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姝说完,不听回答,越以为敌人胆怯缓兵,便又厉声大喝:“好说不听,贼尼定在庵内潜伏,我如寻她,谁也庇护不得。再不出见,休怪辣手!”
庵中还是没有回答。铁姝勃然暴怒,将手一拍腰间人皮口袋,人头口内立即飞出数十团碧烟,飞起空中,互相击撞爆散,化为百十丈烈焰。晃眼之间,血光熊熊,凝成一片,将所虚拟的庵址照定。跟着两肩左右摇处,九柄血焰叉化为九股血焰飞起,直投火中,飞梭穿掷,倏然若电。那三个魔头也脱臂而起,大如车轮,口耳眼鼻各射出无尽赤、黄、黑、白四色妖光邪火,飞人火内,那魔火蓬蓬勃勃,势益强盛。似这样约过有半个时辰,铁姝觉出所烧之处空无一物,三魔也未遇见一个敌人。暗忖:“是甚么法儿,如此厉害,竟能护住全庵,不但魔火无功,连飞叉神魔也攻不进去?”
一面加紧施为,一面口中乱骂,心中甚为奇怪。
玉清大师本还想看她到底有何伎俩,因知魔火厉害,虽在埋伏之中,所烧地面甚小,林木必吃毁灭,又伤庵前清景,还想借对方魔火略试自己的道力。好在布置周详,稍有不敌,立即发动阵法,也可转败为胜。便现身冷笑道:“铁姝道友,那是一堆山石,苦苦烧它做甚么、莫非石头也与你有仇么?”
铁姝闻声大惊,侧脸一看,仇人正站在身侧魔火圈外不远,笑语相嘲。忙收魔焰一看,谁说不是,所烧之处,果是一堆寸草全无的山石。当时又愧又忿,急怒攻心,更不答话,一指魔焰,连同飞叉神魔,潮涌一般向玉清大师卷去。玉清大师终是小心,话才出口,先将离合神光放出护身,随又将本身真灵化为一团青光升出头顶。连用玄功,盘膝入定,直不理睬。相持到了子夜,铁姝见那青光晶莹明澈,流辉四射,知是仇人元神。碧血神焰所化魔火虽不畏离合神光消灭,仍伤仇人不得。尤其三神魔空自怒啸发威,一个也不敢挨近。惊异之余,心想:“事已至此,一不作,二不休。”
方欲另施邪法,玉清大师已试出自身道力,不愿元神长受魔焰烧的,倏地收转真灵,一笑而起,在金光护身中,指着铁株笑道:“你看如何?我再最后忠告,趁早收风回山,免得又遭无趣,否则你这次就逃走不脱了。”
铁姝咬牙切齿,大骂:“贼尼!你公主法力无边,尚未施为,况你此时已被我碧血神焰困住,还敢说此大话。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休想活命!”
玉清大师笑道:“既这样说法,我先把这些魔火鬼头收去,看你还有甚么新花样?”
说时暗中倒转阵法,在金光护身之下,冲焰往前飞遁。铁姝仍不信有此神通,忙即催动魔焰、飞叉和魔鬼追去。满拟这三样都是如影随形,神光微有缝隙,魔头立即侵入,仇人非死不可。眼看一幢金光,激动起千寻血焰,电驰潮奔,向前飞去。仇人只顾上身,双脚已露出在外,魔头已经追近,快要乘虚而入。心方狂喜,正追之间,猛瞥见面前祥光涌处,倏地现出一座旗门,仇人又复现身,含笑而立。那些焰、叉、魔鬼无影无踪。自己少说也应追出四五百里,谁知竟在十丈以内。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心神一怔。玉清大师己指她笑道:“你不用惶急,那些东西已被我收去,等我几时有暇,自会交还令师,你是拿不去了。还有甚花样,请使出来吧。”
铁姝自思:“适才宛如梦境,重宝连失,何颜回见师父?”
怒喝一声:“我与你这贼尼拼了!”
