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红燕一面发出癸水之宝;一面妄想以火御火,并还借此防御乙木运行所化庚金;一面又将新借来的天木神针和师门防身之宝二气环分别拿在手内,以为克制。五行之宝已有其三,况又加上从来备而未用的法宝灵符,自然万无一失。再若不济,便仗这道灵符逃回山去,再打报仇主意。沙红燕因见信号发出已久,尚无回音,正在满腹幽怨,心恨师父薄情,平日那么恩爱,当此危急之际,竟不肯破例来援。猛瞥见那团寒光在火海中星飞电驰,朝前急追,但金灯始终矗立火中,未见移动,只是迫不上。那亿万金花神焰仍如潮水一样,随着万丈烈火涌来。并且上面晶幕一去,神火所结光幢竟挡它不住,已快逼近护身宝光之外,周身奇热如焚,火雷威力更是猛恶难当,连人几被震散。
沙红燕方在触目惊心,金灯神焰上忽射出一片黄尘彩雾,只闪得一闪,便朝极光球飞来。先前金灯在前,寒光朝前直冲,四外金花火焰挨着寒光,纷纷爆散消灭,当时冲进一条火衙,只是打那金灯不到。及至丙火化生戊上,黄尘一起,来势比电还快,只一晃眼,便将寒光包没,叭的一声,精芒万缕,迸射如雨,当时炸散,射向火海之中,立时沸腾,化为大片热雾,随着火势,发出轰轰隆隆万雷怒呜之声,潮涌而来。同时那片黄尘也由大而小,化为千万层黄色云涛,由上下四外齐往中心压到,神灯已经不见,烈火却是未消。万丈黄云影里,更杂着千万点暗黄色的星光,暴雨飞蝗般纷纷打来,挨近防身宝光层外,便化神雷爆炸。未后越现越多,不到身前,便已冲击排荡,纷纷爆裂。
看去大只如杯,便那极大的迅雷也无此猛烈,数又繁密,生生不已。只听轰轰巨震之声,令人心神皆悸,魂魄欲飞。火花星光互相激撞,又似千万花筒相对射击,合成一片火海星山。沙红燕知道戊土神雷已是难当,如果火土二行联合来攻,更不知底下还有什么变化。后援不到,危机瞬息,迫于无奈,二次横心,便把前在东极大荒山向青帝之子巨木神君骗来的天木神针朝那黄尘影里打去。因用巧计诈取而来,虽知用法,不明微妙,用时迫于无奈,心实踌躇。此宝与主人心灵相通,巨木神君因爱沙红燕貌美,故意由她骗去。别时曾用言语暗点说:“此宝任多厉害的戊土真气均能克制,但是对方如有乾灵纯阳真火,我不肯使此至宝平白葬送。你如无法抵御,我必将其收回。再用来取,只要不失信,永远由你使用,否则便只能用这一次了。”
沙红燕本意也只想骗一次,破了戊土便罢,惟恐事前收回,连演习也未敢用过。不料这天木神针威力之大果是惊人,才出手便是一溜光色极深的苍霞,奇亮无比。打向黄尘之中,只听惊天动地一声大震,那么广大一片杂着亿万土雷火星的云海,吃那长仅尺许的一溜苍霞打到里面,当时烟消云灭,眼前景物突现。那地方乃是一片广场,四面玉壁上巨木如林,青光涌现,似要飞舞而出。离身不远,地上有一堆金光闪闪的黄沙。天木神针钉在上面,已现原形,乃是一根四五寸长苍黑如玉的木针,奇光隐隐外映,别无他异。最奇的是黄沙下面压着一堆烈火,火焰熊熊,由沙下往四边迸射飞溅。知道天木神针不特克制戊土,并还连敌人的丙火也被反克在下。只是上下洞壁一齐震撼,似要坍倒神气。同时风雷、金刀、烈火、狂涛之声又如海啸天鸣,由上下四外急涌而来,料是五行仙遁已制其二,正反失驭所生感应。方在惊喜交集,只不知如何下手,天木神钉如何收回,就这微一迟疑之际,猛听二少女连声清叱。先是张瑶青扬手万朵金花,带着一道剑光迎面飞来。先前吃过她的亏,早就怀恨,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刚把飞刀、白虹钩一齐飞出,猛又瞥见李英琼身剑合一,电驰飞到,扬手飞出一朵如意形的紫色灯花,朝那天木神钉上飞去。苍霞一闪,神针立隐,轰的一声,先前黄尘烈火突又出现。
因那天木神针镇压戊土,反克丙火,将五行仙遁一起引动。英琼不来,乱子更大,沙红燕固是不免于祸,仙府也必受到毁损,先前四处风雷震撼,刀兵火水之声,便是正反五行齐生感应所致。沙红燕哪知厉害。及至英琼飞来,一见戊土为神木所制,虽不知它的来历,但想五行仙遁何等神妙,竟被对方法宝所制,并因丙火也受反克,知道变生瞬息,事出非常。心料那天木神钉必是东方乙木精气所萃,恰巧前得紫清神焰兜率火新近炼成,正可应用。一时情急,扬手一指,先将神焰放起,为防万一,又将定珠和青灵髓放起。沙红燕如何禁受得住,来势又都神速异常。神木一去,丙火、戊土重又施威,已极厉害,下余乙木,庚金也在此时突然发动。只见亿万金刀,千寻恶浪,连同那无量数的青色光柱一起出现,狂涌上来,水火风雷、金铁交呜之声会成一片繁喧巨响,比起先前威势更加强烈万倍。英琼见沙红燕在光云火海、金刀巨木、光尘水柱环攻之下,已急得面容惨变,走投无路,手上拿着一件形式奇怪的法宝,正想发动。英琼知道五遁已全引发,便丌南公亲来,也未必能从容抵御,沙红燕如何能行?猛想起昔年老父别时警告,方喊:“贱婢不必惊慌,五遁被你引发,只要谨守不动,等我行法复原,和你说话,还可暂时饶你活命。”
话未说完,沙红燕一见五遁环攻,悲愤情急之下,以为对她决无好意。英琼虽用仙法传声警告,无如沙红燕痛恨英琼,不特无心去听,反倒厉声咒骂,神态凶横,又将师传防身至宝施展出来。就此逃走也罢,偏又记仇心盛,临逃还想放把野火,致将英琼激怒,终于引出事来。
