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二人小船正行之间,忽见前面有一游船。船身不大,布置得十分精雅,中有三人,正在对饮,旁边放着一身蓑衣斗笠。中座一人,年约三旬,气度极好。小船较快,盘庚心急赶路,已由旁边驶过,忽听一人笑道:“你看这两个小孩颇有意思。今日风浪甚大,小小年纪,驾着一叶小舟,飞渡江湖,倒也难得。船上又未带什东西,反正同路,我想唤他上来吃点酒食,大兄以为如何?”
盘庚原是孤儿,从小随师,和铁牛一样,心灵机警,早看出那船好些特别,又看到船上放有一身渔人装束,想起昨夜纸条,忙把双桨略停。后船已追上来,旁座一人笑问:“大家同路,你们想已走了半日,可要过来吃点东西?”
铁牛急于寻师,方要推谢,盘庚忙使眼色止住,笑答:“三位老先生盛意,不敢不领。好在前面就到地头,等我把船系好,就来拜见。”
说完让过大船,把缆索结上一套,往游船后艄抛去,一下套上,放下双桨,拉了铁牛,相继纵上。
到了三人面前,一同施礼。三人便命下首同坐,笑问二人:“叫什名字?”
盘庚生长孤山,渔村中人当他黄生义子,都叫他黄一,盘庚之名乃是师父新取,照实说了。铁牛笑说:“我姓田叫牛儿。”
话才出口,忽见中座那人,一双俊目明如秋水,正朝自己注视,旁边那身蓑衣又细又密,颜色纯青,不知何物所制,与寻常不同;对方气度那么清华,第一次见到这等人物,说不出令人对他可亲可敬,忙把平日顽皮滑稽形态收起,笑问道:“你老先生贵姓呀?”
旁座一人答道:“我们萍水相逢,请你们吃一顿酒,到了前面就要分手,谁也不必再问真的姓名。你叫他大先生好了。”
铁牛见旁座那人年约五十来岁,对面一个也在中年,都比中座年长,但极谦恭,一句一个大先生,想了一想答道:“我们小孩子家,对于年长的人应当恭敬。蒙你三位老前辈赐我二人酒食,见了师长,如何禀告?”
中座那人笑道:“这两小孩果然有点意思。我们三人行云流水,不大与人往来,你师长如问,随便说上一姓好了。”
铁牛觉着盘庚偷偷拉了一下,又朝外看了看,心中会意,笑说:“我说你老人家姓什么好呢?这样好人,别的姓恐配不上,还是天上找吧。今日我师父到前面拜访一位高人,也是此姓,不知可好?”
旁座一人笑说:“天上只有日月星辰,人间哪有此姓?”
铁牛笑说:“风云不也是天上的么?我正想用哪一个字好呢。”
中座那人哈哈笑道:“我闻近来江南出了几个奇童,果然名不虚传。盘庚以前我已听说,知道一点形貌,你却不曾见过。方才见你二人同驾小舟,凌风急驶,看出颇有功力,你又是外路口音,一时高兴,喊来一谈。见你二人纵上时身法不同,都是高明传授。昨夜听说。内一小侠已来江西,尚未人前露面,当你是他。见面以后,觉着年纪大小,身材神情,与平日所闻好些不同。既和盘庚平辈,我们自然比你较长,也就没有客套。想不到你们竟看出我的来历。我知那位小友新近收了一个徒弟,同路来此。如我料得不差,令师年纪当比你大不多少,他叫什么名字,能对我说么?”
二人一听,知道无心相遇,果是此人,好生欢喜。铁牛忙即起立,躬身答道:“我师父便是黑衣摩勒。老前辈想必姓风,大名可是一个虭字?”