说罢,拔出腰间令牌,双手各持一面,朝前心所悬三角晶镜上一拍,口诵魔经,朝外一场。镜上面便箭一般射出两股青焰,落地便自爆散,现出九个赤身美女和九个赤身婴儿,都是粉滴酥搓,一丝不挂,各有一片极薄彩烟围身,艳丽绝伦。再看魔女神情,也转怒为喜,秀眉含颦,星目流波,面如朝霞,容光照人。再衬上一身柔肌媚骨,玉态珠辉,越显得仪态万方,迥不似先前那张死人面孔。玉清大师仗着旗门妙法,擒她本来容易,因受颠仙之嘱,手下留情。一见铁姝情急,竟将九子母阴魔拘来,不敢大意,一面暗移旗门将她隐隐困住,一面忙用离合神光朝前罩去。原意离合神光生死由心,便是赤身教主亲自祭炼的阴魔,自己曾下百年功夫,虽不能将他除去,也可先行制住,免有疏虞。不料铁姝也早防到,阴魔才一现形,便与会合一起。神光照处,身形滴溜溜一转,所着云肩围裙上,便如箭雨也似向四外射出两圈碧色光华,一上一下合拢,连人带九女九婴全包在内。只管运用神威光力,竟一毫也伤她不得。碧光晶莹,与里面那些绕身魔烟相与辉映。再吃外面神光金霞一照,冰纨雾毅,云鬓风鬟,顿成异彩,照眼生缬。铁姝将身护住以后,突发娇呻,一个眼风朝外抛去。那些赤身美女婴儿,便立即联翩起舞。铁姝站在女婴当中,舞过一阵,做了不少柔情媚态。暗觑敌人站在旗门下面微笑相看,毫不为动,心中忿极。倏地格格媚笑,自身也加入了女婴之中,一同起舞。舞到急处,忽然头下脚上,连身倒转,玉腿频伸,柔肌欲活,粉弯雪股,致致生光,时颠时倒,时合时张。加以娇喘微微,呻吟细细。端的妙相毕呈,备极妖艳。
令人见了,荡魄融心,身魂欲化。
玉清大师道心坚定,起初还不甚在意。暗付:“人言这九子母阴魔销魂大法阴毒无比,只要心一动,元神便被摄去,万劫不复。铁姝已差不多尽得乃师真传,也只如此,看来受害人还是道浅魔高之故。倒是那护身法宝和先用碧魔神焰,连佛火都难奏功。现时她那魔焰也只被旗门隔断禁住,不能消灭。异日她师徒如受许飞娘等妖人蛊惑,实是各正派门下一件大患。为想长点经历,观察这魔法除用淫相媚态迷人外,到底还有无别的妙用?”
只将心神镇摄,任其施为。这一念好奇,到了后来,铁姝和诸赤身美女,舞得又由急而缓,声色越发妖淫,内中还夹杂着许多意想不到的怪状。玉清大师暗笑:“魔教妖邪太已无耻,为了害人,甚么都做得出。年来已悟彻色空之境,神智莹明,任多做作,其奈我何。”
念头一动,不觉略微多看了两眼,谁知才一注视,猛觉心旌微荡,前面神光立即微弱。铁姝和赤身女婴跟着容光焕发,声色愈加曼妙淫浪;那护身魔光也暴胀开来,神光金霞竟被荡开了些。玉清大师大惊,知道不妙,忙即收摄心神。手指铁姝喝道:“你这些丑态,我已领教。及早服输回山,还可饶你不死;否则你已身隐伏魔旗门之内,我略一施为,你便形神俱灭了。”
随说随运玄功,元神重又升起,前面神光分外强盛,往小处逐渐收紧。
铁姝先见仇人几为所乘,方在心喜。及见元神升起,青光晶明,笼罩全身,神光又复大盛,才知玉清大师只是一时轻敌,略微疏忽所致,凭魔力并慑制仇人不住。又听身陷埋伏,越发惶急。再如施为下去,徒多献丑,于事无补。恨到极处,把心一横,左手令牌一晃。那九子母阴魔照例出来,不嚼吃一个有根行的生魂,永不甘休。见要收他们回去,一齐暴怒,就地一滚,各现原形。一时雪肤花貌,玉骨冰肌,全都化为乌有;变成身高丈许,绿发红睛,血口撩牙,遍体铁骨嶙峋,满身白毛,相貌狰狞的赤身男女魔鬼,厉声怒叫,齐向铁姝扑去。还算铁姝收时已先准备,不等扑到,已将身旋转,以背相向;右手令牌照定后心一击,那三角晶牌上便发出一股黑气。众恶鬼立被裹住,身便暴缩,一阵手脚乱挣,怒声怪叫,横七竖八,跌跌翻翻,化为十八道青烟往镜中投去,迅速异常,转瞬立尽。铁姝匆匆插好令牌,重又回身,在光中戟指大骂,一面伸手去拔额上金刀。
玉清大师见她牙齿乱错,面容惨变,知已势穷力竭,欲用她本门分身解体大法,拼着不胜,以身吹魔,将真正天魔拘来与己拼命。这天魔与所炼妖魂恶鬼大不相同,休说是败,便行法人稍一驾驭不到,便受其殃,自己也无必胜把握。先见额插金刀,便虑及此,还料她未必有此大胆,谁知居然情急拼命。如何容她拔刀施为,忙即发挥旗门妙用,大喝:“铁姝道友,休得任性妄为,犯此奇险。那天魔也伤我不得,何苦反害自己?”