这里英琼一面发话劝诫,一面连用仙法使五遁复原。眼看五遁运行已复常轨,所有烈火、金刀、黄尘,水柱已全消灭,只剩千万根青色光柱环列如林,将敌人围在中心。
正待向前发话,纵令逃走,偏生事机变化绝快,英琼仙遁复原,沙红燕也施展杀手,双方恰是不先不后,同时发动。那乙木光柱本来环绕在外,吃英琼不止,尽管青霞潋滟,并未发威前攻。沙红燕却不知好歹,见先前形势厉害,又因五行仙遁撤退时各射奇光,相继闪变,比电还快,看去分外强烈,不知敌人有心败退,以为还有别的变化,越发情急。本来要走,临时又想起许多同党多为自己而来,弃众而归,以后何颜见人?微一迟疑,欲将法宝先发出去,准备先拼一下。心想:“此是师门最著名的六件前古奇珍之一,和落神坊有异曲同工之妙。师父因见自己前生遭劫惨死,几乎形神皆灭,便为法力、飞剑不是敌人对手之故,等将自己的元神救回山去,炼成形体重生以后,想起前情,十分怜爱,特传此宝,以作防身之用,威力绝大。初发时,只是一个淡微微青紫二色的光圈环绕身外,大只数尺。跟着发出一片光雾,将人通身包没,成一青红二色的气团,随人心念发生妙用。敌人如若知机,就此让路,任其飞走,还可无事;否则,一经发难,当时精芒猛射,晃眼暴长千百倍,形如一个日轮,连宝主人也制它不住。无论上天下地,任何厉害的飞剑法宝,钢铁石土,挨着便成粉碎。因它威力大得出奇,传时再三告诫,不许妄用,正邪各派中人又都闻名,自己也从未遇到这等情急拼命之事,因此尚未用过。
那年我三探幻波池,师父为防仙遁神妙,二强相遇,一个不巧,便要惹出巨灾浩劫,特将此宝索回,另赐了两件法宝。后为妖尸所困,几乎送命,并还伤了一个同门至交,我回山哭诉,向师埋怨。师父因见敌人势盛,法宝未成,时机未至,表面推说门人背师行事,与他无干,心中却是气愤,再被自己一激,才将此宝发还。并附一道玉叶灵符,加增此宝威力,使其易于收发。只要敌人稍微见机,不与它强抗,并不多伤生灵,引起地震山崩,发生浩劫。现见敌人如此可恶,莫如在行前试它一下,万一转败为胜,固是极妙;至不济,也使敌人受伤,或将敌人所用飞剑、法宝破去一两件,稍出心中恶气。”
主意打定,一面施展法宝,化成一个光环,罩向身外;一面将先前身外光幢和飞刀、法宝一齐收去。
英琼、瑶青见她目射凶光,连声咒骂,所说的话全未入耳,已经有气。忽见青、红二色的光环飞起,只一闪便成一个气球,人在中心,手掐法诀,似在行法施为神气,先前防身法宝和那飞刀、白虹钩忽全收去。料知敌人想作困兽之斗,出手定必厉害,二女全生戒心。见那气球将人包没以后,乍看雾气只薄薄一层,吃四外金霞一照,里外通明,看得逼真。耳听沙红燕人在里面厉声怒喝:“峨眉贱婢,还我三位道友的命来!”
随说,左手法诀一扬。那气球本来虚悬光柱之中,大只丈许,光气又淡又薄,看去本似一个大水泡,忽然由淡而浓,变成实质。球上先是光云电漩,奇亮夺目,宛如一轮红日。紧跟着上面射出青、红二色的火花,晃眼暴长。四围乙木光柱虽被英琼阻止进攻,反应之力仍极强烈,来势又快得出奇,晃眼便将那将近十丈的空处占满。宝光万道刚射向光柱丛中,立生剧变,只听风雷轰轰,青霞电耀,前排光柱吃敌人宝光火花暴起排荡,当时震裂了一大片。乙木遇见强烈攻击,立生反应,惊天动地般一声大震,那千百根光柱随着惊涛骇浪般的大片青霞,电也似地连闪几闪,全都不见。跟着红光奇亮,烈焰突起,风雷、金刀与万丈洪涛之声纷纷怒鸣相应。
英琼看出敌人法宝厉害无比,从来未见,五行仙遁竟被激动,不禁大怒。气愤头上,竟将定珠和那兜率火紫清神焰猛发出去。双方下手均极神速,那气球形的宝光本来急加雷电,一发不可收拾,无坚不摧。火光精芒所射之处,任何坚固之物,甚或差一点的飞剑、法宝,只一射中,便化乌有,死圈所及,能达数百里外。沙红燕手持灵符,暗中戒备,本心还想此宝威力太大,如若奏功,宝光所及之处立成死圈,唯恐上面同党也遭波及。正持灵符戒备,想将宝光制住,只将仙遁破去,杀敌报仇,于愿已足,免得死圈太大,整座仙府连依还岭一齐震碎,同党也受误伤。及至发难以后,百忙中瞥见气团化为日轮暴长,吃四围光柱一挡,前排虽被震裂,但颇吃力。心想:“此宝一经施威,便似迅雷爆发,非经宝主人行法回收,绝无止境,非把当地景物全数毁灭,化为劫灰,四面皆空,毫无阻止,不会停歇。照此情势,并不如师父平日所说那等猛烈神速。”
又见青霞电耀,烈焰群飞,乙木受挫,又生丙火,宝光虽仍往外暴长,无形中却似被一种大的潜力阻住,不似预想之快。方在惊疑,就在这应敌瞬息,不到一句话的工夫,猛瞥见敌人在火海中双双扬手,一个飞起万朵金花,一个发出一朵长才寸许、奇光晶莹、精芒四射、如意形的紫色灯花,以及以前敌人常用的定珠慧光,一同打到。灯花来势绝快,出手便如一朵流星,迎面射将过来。那团慧光却是大如拷栳,祥辉流转,冉冉飞来,看去要慢得多。
沙红燕因在平日过信师门至宝威力妙用,早知敌人持有佛门至宝,并未放在心上,以为就算法宝无功,护身逃遁,决可无虑,唯独害怕敌人的那粒定珠。心念才动,那团慧光不知怎的竟会当先飞到,未暇寻思,祥辉暴长,已将那气球形的宝光罩住,休想似前暴长发威。她知道不妙,不禁大惊。刚把右手玉叶灵符扬起,未及施为,慧光照处,耳听远远有人高呼:“琼妹,且慢下手!”
