危崖,要高得多,相隔太远,虽纵不过去,可由壑底援崖而上,仇敌决难飞渡;如往下蹿,便是送死。刚一纵落,猪群也自赶到。
  这次猪群虽多,来路地方宽大,双方途中恶斗,多半分开,不似谷中飞驰在一起。为首十几只大猪又在前面,隔得颇远,追到对岸,知难飞越,见同来已有七八只蹿落壑底,进退两难,正在怒吼惨嗥,忙即收势,回身怒吼,一面往旁侧转。这些野猪均有特性,照例随同进退,大猪一转身,立和潮水一般退去,下面怪兽,就此上来也可无事,因见对岸纵落的几只野猪都极长大凶猛,只有两只跌伤,尚在拼命嗥叫,下余六只仗着皮坚肉厚,受伤不重,反倒因此激怒,怒吼冲来。连经恶斗,知道猪的特性,想要引其自行撞死,故意立在崖壁下面,作势引逗。
  这几只本是猪群中最凶恶的大猪,望见仇敌立在对面,本就眼红,再经激逗,内中一只刚绕过下面石堆,到了平处,亡命一般猛蹿过来。怪兽看准来势,往旁一闪,叭的一声大震,崖石竟被撞裂了一片,猪也撞昏过去。别的怪兽觉着有趣,一同学样。余猪也同怒吼冲来,偏又不知改换方法,一味低头作势,运足全力向前猛冲,相继撞得昏头转向,跌爬在地,仇敌一个也未撞倒,仍是猛冲不已,稍一醒转重又前扑,只听轰隆叭嚓连声大震,碎石星飞,散落如雨。猪的来势依然猛恶,内有两只头已撞破,反更激烈。崖上怪兽也自赶回,正在上下欢啸,引逗野猪自杀,兴高采烈。下面崖石连经猛烈冲撞,已现裂纹。未了四猪齐撞,一声大震,忽然崩塌了丈多圆一片。内里刚现一洞,忽由里面蹿出一条大毒虫,长达好几丈。
  六猪前后己有五只撞昏过去,一只活的,连同刚醒二猪,首被毒虫前爪搭住,口中毒气连喷不已。下面二十多个怪兽,只有小半逃上崖来,余者四个中毒倒地,被那形似大蟒的毒虫杀死,还有十几个逃往旁边原有小洞之内。由此下面终日毒气飞扬,沾上必死。那十几个怪兽伏着的崖下小洞深而曲折,毒虫未朝洞中喷毒,后半身不知何故不肯出来。虽未送命,想逃上来却是万难。后才看出,毒虫吃饱必要醉卧,便捉了两只野猪抛将下去,等其醉眠,援壁逃上。无奈崖壁太高,刚逃一半,被毒虫警觉,仰头一口毒气,便自昏跌下去送了性命。
  底下不敢再上,只得每日采些果子山粮,冒险往洞中投去。总算毒虫只上半身蹿出,相隔十丈以外,看它口中毒气一喷,立时逃走还来得及,才得苟延至今。日前为首怪兽往寻黄衣人求救,请将怪物除去。好容易将人寻到,始而不肯,说是此时无法可想,前夜忽然自己寻来,取出一小块黄药,上有香气,命众怪兽留意,日内如其遇到两个小人走过,身有同样香气透出,向其求救,便可如愿。
  昨日众怪兽正伏崖上,见下面有两人走过,知道野猪就要冲过,恐为所杀,先用桃子掷下,连声吼啸,意在警告,令其避开。为首怪兽忽然赶到,二人已赶往树上,急于想杀野猪,并未亲见,不曾想起。后来下时,方觉二人身材矮小,与黄衣人所说相同,又闻到那股香气,好生惊喜。事完,想把二人引来洞中除害,无奈双方言语不通,二人心有疑忌,中途逃走。那条夹缝无法通行,又怕那口宝剑,恐生误会。正在愁急哀求,忽听黄衣人啸声,令其速退。赶去一问,说来人有事,不要太急,不久还要路过。方才正在盼望,忽听谷中守候的同类来报,发现雾中剑光,忙即寻来,务请将此毒虫除去。
  黑摩勒师徒连问带比,经过一两个时辰才将前情问知一个大概,对兽语也明白了些。黑风已早过去,听去似由来路涌过,洞前一带并无狂风吹动,以为地势较低之故,想起来路所杀毒虫,天气如此昏黑,难于下手,也看不见,如何前往查看?旁边遥立的怪兽好似有什警兆,忽然纷纷往洞外蹿去。为首怪兽侧耳一听,立时连声急啸,也往外跑。二人看出有异,忙握刀剑起立,待要出看,先去怪兽已纷纷跑回。随听离洞不远有两少女呼喝之声,杂以兽啸。静心一听,来人正是江小妹姊弟,阮氏姊妹好似也在其内,不禁大喜。要知前书所说重要关节,以及江氏姊弟追赶黑摩勒许多惊险新奇情节,均在下文发表,请读者注意为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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