铁蛛头把刀刚拔到手内,正待如法先断一足,再拔余刀,依次分身。忽听仇敌警告,围身神光倏地撤去,略一惊疑,跟着便见祥光涌现。定睛四外一看,环身五个高约百十丈的旗门,祥云缭绕,霞光万道,齐向身前涌来。那护身碧光立即逼紧,上下四外,重如山岳,休说拔刀行法,手脚都难移动。愤激中耳听玉清大师喝道:“我看令师面上,不为太甚;否则旗门一合,你便成了劫灰。如知悔悟,我便网开一面,放你回山如何?”
铁姝明知生死在于一言,无如赋性凶横,妄想拼送此身,默用本门心法自破天灵,将元神遁回山去,向师哭诉,三次再报前仇,终不输口。这时天已大亮,玉清大师接连晓喻数次,铁姝仍是怒目切齿,怒容相向。
两人正在相持不下,忽然远远传来一种极尖厉刺耳的怪声,叫道:“玉清道友,孽徒无知,请放她回山受责如何?”
玉清大师知是鸠盘婆声音,忙答:“令高足苦苦相逼,不得已而为之。本在劝她回转,教主今回,敢不惟命。”
又听怪声答道:“盛情心感,尚容晤谢。”
说罢寂然。玉清大师知魔宫相去当地何止万里,竟能传音如隔户庭,并还连对方答话也收了去,好生惊异。再看铁姝已是神色诅丧,凶焰大敛,知道魔母已经另有密语传知,不会再强。忙把旗门移动,敛去光华,笑道:“铁姝道友,令师相召,你那法宝、焰光和三魔鬼未敢妄动,现在收聚一处,禁法已撤。我不便奉还,请你自己收回,归见令师,代为致候,改日再容负荆吧。”
祥光一敛,铁姝立即行动自如。师命不敢违逆,再如逞强,必受师父遥制,终归无用。闻言垂头丧气,满脸激愤,道声:“行再相见。”
径自收回法宝、魔焰,化为一道黑烟冲霄而去。
众人听完经过,俱觉道浅魔高,各人功力太差,幸未遇过劲敌,否则遇上也自无幸。允中尤其自问力弱,因妖尸谷辰不久来犯,厉害更胜魔女,对于元江取宝一节,不由生了戒心。又听说起颠仙昨日曾回,深悔不该在卧云村逗留,错过机会。所说熟人不知是谁,但盼能是爱妻,再好没有;否则能遇上,带句回话也好。有心取宝事完,私往白阳山一访,又无此胆量。因知素因大师对徒宽厚,湘英时常独出积修外功,还回家乡去了两次,意欲托她先往白阳山一行,自己随时遇机再去。当着人不便深说,便把湘英约出庵外林中商量。
正说之间,云凤已随颠仙飞落,夫妻二人见面。颠仙入洞之后,允中自是悲喜交集,备述相思之苦。云凤对他本有深情,只缘夙根深厚,又经白发龙女崔五姑一引度,虽然看破尘缘,一心向道,有时想起老父年迈,夫婿多情,也是不无怀念。再听允中为己弃家学道,出死入生,备历艰险,行时对于老父又那么奉养周至,越发感动,不禁流下泪来。还是允中劝说:“现在夫妻二人都仙缘遇合,虽然正果未成,只要各人好自修为,照郑师叔之言,夫妻合籍,同驻长生,并非无望。以后地久天长,神仙眷属,永相厮守,比起世俗三五十年恩爱光阴,弹指即过,判若天渊。便是岳父也可以灵丹相敬,使享遐龄。此时心愿各遂,夫妻重逢,应是大喜之事,怎倒伤心起来?”