刚听出是敌人癞姑口音,人也随声飞来。说时迟,那时快,那朵形似灯花的紫清神焰兜率火已打向气球之上,当时穿光而入,化为一片紫色神火精芒,当头打到。沙红燕骤出意料,不及防御,万分惊惶之下,忙将玉叶灵符展动,人已受伤。本来非死不可,幸而癞姑恰在此时赶来,一见李、张二女各用法宝夹攻,最厉害是那兜率火,想起前事,忙即喝止。哪知已经晚了,只差句把话的工夫,英琼已先发难。英琼闻声想起老父行时告诫,又见气球已被慧光制住,停在火海之中,不能再动,忙即回收,已经无及。气球本被慧光罩定,又被灵焰震破一洞,但未散裂。
就在这收宝瞬息之间,忽由沙红燕手上飞出一片青白色光气,将头面全身一起裹住,使沙红燕立成了一个青人。同时气球上光云电漩,前发火花精芒一闪即灭。紧跟着气球由大而小,成一青、红二色的光幢,将沙红燕紧紧裹定,电也似急往上腾起。只听一连串的爆音往外响去,晃眼响出老远,少说也有百十里外。
癞姑忙收仙遁查看,那么禁制重重的仙府,竟被穿山透石,逃了回去,所经之处,洞壁上现出些尺许大的空洞裂口。才知此宝兼备五遁之长,穿金透石,如鱼游水。那么严密的禁制,竟阻它不住。又知沙红燕自负绝色,最爱她那副面容,方才英琼误发灵焰,已将她玉颊烧残,仇恨越深。此去回山哭诉,老怪丌南公心怜爱宠,必不甘休。自己百计求全,到底仍是英琼惹祸,可见定数难移。也就不再埋怨,笑问:“此女本有青气护身,如何不见,竟为神焰所伤,花容残毁?”
瑶青笑告前事。并道:“事关定数,我们该有场魔难,不必说了。早知这样,反正成仇,转不如将这一害除去,还好得多呢。”
獭姑笑道:“你哪知道,此女夭生尤物,丌南公爱之如命。自从她昔年遭劫,元神逃回山去,丌南公本想令她转世重炼,她偏爱惜前生容貌,一任劝说,始终倔强。老怪竟不忍违她心意,亲自力她炼丹炼魂,费了多年苦功,硬将元神炼成形体。身上青气虽可防身,她却认为是有损花容的一件憾事。只为当初助她炼形的人也是一个老怪物,丌南公又是强娶她为妃,非所心愿,故留此一点缺陷,美中不足,尚向乃师撒娇絮贴。丌南公因此举逆数而行,又以事大繁难,他本身灵元还要受伤,不肯为她去掉,不料青妹弥陀珠正是罡煞之气的克星,为她破去。虽然元神不免损耗,多年憾事居然去掉,我料她定必心喜,事完回去,正好向老怪物献媚,不料脸会残破。这类元神凝炼的形体,如是别人,定必分合由心,虚实兼用,更具神通。她却爱美过甚,既想讨情师的欢心,又恃独门玄功变化,宁甘多受三年苦痛,用固神胶和乙木青灵真气凝炼,照样长骨生肌,无异生人。可是一为法宝飞剑所伤,便难复原。虽然仇恨越深,老怪物禁不起她缠磨,必来生事,终比杀死的好。否则,他师徒情孽纠缠,已历多世,丌南公宁失天仙位业,归人旁门,便为了她。现虽受伤毁容,以乃师的神通,还可医治;至多转世重修,更合初意。如令形神皆灭,必来拼命无疑了。”
英琼气道:“你们都是怕事。自来邪正不能并立,福善祸淫,定理不移,怎见得会遭她的毒手?你看好好一座仙府,被她穿破好些洞穴,老怪物如来,正好由此钻进,岂不惹厌?终不如将她除去,才消恨呢。”
癞姑笑道:“琼妹偏是这么天真,你已快是神仙中人了,你看你小嘴一呀,生气神气多么可爱!无怪人说自来美人,不管是哭是笑,薄怒轻嗔,无一样不好看,动人怜爱,看了心疼。要似我这样丑八怪,休说生气,这麻脸缺嘴教人看了,只有肉麻恶心,便把眼泪哭出两缸来,也无人理,反倒讨厌。天下事就这样不公平,同是一样人和处境,一美一丑就差得多,你说多怪!”