中座将头微点。二人忙即下拜。铁牛告以昨日小孤山辛氏弟兄说起大名,师父此去湖口,便要专程拜望,已在前面船上。
中座那人正是湖湘间一位奇侠,旁座二人是他师弟庞曾、崔萌。看去风虭年轻,实则年已五旬,闻言双眉一皱,回顾舟后,吩咐加急前进,往红沙港开去,越快越好;饭菜也快拿来,不必再等天黑。舟后两少年驾船,一个掌舵,并代摇橹,闻言同声应诺。一个取来饭菜,忙即赶回,相助摇船。那船立时快了起来,离开湖口约有两里来路,忽然转折,往侧面港口驶进。
风纫问明来意,再告二人,说:“昨夜听说芙蓉坪老贼因听手下探报,说朱、白几家遗孤相继出现,内有一男一女,并在北山会上公然出头;昔年死党女铁丐花四姑,连同手下徒党伤亡殆尽,事前还约来许多江湖上有名人物,内有好些精剑术的僧道,也是同遭惨败,十九伤亡;同时发现前得宝石是假,精金真髓并不在内,正在发急;日前又接黄山徒党铁羽传书,说七指凶僧到了兵书峡第二日便自失踪,连同假装樵夫、常年在当地窥探的三个同党一齐不见,尸首全无;后来冒险搜寻,发现一顶僧帽和樵夫用的板斧,知已送命,特来报知;黑摩勒等老少英侠大闹铁花坞之事,也有同党飞书禀告,不由急怒交加,将他手下四大金刚,连同几个得力党羽派了出来,分成两路,一路窥探遗孤下落动静,相机行事,不是看准对方身后无人暗护或是走单,还不至于下手。
对于黑摩勒,因乃师七指神偷葛鹰,日前被两个有力死党代请上山。老贼为开宝石,想请他入伙已有多年,为了此人性情古怪,专以感情用事,人又孤做,始终请他不到。好容易无意之中请上山来,明知北山会上葛鹰曾助敌党出手,因觉他和查洪是老对头,见面必斗,此人又是喜怒无常,一意孤行,只要摸准他的脾气,格外加以礼敬,尤其是人最耿介,向不白受人的好处,只肯上山,便有法子结纳。先还恐他多心,专一优礼,奉若上宾,开石取宝之事一字不提,后来还是葛鹰说起,老贼才由宝库中取出与看。葛鹰早知到后第二日,老贼便将应用各物准备停当,专一等他开口,看完故意笑道:‘前在永康,铁扇子樊秋曾说真的宝石在一富户家中,乃是主人侧室陪奁之物,约往盗取,因不愿这样下作,强夺妇人女子之物,曾经借故下场,并还因此收了一个好徒弟,名叫黑摩勒,聪明机警,比他还要厉害。
后因此宝传说已久,真的并未见到,打算见识见识,不料看去坚固,竟是假的。此石虽然分量较重,极似北海地底所产青铁石,未必是真,等我试过,真有金髓在内,我拼耗上四十九日苦功,代你炼成刀剑,总算没有白吃你们。’说罢,先命贼党用寻常刀剑乱砍了一阵,那石纹风不动。老贼人最深沉贪狡,患得患失之心最重,早就风闻宝石不是真的,有心试验,又知西方金髓见风即化,目前能够开石取宝的共只三人,倒有两个对头,只有葛鹰一人无什嫌怨,但又请他不到,惟恐将宝糟掉,不敢妄动。后听七指凶僧在浙江发现同样宝石,越发生疑,曾托往取,不料人宝皆亡,及听葛鹰说永康宝石是假,不知对方故意给他一粒定心丸吃,又见刀斧不伤,以为有了希望,还在高兴。葛鹰又做张做智,命将炭火生旺,把应用诸物仔细看过,百般挑剔,换了又换,并说:‘此宝如真,丝毫疏忽不得,我虽还有一点可疑之处,拿它不准,到底旷世奇珍,小心些好。情愿大家费一点事,以免有失。’