云凤闻言,方始破涕为笑。湘英在旁,不由也把情怀触动,互相谈了别况。七星真人赵光斗忽然走来,说玉清大师现在前殿相唤。三人连忙同去,见除白水真人刘泉、陆地金龙魏青外,殿中又来了二客,一是髯仙李元化的弟子白侠孙南,一是追云叟的大弟子岳雯。经刘、俞二人向众引见。
叙礼之后,玉清大师道:“明晚子时,便是取宝之期。岳、孙二位道友,原奉师命行道,中途相遇,结伴同行。昨日路遇神驼乙真人,说妖尸谷辰此次虽然未必落网,伏诛之期已不甚远。除他之宝,恰在金船以内。无如此次吸金船事出勉强,又有好些厉害妖人作梗,不能全得。广成子的仙机奥妙又难深悉。惟恐此宝灵异,或是金船出水即行飞遁;或是深藏船内与诸宝并列,不及选择,疏忽过去。特命二位道友赶来告知,并且参与取宝之役,以免错过。如等二次取宝时,妖尸气候已成,便有此宝,也未必能够制伏了。妖尸拼命作梗,也为此宝是他克星之故。妖尸如再不受挫,峨眉开府之时,必集妖党前往扰害,虽然无妨,终煞风景。况且此时北邙山妖鬼徐完也要前去,二妖合力同仇,更增邪焰,实是大意不得。”
云凤便问:“此宝何名?是何形状?”
玉清大师笑道:“仙机实是微妙,此宝名为归化神音。说也奇怪,广成子在崆峒绝顶,曾用九年之功穷参造化,炼成此宝,尚未用过一次。
听说广成子为积九千万功德,炼成许多法宝,倒有一半应在未来数千年后。此宝系其中翘首,形如一个透明圆卵,内发阴阳两仪妙用,任多厉害的妖魔鬼怪,当之必无幸免。可惜此宝用后,即与所诛妖邪同灭。除非真有高深法力金仙一流,当其用时守候一旁,将那忽然爆炸的灵气用宝物摄去,还可略备下次再用,功效虽差,似妖尸这类妖邪,仍是不堪一击。如无此法,一次便完。即便能收,也只再用一次,即化乌有。照我所料,当初炼此异宝,直是为了妖尸而设。明晚子正,金船出水,我在空中防护,郑师叔亲身入船取宝。已有乙真人预示,自然首取此宝,不会放过。此宝内贮前古太虚精气,轻清上浮,惟恐船开以后,升空自飞。此时妖邪环伺,虽然无一敢去挨它,自惹杀身之祸,但它升空绝速,其去如电。一不小心,追拦不住,被它飞入灵空、仙界二天相接之处,遇见乾天罡气,立即消散。不特枉费前古金仙苦心,而且二次元江取宝也无此物。固然妖尸恶贯已盈,终难脱劫,那就要劳师动众,费力多了。此次取宝,本来所得无多,诸位道友到时不可贪心。首先要注意此宝,一旦发现,更不可随便用剑光、法宝堵截。我炼有乌云神鲛网一面,大小分合,无不由心,略费片刻工夫,便可改变成好些副。少时待我分出,按人各取一副。金船出水,此宝飞升以前,必在水面略一回旋,方始向上急升,那时妖尸或是分出许多鬼怪使我们应敌分神,或令妖党苦斗,便难兼顾。好在此宝升空自化,永除后患,弄巧也许还有收宝之法,都说不定。诸位道友千万不可惊慌,一见此宝,速将乌云神鲛网掷去,各用剑光、法宝护身。有我在侧,群邪之中,只妖尸一个难于抵敌。但杨道友已经赶到,所见多属幻象,绝无他虞。等宝入网,无论何人,速往中央飞来,将宝交我,然后合力应敌。仗着乙真人的伏魔旗门,虽未必一网打尽,大约除妖尸以外,也没有几个生还的了。”
众人一一领诺。玉清大师随将神鲛网取出,分织成了九副,除在座诸人外,给欧阳霜也留下一副。
一会,欧阳霜奉颠仙之命,将应办之事办妥,由后洞走来。玉清大师将网交与,重新叮嘱,然后同入后洞去见颠仙。颠仙先将洞门行法紧闭,笑问玉清大师:“又照乙真人之计行事么?”
玉清大师笑道:“这妖尸和雪山老魅一般机智绝伦,近为此宝日夜筹思,岂有不来窥伺之理?不这样,他未必深信不疑。我们欲取姑与,一则坚他信心;二则使他自知必能漏网,不致拼命来伤我们的人。岂非绝妙?”