英琼忍不住笑道:“姊姊,这是什么时候,还打趣么?也不想个方法把贱婢所开洞穴封闭,真个想让敌人长驱而入不成?”
癞姑笑道:“你把丌南公太看小了。他平日眼高于顶,自居前辈,如非爱徒宠姬哭诉,便我们把群邪一齐杀光,也不会来。此来他以为胜之不武,不胜为笑,便可全胜,也有损他的威严声望。来时必定预先通知,公然登门问罪,决不肯做那鼠窃狗偷之事,来钻狗洞。至于别的妖人,漫说本洞禁制重重,就被穿破,当时复原,也钻不进来。再若深入重地,真是找死。愁它作甚?倒是你们说那一根木针,竟将戊土神沙钉住,未了又会自行化去,威力这等神奇,极似恩师以前所说东极大荒巨木神君用东方先天精气所炼神木,比那铜椰岛木剑厉害十倍。如非琼妹得有三朵紫青灵焰,还真讨厌呢。”
癞姑说时,忽听身旁吸星神簪发出卢妪传声,说沙红燕先发求救信号,恰值丌南公为御天劫和报峨眉之仇,炼宝正急,法坛封闭,内外隔绝,信号被门人接去,不敢通报。
后来还是丌南公由定中警觉,忙即开坛,未等命人来援,沙红燕已仗法宝、灵符之力遁回山去。人在途中,知已受伤,本就急怒。少时沙红燕回山,再一哭诉,必然寻上门来。
好在事前已有准备,事已至此,可速依言行事。癞姑因在意中,虽然为时尚早,也须先作准备,忙告二女,匆匆飞出。见了易静诸人,略说几句,便即飞上。本想玉清大师和青囊仙子华瑶崧均说英琼杀气太重,敌人太强,不可大意,料知情势凶危,关心过切,恐其胆大冒险,各位师长前辈又无一人能来解救,应付之间稍失机宜,纵令英琼仙福深厚,不致受害,伤痛危难,也许不免。事前屡次叮嘱告诫,令先趋避,须到万不得已,方出面应典,不可冒失。
英琼平日温婉姻静,对诸同门姊妹最是谦和礼敬,一旦遇敌,便当仁不让,从未计较艰危。近来功力日深,勇毅沉练,已非昔比。知道命中该有这场劫难,不可避免,素性疾恶好胜。幻波池仙府灵景无边,恐为邪法残毁可惜,吉凶命定,不能避免,事由自己而起。理合身先急难。再者修道人常有三灾八难,不经险阻艰难,如何能成大器?平日自负向道坚诚,誓为本门效忠宣勤,使其发扬光大,以报师恩。而修仙业既以崇正诛邪,降魔除害为务,以往诛戮妖魔如同剪草,人门不久,便以三英之名威震群丑,纵然修为年浅,全仗福缘深厚和父师尊长怜爱期许,毕竟也有光彩,如何遇见强敌,便自退缩,仿佛欺软怕硬?同是旁门左道,敌势一强,便不敢与之争锋,岂不丢人?休说受命自天,老怪物未必能奈我何;即便为道殉身,也使异派群邪知我峨眉门下一个入门未久的小女弟子有此智勇胆力,竟敢以卵敌石,不为老怪物凶威所屈,虽死犹荣,似这样藏头缩尾做什?英琼主意打定。因听易静、癞姑再三劝诫,说敌人实太厉害,何必多受苦难?良友好意,不便明拒,心中却想借此试验自身道力。
也是英琼该当有此奇遇。当炼那紫青神焰兜率火时,因此宝十分难炼,功力稍差,便不能与心灵应合;威力又是极大,倘不能收发由心,一个制它不住,反而受害。必须以本身真火元灵,与之合为一体,方可发挥它的无边妙用。先用大清仙法施为,好容易才得制住,可以随意收发,仍只能勉强应用,将来还须重炼,为美中不足。到了三十六日过后,始终没有进境。这日英琼忽动灵机,暗忖:“此宝与佛家心灯既是异曲同工,寒月大师的心灯佛火已与他本身元灵相合,我怎不能?现在定珠已与元神相合,不畏心火自焚,何不按照师传,用这定珠将元神护住,索性以火济火,由明化空,返虚入浑,使与本身真火合为一体,炼成第二元神,随意发收,并还增加自己道力,岂非绝妙?”
于是便用仙法重炼。英琼虔心毅力也真坚强,上来便拼尝苦痛和火宅坐关,受那灵焰罩体灸身的肤之苦,始终按捺心头火,不令外燃,一味守定心神,使体外灵焰神火无法侵入。她起初还用定珠慧光护定元神,志在尝试,由渐而入。到第七天上,偶然触机,猛地悟出微妙,当时反照空明,明见三朵神火化为一幢紫焰笼罩身外,全仗本身功力和那凝聚心头的三昧真火,内外防御。虽然不曾烧伤皮肉,热痛异常,一经悟彻玄机,心火立灭,当时透体清凉。就在这有相转为无相的瞬息之间,三朵灵焰立被收为一体,与本身元灵相合。只见定珠慧光大放光明,三朵灵焰已被降伏,收为己有,不在体外,时间也恰满了四十九日。
英琼满心欢畅,微笑而起,大功告成,欣慰非常。由此随心应用,弹指即出,大小分合,无不如意。暗忖:“有此仙佛两门至宝防身,并与元神相合,多高邪法均所难施。
久闻丌南公自尊自傲,平日号称敌人生死只在他反掌之间,一击不中,便不再击。只要挡得过这开头一阵,便可无害,怕他何来?”