等老贼时优时喜,忙了一整天,葛鹰把酒吃饱,然后当众施展他那独门掌法。那么刀斧不进的一块青铁石,被他一掌击成粉碎,并还伤了两个徒党。老贼自是气极,但是葛鹰十分但白,所行所为全都直言无隐,公然明说黑摩勒是他爱徒,现为一口宝剑被人夺去,本想不要这徒弟,又舍不得,不久还要寻去。老贼知他和生平几个强敌虽然相识,无什渊源,方欲连他师徒二人收为已用,葛鹰忽然不辞而别。来时讲好:‘向来不受拘束,说走就走,要叫我吃闲饭却办不到。去玩两天无妨,如无什事,受人礼待,最是难过,走时不要怪我无礼。如想酒吃,去而复转,更不要觉得奇怪。’满拟所居是在中部一带,虽不似后山寝宫埋伏重重,危机密布,但由入口起,也有十几层关口和许多天险,防守的人多是能手,常人固是插翅难飞,便是本领高强,也是无法通过,断无突然失踪、声影皆无之理。最奇是离山五百里内到处都是耳目,像他那样貌相奇怪,最容易认,竟无一人发现。想起平日所说疯疯癫癫,其心难测,好些可疑。
大怒之下,立命同党和两引进人,到处搜寻他师徒下落。对黑摩勒更是恨透,连那密藏多年的断魂香和几种毒药暗器都发了出来。只要遇上,决不放过。昨日湖口便来了两个贼党中的能手。老贼法令最严,铁羽飞书又极神速,到处多是他的党羽,有什信息,千里内外,当日便可送到。来这二人乃是双胞弟兄,以前便装作渔人往来江湘一带。一名水云鸿,一名水云鹄。大的夫妇二人,为人较好,虽和老贼一党,行事还有分寸;老二却是深沉险许,厉害已极。因这两人常在外面走动,谁也不知他是贼党,本领又高,和小菱洲几个无知少年多半相识。伊氏弟兄早与勾结,现已合在一起,断定令师如在孤山无事,当日必要寻来,也许青笠老人还要怪罪。本就愁急,再经水云鹄一怂恿,越发情急忧疑。如非二伊深知乃师厉害,不到万分危急不敢冒失,那口宝剑又在郁家存放,好些顾忌,不特要往芙蓉坪投贼,连师父的机密和此次兵书峡寻人之事都泄漏出来,总算大伊行事慎重,虽与敌人勾结,暂时尚未说实话,只说令师是他杀父之仇,两下合谋,先在湖口埋伏,意图暗算。令师此去,人生地疏,难免中计。但这为首两人我都相识,如知是我朋友,就有老贼之命,暂时也不至于发难。到了红沙港,可照我所说行事便了。”
说完又送了两包解药,令代转交。
二人闻言,自是愁急。船行甚快,不久赶到。风蛔先命庞、崔二人赶往湖口,相机行事。见了贼党,加以警告,说:“这位黑朋友专为寻我而来,别处不管,人在本地,能不生事最好,否则各凭本领,一分高下也行。如用阴谋毒香暗算,却休怪我翻脸。”
再分一人通知胡老,将船上衣包取来,不必停留,即速开回。因二伊认得两小弟兄,暂时不宜露面,命在船上守候,风虭说完,上岸走去。
天黑之后,崔萌回说,黑摩勒踪迹已被敌人发现。并把敌人误认风虭,酒楼同饮。因铁牛未到,身无分文,还是风蛔代会的账,敌人也被惊走。本来可以无事,不料伊氏弟兄今日午后遇见三个剧贼,也是黑摩勒的仇敌,本领甚高,本想合在一起,后听云氏弟兄说起风虭厉害,又想骗他宝剑,除新来三贼仍在守候而外,余人已然起身往小菱洲赶去。命两小弟兄再等一会,分出一人往停船之处寻到黑摩勒,说明经过,盘庚最好连夜赶回。当日天黑,如往小菱洲许多不便,风虭等三人均各有事,暂时还难相见,可在镇北玄真观住上一夜。到时可说风纫之友,主人必加礼待。天明雇一小舟上路,赶到正好。人剑俱在小菱洲。事前有人警告郁家姊妹,就是二伊想要叛师从贼也办不到,再说时间也来不及。请告令师放心,并代致意,免得深夜登门,那几个无知少年受人蛊惑,双方发生误会,干事有害。说罢留下小舟,上船走去。
铁牛早就担心师父,因崔萌说,新来三贼还有不少党羽。因伊氏弟兄对于青笠老人始终心虚胆寒,知这三人均是有名的江洋大盗,恶名久著,虽与合谋,本心只想利用,在未叛师以前,还不敢十分亲近,一听水氏弟兄警告,略为商量,便同乘舟而去。二贼已用不着,也未告知,不辞而别,不久必要寻来。本应先将黑摩勒寻问,因在归途遇一异人,似与黑摩勒有交,也在暗中查探敌人动静,但又不肯露面。为此想令铁牛少时再去,看他是否群贼之敌。铁牛不知何意,以为敌暗我明,师父还不知道,崔萌一走,立时偷偷掩去。