颠仙笑道:“这样一说,他知旗门厉害,必然胆怯失志,先留退步。我们人虽无伤,乙真人要想除他,却难如愿了。”
玉清大师道:“乙真人本是心急前仇,逆数行事。适才岳道友所持乙真人书信,看完便化,师叔未见。看那意思,乙真人自从得了齐师叔二次飞剑传书,告以此宝底细,知道妖尸伏诛不远,也就变了初意,欲等此宝到手再行诛戮,不急在此一时了。”
颠仙道:“我因霜儿来说,乙真人派人传书,她在旁没有看完,便即化去。你示意令她对我来说,我未见全信,还当此老非要逆数而行呢。照此说来,我们目前虽然小就,总可有胜无败了。”
众人听这语气,好似适才玉清大师所说一节,题外还有文章。但是颠仙和大师俱未明说就里,俱都不解,又不便请问。料定劲敌当前,事关重大,只得到时仍照原定做去,相机行事,各人都打着同样心思。不提。颠仙随又商议取宝之事,除欧阳霜一人外,由玉清大师起,各人俱派有职司。议定之后,颠仙只留玉清大师一人,余俱命出。
当下由颠仙门下女弟子欧阳霜、慕容姊妹暗往前殿落座。一面为新来二人安排居处。慕容姊妹俱喜烹调,特意备了一桌酒菜,与众同饮,山肴野蔬,别有风味。连岳雯已能辟谷的,也是见猎心喜。言笑晏晏,饮啖甚乐。山月渐升,清辉如昼。
众人本在殿外石台上对月畅饮,正在高兴头上,忽听庵外风雷之声大作,知有警兆。忙各离席,纵起遁光,飞身出外探看时,庵外风雷已住,只见祥光万道,瑞霭千重,似波涛一般向四方八面散去,彩毅冰纨,映着皓月清辉,奇丽眩目。众人见和先前魔女铁姝被困情景相似,知是神驼乙休伏魔旗门妙用。只不知玉清大师何时出来施为,怎知妖人来此侵犯,收功又如此迅速。因知此宝厉害,不敢再进。看神气,妖人非擒即逃。既有玉清大师主持,无庸上前,便各立定观看。
晃眼之间,光霞尽敛,月光之下,疏林平岗依旧清澈,玉清大师也已现身。相隔不远,倒着一个矮胖道人。知阵法已收,忙赶过去一看。妖人只有一条右臂,左臂似早断去。人被仙法禁制,并不曾死。一双碧眼,直射凶光,衬得相貌愈加狞厉。身背一个大蓝葫芦,已经震为两半。地上好些绿色沙子,有的妖焰将灭,犹有余光未尽,如萤火虫一般略闪即灭。鬼火荧荧,遍地皆是,转瞬俱都消灭。众人正待询问妖人来历,大师道:“有劳刘道友将这妖孽提往后洞,我少停即来。诸位道友如愿同往,也可前去。”
众人中只白水真人刘泉多识异派妖邪,已认出那妖人正是庐山神魔洞白骨神君的爱徒碧眼神佛罗枭。知他师徒惯用新近死人的白骨和精魂余气祭炼各种恶毒法宝,厉害非常,不禁大为惊讶。因见罗枭凶睛闪烁,恐防暗算反噬,不敢疏忽。正想行法摄入后洞,不用手去沾他。玉清大师看出刘泉慎重,笑道:“这厮的白骨箭叉和幽灵妖火,俱都为我所破。因不愿污这庵前净土,我又不是主体,特地送到郑师叔那里用太乙火炼,使其形神俱灭,免为人害。他已为神雷所伤,知觉全失,不能出声,只元神尚在。可告颠仙,无须问供,便即诛戮。反正是为劫宝而来,就是他知觉未丧,也必不吐。明晚这种妖邪来的正多,不值与他多费唇舌,就这么提将去好了。”
刘泉虽己放心,但暗忖:“这厮虽说法宝全丧,看他凶睛闪闪,至多不过身受禁制,大师怎说他知觉已失,连话都不会说呢?按说大师万无看错之理。”
心中奇怪,故意喝道:“罗枭,你认得我么?”
罗枭凶睛怒突,意似愤极。刘泉越料他知觉未死,见玉清大师示意催走,毒蛇在手,终以小心为是。便将罗枭拦腰提起,暗中戒备,往后洞飞去。只见洞已开放,等将罗枭擒进,一阵烟光闪过,洞门重又闭上。颠仙见有妖人擒来,好似早在意料之中,丝毫未以为意。从容由身上取出一个玉环向空一掷,化为一个二尺许的光圈飞向洞顶,凌空悬着。刘泉会意,便将罗枭往上一抛,恰好拦腰束住。
跟着玉清大师便率众赶到,闭洞之后,说道:“乙真人伏魔旗门端的神妙。现经运用,本庵连这洞府俱在笼罩之中,稍有警兆,立即知觉,便不行法封洞也无碍了。”
颠仙道:“话虽如此,妖尸饶有灵机,终以谨慎为是。这厮是怎被擒住的?”