惟恐易静、癞姑劝阻,只说宝已炼成,并未明言。及至飞到上面,明听癞姑传声急呼,假装追杀妖人,随口应答,却不照她预计退人阵内,自往当地立定,静待强敌应战。后听天风海涛之声由远传来,知道敌人先由十万里外传声示威,无非是先声夺人,以示他的威力,心中好笑,也不理睬。正在暗中准备,忽见李洪同一幼童隐形飞来,到了面前,忽在佛光中现身,含笑点头,把拇指一伸,意似称赞,一闪即隐,似往静琼谷一面飞去。英琼忽想起:“英男身世经历最为可怜,与自己患难至交,亲逾骨肉,她虽名列三英,法宝不多,功力也不如严人英师兄,孤身在外行道,日常代她担心。难得她这次远赴月儿岛,巧得离合五云圭前古奇珍,又收了火无害这等异人为徒。看她对敌情景,比起从前要强得多。姊妹情分太深,少时见我为敌所困,定必出手,却是可虑,怎忘了招呼一声?”
英琼心方一动,果见英男去而复转,正由谷中飞来,吃火无害抢前拦住,意似不令她来,师徒二人还在争执。忙用传声推说奉有前辈仙师预示,决无妨害,别人出来不得,务望退回,免自己分心,反而有害。说不几句,忽又瞥见李洪和那幼童又在谷口现身,朝英男师徒将手连挥,意似劝令退回,英琼原未见过陈岩,这时见他相貌神情和李洪相似,几如孪生兄弟一般,功力根骨也均不在李洪以下。又穿着一身大同小异的短装,越显得粉装玉琢,俊美可爱。心方奇怪,见幼童侧耳一听,二次口说手比,催令英男速退。
英男师徒刚刚退走,烟光闪处,人全不见。谷口一带,原本设有太清玄门禁制,只自己人能够随意出入透视,外人看去,只是一座危崖,山形早变。便丌南公亲来,若不是事前知道底细,或是细心观察,急切间也难查见。李洪虽然年幼,因是九世修为,近年法力也许恢复,不去说他。那幼童明明不过十岁左右,如何也能随意出入,不现一点迹象?
忽听极猛烈的破空之声,由遥天空际冲风穿云而来,那么洪大的天风海涛之声,竟丝毫掩它不住,来势万分神速。当入耳时,听那声音来处,少说也在千里以外,高出九天之上,常人绝听不出。可是才一入耳,便似两枝响箭电射而至,晃眼工夫,声到人到。只见两道青光,由来路老远高空中流星过渡,斜射下来,直落静琼谷外,现出两个豹头环眼,扁脸狮鼻,虎口燕颔,相貌装束无不诡异的矮胖道童,好似谷中动静,老远便被看见。二道童落处正对谷口,又似觉出当地设有仙法禁制,面带惊疑之色,落地先互相对看了一眼。内中一个穿黄衣的厉声怒喝:“李英琼贱婢,快出来纳命!我师父命我二人来此先行通告,命尔等自行准备,引颈就戮。我二人因师父还有些时才来,想起我长兄件备前随沙师姊来幻波池取宝,与你们无仇无怨,为李英琼贱婢暗算,久欲报仇,未得其便,特在师父未到以前,来取贱婢狗命。适才在路上遥望这里,谷口内有一少女穿着神情,与沙师姊所说贱婢李英琼相似。等我弟兄赶来,你们已用禁法隐蔽,缩头不出。
是好的,快出来纳命,分个高下。如以为区区障眼法便可隐身保命,直在做梦!再如延迟,惹我弟兄性起,只一举手,这座依还岭便成粉碎了。”
话未说完,便听一幼童口音在旁笑道:“洪弟,你认得这个小妖孽么?他便是老怪丌南公门下,号称黑伽三仙童的仵氏弟兄。师父年老成精,老而不死,门下徒弟也个个这样丑怪讨嫌。许老大前往幻波池盗宝,在北洞水宫卖弄伎俩,为你李师姊所诛。这是老二、老三。听刚才风涛怪声,老怪物必将起身,故意闹此玄虚欺人,不知何事耽延未到。这两个小怪物仗着老怪物在后面,有了靠山,来此狐假虎威,仗势欺人。本来我们不愿多事,他偏狂吠不已,看了有气。洪弟你如高兴,我弟兄一人对付一个,先给他们吃点苦头,扫扫他师父的老脸。他不是说举手便要粉碎全山么?莫如我两个乳臭未十的小祖宗,也举一回小手,教他尝尝味道,你看如何?”
这两道童乃丌南公爱徒黑伽三童中的许盛、件江。因乃兄狮面仙童许备前探幻波池,为轻云、英琼无心误杀,怀仇数年。乃师知道劫运当然,峨眉势盛,自己多年名望,不出手则已,出手便须全胜。上次妙一真人夫妇率领长幼群仙往铜椰岛,为天痴上人、神驼乙休和解救灾,丌南公带了两个有力同党,乘着妙一夫人和玄真子送那天火毒焰,去往两天交界之处消灭时,暗用邪法,前往作梗。结果阴谋未成,平白造孽,同党还受了伤。试出长眉真人虽然仙去,门下十二弟子和一班同道敌党,竟是个个神通广大,法力无边,一个不巧,就许身败名裂。丌南公决计暂时忍辱,等那两样异宝邪法炼成,再与敌人一决存亡。成则独自称尊;败则乘机转世,就便避那未次天劫。好歹也在事前多杀几个敌党,以消胸中恶气。见宠姬、门人相继伤亡,心虽痛恨,表面却不露出,反说门人未奉师命,自取灭亡,凭自己的身份,难道还与这班后起的无知小狗男女交手不成?