三人见面,说完经过,黑摩勒虽喜此行又得几个异人为友,并还得到专破迷香的解药,因风虭不肯相见,说得敌人如此厉害,心中不服,闻言并未多说。因主要二人已走,下余贼党不知来历,小菱洲四面皆水,听黄生口气,龙、郁两家长老均非常人,与各位师长似乎相识,深夜前往果然不便。黄生原令在湖口住上一夜再去,那三个贼党不知是何来历,正好借此斗他一斗,为世除害。在船上谈了一会,便和盘庚分手,师徒二人同往玄真观赶去。
那一带地方甚是偏僻,庙在旷野之中,左近还有两条河沟,人家极少,回顾镇上,万家灯火,笙歌处处,比起先前更加热闹;前途却是满地清阴,月光如昼,静荡荡的,不见人迹往来,只远方田野中略有几点灯火,掩映林木之间。相隔不过数里,一冷一热,相去天渊。
二人踏着月光,且谈且行,方觉夜色清幽,不见人迹,忽见前面树林中人影连闪,身法快极,立定再看,已无踪影,人数似还不少。铁牛说,“是敌人。”
黑摩勒笑道:“你当有本领的都是敌人么?我已看出,这里水陆要冲,商贾云集,时有江湖上人来往,不足为奇。何况玄真观就在前面,观主既与风虭相识,决非常人。那庙前面本有大片树林,也许庙在林内,焉知那几人不是到庙里去的呢?你以后说话还要小心。休看我平日言动滑稽,专和恶人作对,行事任性,但我不是看准决不乱来。你学我的样并非不可,却要留心,不可看事大易。”
铁牛连说,“弟子改过。”
忽又看见三条人影由斜刺里飞驰而来,往林中投去。来路正是江边一带,因其偏在侧面,作人字形,中间又有树林遮目,等到发现,已然抢往前面。
二人先见天色尚早,月光又明,迈说边走,并不甚快。铁牛正指说间,黑摩勒见那后来三人身量均不甚高,脚底飞快,各穿一身夜行衣,一望而知是那绿林中人,心中一动,低喝:“快走!”
一同飞步赶去。庙在北面林内,双方去路,一东一南,发现时,相隔并不甚远,等到赶进林内一看,疏林高树,遍地清阴,庙墙已在前面出现,山门紧闭,静悄悄的,哪有一点人的影子?黑摩勒看完当地形势便去叩门。等了好一会,才听一道士回应,说什么也不肯开,并说:“此是清修家庙,不留外客,何况你们小孩,不知来历,如何容留?湖口镇上客店甚多,为何不去投宿?再不知趣,就不客气了。”
黑摩勒已看清庙外形势,先又发现两起夜行人,料有隐情,也许后来三人刚到不久,不愿外人入内,看不准对方什么来历。心想:此庙形迹可疑,好在有人指点,何不撞它一下试试?便朝铁牛打一手势,故意低喝:“出家人怎不行方便?我们外乡人,如无朋友指点不会来此。既不肯开,只好当面和你说了。”
话到未句,二人把脚一点,一同飞身纵起,越墙而过。以为先见两起人必在庙内,落地一看,那庙院子甚大,空洞洞的,立着四棵大树。月光之下,只有一个中年道士,似由门前转身回走,一见二人凌空飞坠,立定喝道:“你两个小小年纪,怎不讲理?我们这里不留外人,还不快些出去!”
铁牛见道士只得一人,还不怎样。黑摩勒何等眼力,觉着自己凌空好几丈越墙飞人,如换常人,定必惊慌失措,或是大声喝骂,惊呼逃避。对方神色如此冷静,若无其事,反叫自己出去,也不问什来由,料定不是好相识;同时想起入门以前,因听铁牛说庙前有片树林,匆匆赶来,庙门上虽有一块牌额钉在当中,因被树影挡住,一时疏忽,并未看清是否玄真观也不知道,道士神态又极可疑,本想明言来意,话到口边又复止住。再朝道士面上一看,满脸刁狡之容,表面却装老实。暗忖:铁牛、盘庚说得风虭为人极好,辛、黄二人又令寻他,自是一位奇侠异人,怎会和这类道士交往?略一寻思,笑嘻嘻问道:“我是来寻人的,叫我们出去容易。此庙叫什名字,方才可有什人进来么?”