玉清大师笑道:“当铁姝被魔母唤去,我收法之际,心神微动,暗中留神查看,已知有异。因这厮曾得白骨老妖真传,自在九华为盗肉芝,被金蝉道友飞剑断去一臂,乘机用他本门解体分身法化血遁回山去以后,立誓报复前仇,苦心修炼,颇有一些鬼祟门道。我只知道妖人在侧窥伺,竟不知他藏处。惟恐当时打草惊蛇,被他逃走,故作不知,露出空隙,同众道友径直回庵。实则暗中已将旗门倒转,隐去形踪。可笑这厮真个胆大,先见魔女被困狼狈之状,明知厉害,仍伏伺了一阵,见无甚动静,终忍不住。因不知此宝来历妙用,以为我已收宝回庵,庵前纵有甚埋伏禁制,照他师传妖法,决困不住,妄想试探着入庵窥伺我们虚实。适才出庵查看,这厮已经入伏,正在东驰西窜,冲突不出。他还以为身形已隐,人看不出。却不想他那一身邪气,如在远处潜伏,或许难于发觉,相隔这么近,不比初来时,是在左侧危崖之上,本就一目了然,何况身在伏中,更易发觉。他不见人,人却见他,稍一发动阵法,原形立现。他见庵门忽隐,云雾四起,迷茫无路,已觉不好。等我入阵现身,竟妄想以所炼妖法和幽灵阴火取胜。白骨老妖与妖尸谷辰路道相同,这厮是他门下,定然二妖相合,奉命而来。意欲生擒,拷问机密,因妖尸长于地听之术,恐被惊觉。便一面破去妖法,假装发动旗门中的乾天神雷,将这厮震迷;一面又和刘道友等述说,故意呼唤这厮,让妖尸听去,然后擒来这里。实则这厮只是吃仙法禁住,知觉一点未丧,只要解禁,即能出声言动。我们只知妖尸此次蓄谋大举,他也惟恐我们算出底细,洞中设有魔法,颠倒踪迹,因此底细难知。难得生擒到他的手下死党,此时又无甚事。寻常拷问,他必不招。师叔最精五行禁制妙法,何不试上一试?此法虽然残酷,这厮师徒积恶如山,已经满盈,以暴制暴,也不为过。师叔以为如何?”
郑颠仙笑道:“妖尸不知可会被你瞒过么?”
玉清大师道:“我也想到这等做作,他未必不疑。不过这厮乃是白骨老妖爱徒,如恐泄露机关,径下毒手,一则现正二妖合力,需人相助之际,惟恐白骨老妖不快;二则我应变迅速,擒到以后,先放众道友入阵,将他送来此地,然后就全阵收去。妖尸便是不顾友情,想下毒手置这厮于死地,先有旗门仙法阻隔,嗣又移来这里,也办不到。适才刘道友走后,我曾细心观察,并无朕兆。妖尸也许信以为真,当这厮真个失去知觉了呢。否则那白骨老妖居心狠毒,与妖尸不相上下,又是他的徒弟,下手更易。妖尸既有求于人,即有顾忌。他知这厮已落敌手,万无生路,与其任他泄露机密,还受无边痛苦,倒不如由他自行处死好得多,岂有听其自然之理?”