把门人骂了一顿,置之不理。仵氏兄弟修道多年,均颇狡猾,看出师父是因知道峨眉势盛,去了仇报不成,或许还要送命。也只得假装做遵守师命,不敢离山,连沙红燕屡次约他们同报兄仇,均以婉言辞谢。这日见乃师为沙红燕受伤激怒,亲自出马,心中大喜。
暗忖:“弟兄三人,一母孪生,此仇不报,岂不被同道中人耻笑?”
身后又有靠山,顿起轻敌之念。
丌南公自命得道年久,在异派散仙中,与大荒二老、大魅山青环谷苍虚老人同是修炼千年,经过两次四九天劫,均得无恙,素极自恃。每一出洞,照例要有好些排场做作,未到以前,先使当时风云变色,山川震撼,有时还有门人和仙音仪仗前导,以显他的威势。风涛之声,便是来前个把时辰,向敌人所下警告,表示旗鼓堂堂,未来便先通知,好使敌人先行戒备,决不暗算。仵氏弟兄一心想捡现成,乃师又命前行通知,立即飞来,本想当时能报仇更好,如果不能,依还岭全山已在乃师法力遥制之下,随时可以发难,人也随后就到,越发气粗胆壮,没将敌人放在眼里。二件邪法本高,老远看出谷口有一女三男聚谈。因未来过,英男和英琼相貌身材又差不多,二件本来就分辨不清。恰巧当日二女因为知道来的都不是常敌,特将开府所赐仙衣穿上,二女更加相像。二件前听沙红燕说过英琼的相貌服饰,又见谷口烟光明灭,山形立变,人也隐去,误认英男为英琼,立催遁光飞来。不料丌南公刚将邪法发动,飞行中途,忽被两人拦住,来迟了些。又因和那两个人说话,无暇行法查看当地情形。二许正发狂言,忽听幼童在旁笑骂,不禁大怒。但因素性阴毒险狠,知道峨眉隐形神妙,既敢在旁讥嘲,必有所恃,惟恐一击不中,上来便先丢人,强忍愤怒,照样问答辱骂,故作不闻,暗中却施展邪法,留神查听。正准备冷不防猛然发难,谁知怒火头上,成见又深,以为有恃无恐,只顾猛下毒手伤敌,一举成功,不曾想到防御本身。
二许这里邪法刚一准备停当,对方话也说完。另一幼童接口笑说:“李师姊不必动手,由我和陈哥哥先给他吃点小苦,省他狗嘴骂人。”
话还未完,二件刚把手中法诀扬起,各把左肩一摇,肩头所佩扁长葫芦立有数十点酒杯大小的青光飞起。还未及往两幼童发话之处飞去,就这转眼之间,面前疾风电扫,叭叭两声,每人嘴上早各中了一掌,力大异常,比钢还坚,当时满口门牙一齐打断,舌头也被残牙咬碎,鲜血直流。骤出不意,遭此猛击,空有一身邪法,竟无所施,牙碎舌破,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剧痛神昏,情急暴怒之下,似哼似吼怒叫了一声。因觉着敌人是个小孩的手,连法宝也忘了施为,忙伸双手去抓。不料敌人隐身灵巧,人未抓中,许盛右膀又被那坚逾精钢的小手打了一下,当时打断。耳听幼童笑骂:“这等脓包,也敢人前撒野!”
声到手到,这里骨断筋折,奇痛攻心,右脸上又挨了一记巴掌。那幼童正是李洪,所用乃是佛家金刚神掌,许盛多高邪法也禁不住。事前骄敌,毫无防备,一下打得头晕眼花,仰跌地上,几乎晕死过去。负痛昏乱中,凶心仍然未死,不顾行法止痛,先由地上飞起。左手一挥,正待把那葫芦中的宝光朝敌飞去,匆迫中未先行法防身,左手刚伸,手指上又似中了千万斤重的一块钢板,左手五指又被打断了三指,痛得周身乱颤,发怒如狂。许盛刚想起敌暗我明,吃亏大大;又因背师行事,上来丢人,挫他锐气,恐受责罚,不敢告急求救:只得忙运玄功,行法止痛。紧跟着身剑合一,化为一道青虹,朝敌人来路电驰卷去。但一任往来飞翔,依旧毫无迹兆。乃弟邪法也已发动。
原来件江先和件盛一样,被陈岩一掌照样打得齿碎血流,舌根几被咬断。但他人较机警,知道厉害,一受伤,先自行法防身,准备把痛止住,再去应敌。一面把葫芦中的青光暴雨一般分布开来,朝前射去。本想敌人就在对面,纵令隐形神妙,宝光分布甚广,也能伤敌。一面正待施展先前所准备的埋伏,手中法诀刚一扬起,当的一声,后心上又中了一下钢拳。最奇的是修炼多年,又已经行法护身,竟无用处,这一下来势更重,打得心脉皆震,脏腑几要断裂,口里发甜,眼前乌黑,两太阳穴直冒金星。一个旁门中的散仙能手,竟和常人挨打一样,这一拳竟把他打出去好几丈远,几乎立脚不住。总算比乃兄略善应变,又有一点准备,就着前蹿之势,忙运玄功,强定心神,纵遁光飞起。同时邪法也已发动,当时便是青光一闪,大片青色火花似乱箭星飞突然出现,把静琼谷外一带笼罩在内。
英琼独立阵前,遥望逼真。先见妖徒骂人,心想事已至此,迟早对敌,何必顾忌?