道士一双绿阴阴的眼珠转了一转,冷笑道:“你们在外边闹了这一阵,门上面有字,没有看出来么?”
黑摩勒笑道:“我们都不认得字,如何看法?”
铁牛到底初涉江湖,不知深浅,又因风虭等三人热心厚待,对方是他朋友,不说明来意,如何怪人不肯容纳?见师父一味装呆取笑,心中不安,忍不住插口说道:“风大先生所说玄真观,也许不在这里。”
底下还未出口,黑摩勒原因看出许多疑点,断定对方就与风虭相识,也决不是什好人,又料先两起夜行人,至少必有一起是他同党,有心拿话引逗,一听铁牛冒失开口,当人不便发作,瞪了他一眼。铁牛想起方才师父所教,面上一热,刚把口闭住。道士忽然笑道:“原来你二位是鄱阳三友风大先生命来的么?这里正是玄真观的下院。观主和风大先生多年相识,你们有什事么?”
这一答话,连黑摩勒也去了一点疑心,以为对方根底虽尚难料,就是坐地分赃的绿林中首脑人物,看他背后如此恭敬,不是风虭之友,也是经风虭制服绿林人物;自己正不知那三人的来历,大可向其探询,笑答:“我和这位风老先生相知不久,为了路过此间,没有宿处,他说此庙清静,是他朋友,可以提名借宿,明早上路,不知可否?”
道士笑道:“鄱阳三友,多大威名,只一提他,准有便宜。随我去见观主,定必尊若上宾。请到里面再谈吧。”
铁牛在旁,见道士鼻孔朝天,二目深陷,目光作深碧色,下面一张阔嘴,笑将起来,说不出那么难看,也未在意,一成宾主,自较客气。
道士正领二人前进,忽一道童飞步跑出,见面说道:“师父命请来客人内款待,酒饭已预备好了。”
道士笑道:“你师父知道他们是都阳三友引来的么?”
道童笑答:“这是丁师叔对我转说的他们来历,不知师父知道没有?”
说罢朝二人看了看,转身就跑。
黑摩勒始终认定庙中人至多新近洗手,以前决非善良。见那道童年约十四五岁,见人并不理睬,临去一看,似颇轻视,身法甚快,晃眼绕过第二层殿后。虽因对方看重鄱阳三友,改倨为恭,未存敌意,仍在逐处留心,故意放慢脚步和道士说些闲话,问知姓潘,道士也未回问。暗忖:主人虽是因友及友,并非素识,既然看重风虭,我师徒年纪不大,都有一身武功,就是知道来历,在客礼上也应请教,如何不听回问?心念才动,人已绕进二层院内。当中一座假山,高约三四丈,花树颇多,月华如水,景甚清丽。由山前起直到内殿门外,都是白石平铺,长达七八丈。两旁偏殿也颇高大,均有走廊。已快走过山前,忽然发现那假山形势奇特,上宽下窄,拔地直起;下面是一丈许粗的石桩,离地两丈以上方始向外开展,形如一朵千叶莲花,阴蔽亩许,占地甚广,上面两层排列着好些尖头木桩,明是练功所用,因早看出主人出身,当时未以为奇。
正走之间,猛瞥见月光地上,似有三个人头影子一闪不见。铁牛还在东张西望,忙发暗号,喊声“牛儿不要走开”,一面暗中戒备,把脸摸了一下。忽听咝咝连声,了当乱响,满院寒光电射,烟雾飞扬。耳听殿房和假山上面纷纷喝骂,七八条人影手持刀枪飞纵下来。铁牛看出不妙,急喊“师父”,黑摩勒首先翻身倒地,铁牛头脑一昏,也被人擒住。要知后文黑摩勒师徒吉凶如何,以及小菱洲夺剑,女侠江小妹姊弟身世来历,均在中集披露,请读者留意为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