颠仙道:“话虽如此,我看这厮目露凶光,只有愤恨,而无惧色。妖尸不是不知我们难犯,既敢令其轻身涉险,不是另有脱身之道,便是另有熬刑之法。定要拷问,还须事先查看清楚,免得白费心力。”
玉清大师本在暗中留意罗枭神色,见他听到这里,怒目狞视颠仙,眼里似要冒出火来,心中明白,故意试道:“我看不会。这厮如有甚么玄妙准备,适才刘道友送他来时,已经施为逃走了。师叔五行禁制中,只土木二禁最难忍受,使人啼笑皆非。好在他跑不掉,等我撤法,就请试上一试,看是如何,再作计较吧。”
颠仙方要答言,玉清大师瞥见罗枭口角微现一丝笑意,越发断定所料不差。手指罗枭,抢先说道:“你休睡在梦里,以为我们只要将禁法撤去,你便可借用五遁逃形之法逃生;那土木二遁,逃时更是容易。可知你师徒鬼域伎俩,我们俱已深知。所以刘道友提来时,不令你身与五行之物相触,凌空提起。实则他也过虑,休说你已受我禁制,在未撤以前,任你神通广大,也是施展不开;就是此时撤去禁制,此洞有仙法封闭,丝毫声息都已隔绝,所有你那教下逃生妖法一齐失效。借用五遁逃形之法或许能行,但我们已有防备,势必在拷问之前,破了你护身和逃形妖法,然后撤禁,依次行刑。反正一死,早说实话,免受若干大罪。”
随说,手朝罗枭当胸虚划了一下,罗枭上身衣服立即分裂自解,胸前果有一道形如骷髅的妖符,隐映肉里。罗枭自知机密败露,无论何方,俱难逃命,二目凶光顿敛,目注玉清大师,意似有话要说,为仙法所禁,不能出口。玉清大师道:“你且莫忙,等我破了妖法,自然容你张口。”
罗枭知道绝望,热泪不由夺眶而出。玉清大师也不睬他,由怀中取出七根金针,向罗枭胸前掷去,七丝金光闪处,钉在妖符上面。正撤禁法,想要问话时,忽听罗枭厉声怒吼:“你们好…”底下“狠”字还未出口,倏地全身起火,晃眼化为灰烬。郑颠仙和玉清大师终是行家,见状知为妖尸所算。知道妖尸和白骨神君此举实非得已,但能保全,仍要保全,罗枭虽为妖法自焚,灵气未必全灭。此时全洞仙法封禁,遁逃不出,迟早有人开洞出进,稍有空隙,便被二妖将残余灵气收去,仍可聚炼成形,重为人害。一见火发,双双不约而同,各将手一搓一放,便有雷火连珠发将出去。轰隆之声,震撼全洞,满地都是金光烈火流走。最后又用禁法将劫灰收集一处,叱开石地,深埋在内,方始停手。
原来妖尸和白骨神君因罗枭自告奋勇,坚请探敌,惟恐闪失,层层俱有防备,机诈百出,并与罗枭说明临危舍身之策。罗枭自恃妖法高强,又与妖师心灵相感,千里无阻,自信极深。及至来到苦竹庵,首先遇见铁姝被困,才知果非易与。虽然内怯,无如来时夸了大口,又恃妖法妙用。心想:“我只偷探虚实,不与敌人交手,形迹绝隐,难道还会闪失?”
及至误入旗门,方欲解体逃遁,便吃玉清大师擒住,始终没有逃脱机会。不合默运心灵告急,二妖闻警,断他必死,便在洞中运用妖法,静俟时机,自行杀害,免泄机密,还受无量苦楚。
玉清大师和郑颠仙只料定罗枭身有妖符,可以乘机逃遁,或是抗刑不招。哪知妖符具有多重妙用:如不为人识破,无论仙剑、法宝、五行禁制,只一沾身,立可借以兵解;即使当地防备周密,元神遁逃不出,也可施展本门妖法,隐去形迹,或附在别的人物之上,稍有空隙,立即遁去;如被看出,不等对方破法,被擒人心神一动,立即自焚而死。罗枭先还想设词延挨,只要不破那妖符,稍延时刻,仍可有设法逃遁之望。及见那符本来深隐肉里,外观不见,衣解以后,不俟敌人行法,先自现出,便知妖尸和魔师要他速死。偏又口张不得,连整话都未说出一句,便化劫灰惨死,形神俱灭了。颠仙和玉清大师那么道法高深的人,竟会错了一着,事后想起,不禁相对失笑。所幸明夜之事,早有峨眉掌教真人和神驼乙休顶示仙机,一切有了准备。虽不深知妖尸机密,有甚出奇法宝,但也不足为虑。本来顺便拷问,能知妖尸底细更好,无关宏旨,说过拉倒。众弟子也告辞出来,去到前殿。走时已将尽兴,便不再饮,同往殿中打坐养神。