正打算出手,先挫敌人锐气。忽见李洪和同来幼童隐形发话,似想让自己观看。连幼童也是本门隐形之法,李洪又在大声喝止。刚一停顿,二妖徒便连遭毒手,狼狈已极。这两小孩胆大得出奇,竟敢空着双手去打敌人。敌人邪法异宝虽然那么厉害,竟会抓捞不着,一照面,便接连挨打,被打得头晕眼花,骨断筋折,顺口血流。打时形势也颇冒险,敌我互相对面,敌人伸手可及,李洪又是纵身连打,不曾闪退,差一点没被毒手抓中。
因这两人看去全是十来岁的幼童,而敌人相貌狞恶,一身邪法,相形之下,休说不知底的人认为以卵敌石,犹捋虎须,强弱相差天地,便自己深知李洪和那幼童法力均高,照这等空着双手,毫无准备,去向虎口中讨便宜,也由不得代他们捏一把冷汗。及至邪法发动,大蓬青色火花满空飞舞,电射如雨,越聚越多;两幼童仍未施展法宝,只在光雨丛中飞来飞去,宛如两个天上金童,飞翔星花雨海之中,驰逐为戏,又都生得那么玉娃娃也似,吃青光一遇,俊美无伦,顿成奇景。二妖徒行法之后,血虽止住,牙齿全碎,大嘴内凹,一个又成了残废。当此心中恨极,暴怒如狂之际,貌更丑怪,神情狼狈已极。
李、陈二人虽不再打,却不时飞近前去,这个捏一把,那个抓一下,急得二妖徒连哼带吼,咒骂不绝。别的法宝又无暇施展,语声含混不清,宛如狼嗥鬼叫,惨厉刺耳。
英琼到底年轻,童心未退,看得好玩,连用传声赞妙,笑个不住,还问那位道友贵姓。李洪听英琼喝彩赞好,越发得意,引逗敌人更急。因相隔近,忘用传声,脱口笑道:“这是我陈岩哥哥,前三生的好友,日前才得巧遇,因他相貌已变,几乎都不认得了。”
二妖徒受尽戏弄,无计可施,一听敌人自道姓名,越发又惊又怒。件江哼声喝问:“小狗中有陈岩么?我弟兄和你前有杀姊之仇,既有本领,怎不现身一斗?鬼头鬼脑,暗算伤人,岂非无耻?”
说时,英琼闻得癞姑在阵中急呼说:“卢老前辈仙法已将完成,连你们的声形均被隔断。老怪物现为仙法所迷,全看不出这里真相,只当二妖徒已经攻入仙府,但他不久就来。小师弟可陪陈道友将妖徒诱入静琼谷内,困向乙木仙遁之内,有英男师徒监防。妖徒惧怕离合五云圭与火无害的太阳神针,决不敢逃。只是不要杀他们,以备事完给老怪物添烦添气,也是好的。事不宜迟,以速为妙。”
同时李、陈二人也在光雨丛中现身,指着妖徒笑骂道:“无耻小妖孽,我弟兄只凭一双空手,你们便吃足苦头,如再现身施为,还有命么?我弟兄也不怕你们的师父恼羞成怒,你们既求我二人明斗,有甚伎俩,快些使来。如想等老怪物来为你们撑腰,可速跪下告饶,我们便停手。否则,再挨打就更重了。”
二件和陈岩有仇,只听已死之兄说起,并未在场,不曾见过。
一见敌人现身,竟是两个八九岁的幼童,同在一片红光护身之下,连敌那青色光雨似均勉强;不知陈岩是故意诱敌,把宝光隐去大半,作为全仗隐形神妙,取巧暗算,诱令人网。想起先前吃亏之事,二件怒火越发上升,越想越恨。大援未到,说不上不算来,一半轻敌,一半心横,便把葫芦中的青光大量发出,双双纵身,各化为一道青虹,朝二人飞去。
陈岩见妖徒飞剑青光强烈异常,件江手掐法诀,似要施展别的法宝。知他们曾得丌南公的传授,幸是自己和李洪,如是飞剑、法力稍差的人遇上,单这两道剑光,便非其敌。剑的本质也是神物奇珍。见李洪想用断玉钩,恐其伤折可惜。意欲收来转赠别人。
忙喝:“洪弟且慢!他们要是有本事,同我们静琼谷斗去。”
随说,早回手拉了李洪,同往谷中飞去。二件背运当头,明明见敌人背上两道精虹,欲起又止,决非常物,因李、陈二人身旁宝光早已隐去,都是空手,仅仗那片红光护身应敌,见敌人纵身想逃,同声喝骂,随后追来。双方飞遁神速,晃眼便到。二件见敌人过处,前面现出一条宽大谷径。
想起来时连用法眼查看,均未看出门户,此时突现谷径,必有埋伏在内。心方一动,飞遁特快,又未停住,猛觉金霞乱闪,烟光明灭之间,人已追到谷内。前面敌人也收红光停住,并立对面崖石之上,正指自己说笑。忙追过去,相隔只数十余丈,不知怎的,竟未追上。跟着猛觉手上微微一空,前面飞剑和那大蓬青色星光忽然一闪不见。心中惊急,忙即行法回收,毫无动静。而且敌人就在前面不远,只是追不上。崖石上却多出一个前在空中所见少女和另一猿形怪人。那地方乃是一片广场旷野,四外青蒙蒙一眼望不到底,除敌人立处崖石之外,空无所有。方觉不妙,忽听殷殷风雷之声,一片青霞闪处,面前忽又多了一个美艳如仙的白衣少女。
许氏弟兄已入埋伏,仍未忘了报仇之事。同声喝骂:“哪个是贱婢李英琼、速来纳命!”
少女笑道:“你连我都打不过,还敢见我三师叔么?”
二件大怒,扬手把两枝青色火箭发了出去。少女微微笑一笑,把手一挥,身忽隐去。同时眼前青霞电耀,上下四外全是青色光柱布满。随之听万木风号之声,迅雷大作,那千万根巨木的青色光柱便互相挤压排荡,一起压上身来。耳听敌人同声笑骂:“投降免死!”
二件知已落入乙木仙遁之中,一时情急,欲以全力拼命。忙取宝防身,并想把先前追赶敌人时未及使用的两件厉害法宝取出一拼,能胜更好,败便自杀,免得受辱,去犯师门重规,连投生转世俱都无望。猛听空中大喝道:“无知业障!你火爷爷在此。李师叔逗你们玩的,谁还要你们投降,乖乖守在阵中,等老怪少时把你们领回山去,免得形神皆灭。你们那鬼心思我全知道,以为你们师父的法严,门人应敌,照例宁死不辱,能拼则拼,不能拼便自行兵解,归向老怪物哭诉,仍可转世。此举直是梦想,我火无害早已看清。莫以为你们那两件现世宝尚未使用,仿佛死不甘心,休说身陷乙木仙遁,你们元神决逃不出去,我火无害的太阳神针便是专灭妖魂之宝。你们那大师兄伍常山,便死在我手。你们比他如何?
况还有我师父在此,略一弹指之间,你们连残魂余气也休想保全一丝一毫。不信你们去试试。”
许氏弟兄久闻火无害之名,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形似红孩儿的小人,周身都是烈焰包围,手指上射出无数奇亮如电的光针,时长时短,伸缩不停,正在停空飞翔,手指下面喝骂。上空也是青霞神木光柱布满,互相挤轧排荡,轰隆之声,天惊地撼。火无害飞行其中,木光竟如虚影,并无所阻。二件心想:“五行仙遁虚实相生,何不乘机试它一试?只要逃出阵地,立可运用师传玄功变化,逃了回去。”
心正寻思,忽听说师兄伍常山乃火无害所杀,心更悲愤,忙将师传多年,不到万分危急,轻易不许使用的青雷子和大有圈,同时施展出来。
丌南公门下弟子,各有一两件至宝奇珍。那大有圈发时是一环淡悠悠的彩虹,月晕也似。初发光并不强,一经发动,便由小而大往外开展,电也似疾,连转不休,越长越大,光也越来越强烈,晃眼暴长千百丈。然后化为光雨爆散,光雨所及之处,无论是人是物,当之均无幸理,整座山峰均能炸裂,荡为平地。这还不说,最厉害的是那青雷子,乃千万年前残留空中的罡煞之气和日月五星的精气凝炼而成,比起轩猿、九烈两老怪所炼阴雷还要厉害。并且这两件法宝能发能收。震散以后,方圆二三百里全成了光山雾海。
这类光雾,重如山岳,敌人被陷在内,就不震死,也被压死,厉害已极。丌南公毕竟修道多年,连经两次天劫,想起寒心,恐多造孽,再三告诫徒子徒孙说:“我生平行事向无后悔,已经传了你们,自然不肯追回。但是此宝威力太大,非当性命关头,受辱太甚,不许妄用。用时也须留意附近生物多寡,震圈更不许远及五十丈外,务要适可而止。”
仵氏弟兄仇深恨重,情急万分,出此下策。想起来时师父曾有“此宝敌那五行仙遁或能成功”之言,满拟可将四外神木震破,逃出重围,也许还能杀死两个敌人,都在意中。哪知二宝才一出手,猛听空中火无害一声怪笑,扬手飞起一条形似穿山甲,腹下具有十八条带钩利爪的墨绿光华,停空不动。一珠一圈未等发生妙用,好似被一种奇大无比的潜力吸紧,朝那墨绿宝光飞去,用尽心力,休想收回,晃眼缩小,恢复原状。同时火无害对面现出初来时所见少女,手指一座具有凹槽的圭形宝光,朝先见宝光迎去,一闪合榫,同时无踪。这一惊真非小可。随又听火无害厉声喝道:“这便是我师父所用前古至宝离合五云圭,休说是你们,便比你们邪法更高十倍,也是送死。真想形神俱灭,我成全你们如何?”
说罢,将手一扬,五个手指尖上立时有大蓬太阳神针往下射来。这时二仵已被四围青霞神木将防身宝光逼紧,行动艰难。知道此宝若一上身,防身宝光必被震破,真连元神也保不住。互相长叹一声,闭目等死。耳听幼童笑道:“这两个业障倒也硬气,火贤侄休下杀手。谷外已有音乐之声,老怪物想必将到。他师徒还有几年运数,暂且饶他们,交你看守,等少时老怪物自来领回吧。”
许氏弟兄抬头一看,敌人不见,只四外青霞合成一个光团,包没全身,防身宝光以外,休想移动分毫。侧耳细听,果有鼓乐之声由谷外隐隐传来,知道师父将到。看敌人说得这等把稳,或许连师父也未必能操胜算。空自愤怒悲恨,无计可施,只得耐心困守,以待救援。初意乃师神通广大,一到必将自己救出。哪知丌南公暗受两位前辈散仙仙法禁制,骤出不意,受了暗算,只知门人被困当地,连地方都未算出,详情经过更是不知,心中也是惊疑。无奈素来强傲好胜,性情古怪,预料敌人这面必有能者暗助,多年盛名,惟恐万一吃亏,或是不胜,全都丢人。到后再一细查当地形势,竟与遥空所见好些不同。
他虽表面骄横自大,暗中也有戒心,决计事完救人,竟未查见他二人的下落。仵氏弟兄等了一会,不见动静,越发惶急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