到了次日清晨,玉清大师正往前殿和众人闲谈,慕容昭、慕容贤姊妹二人忽然走来,手持颠仙手示,与众观看。大意是:弟子辛青现在后山深处三柳坪制造独木舟,现将功竣。还有欧阳霜由卧云村运回的七禽毒果,因成熟以前,先后屡受妖人天门神君林瑞师徒等人伤害,虽有仙法封禁,防范周密,到底遗失了些;加以种植不够年份,收成不足。今晚应用已恐不敷,惟恐再受妖人暗中盗毁,特意运藏后洞。因不能由三柳坪溪边装载,现在后洞地底开了一条地道,直通江心。须在申初以前,将所制木舟由三柳坪溪中行驶到庵前江岸下新辟水洞停泊,由水底将五谷蛛粮装入舟中,以备夜来应用。但是连日各异派妖邪虎视眈眈,大敌环伺。辛青制舟之地虽有仙法封禁,极其隐秘,但是两地相隔不下百里,水道迂回。妖尸饶有玄机,长于天视地听,一经行动,难免不被觉察,暗遣妖党作梗。现命慕容姊妹前往护运,并令众人分出三人同往相助。余人除玉清大师另有要事外,齐集江边照护。妖尸此外为一仇敌牵制,不到子夜虽不能来,但是白骨神君同恶相济;此时还有不少别的异派妖邪,有的立意破坏,有的觊觎宝物。令众看完,愿去的即随慕容姊妹起身,不可出声议论。此事行动务宜缜秘,以防泄露……
众人看罢,凌云凤首先起立,站到慕容姊妹一边。俞允中、戴湘英见云风去,也相继起立。玉清大师早知此事,见云凤眉间隐映杀气,尚无晦色,知道此行必有干戈。便把云凤招至面前,用手在掌心写了“诸事留意,不可造次”八字。云凤含笑点首。慕容昭随将颠仙灵符取出,招众同立,先用灵符潜光隐迹,然后同驾剑遁,由殿前破空飞起,往三柳坪星驰而去。
那三柳坪在大熊岭西南乱山之中,地势险恶,四面山岭杂沓,到处森林绵亘,荆棒匝地,加以毒岚恶瘴终年不散。只有当中现出一片平地,野草丰肥,高几过人,内中蛇腴四伏,毒蚊成阵。亘古以来,不见人迹,端的隐僻非常,险恶已极。坪大约有二十亩,崖壑环亘,宛若石城,仅东面有一丈许宽的缺口。此地林木独少,只有三株古柳树,大均六七抱,已为雷所击,折断死去。柳前不远是一深潭,伏泉上涌,长年冲激成一条小溪,水作朱砂色,由东缺口奔流而出,曲折绕行于万山之中,会合全山溪涧伏流,婉蜒入江,为元江源流之一。
元江一名红河,便因有一段水红之故。辛青乃颠仙门下最得力的女弟子,随师最久,法力剑术俱都高出同辈。前些年奉命采药,无意经此,彼时三棵古柳树新遭雷击。当地危崖上产有两种极难得的灵药,辛青连去好几次,将药采完才罢。三柳坪地名也是辛青取的。
颠仙上月召集弟子密议,说起元江取宝要三只载蛛粮的法船,须以整株大木刨制,如能觅到雷击之木尤妙。如寻不到,只要千年以上的径丈巨木也可。好在本山森林甚多,并不为难。但那制舟之地必须隐秘,还要近水之处,始能合用。辛青想起三柳坪那三株大树,该地又与江流相通。尤妙是树身高大,当中一段树干并不甚弯,质甚坚实,与常柳十九树老腹空者不同。雷火烧毁空残之处尽可避开。细一寻思,一经加工,便是天然舟形,不似山人所用独木舟,整木摇橹,式样蠢笨,真再合适没有。于是当即禀明。过不多日,颠仙便率辛青同往,见了那等地势,心中大喜,立即指示机宜,命其如法制作。彼时大金蛛不曾借到,事尚隐秘。颠仙偶想起事关重大,为防万一,设下两层禁制,并用移形换影之法,将原有景象掩饰。不料果然有备无患,否则妖尸和各妖邪如知有人在彼制造木舟,必早赶往破坏,辛青独力难支,事败不说,弄巧命都难保。
这日清早,颠仙本定派人往接。慕容姊妹刚刚领命起身,颠仙便接辛青告警信符。当初辛青制舟时,因那木舟非比寻常,须要算准时日,行法祭炼,兼旬始成。除禁制防范外,另传信符三道,以备遇敌求援之用,各按轻重焚化。颠仙知道辛青细心谨慎,所焚只是头道信符,必是当地有甚可疑朕兆,因值功亏一篑,接应人尚未前往,焚符告警。等了一阵,不见续报,可知事甚轻微,业已应付过去。或是本不相干,辛青小心太过。好在接应之人已将到达,恰值事忙,无暇分身,也就未以为意。
这里云凤、允中、湘英同了慕容姊妹飞行迅速,一晃眼到了三柳坪上空。坪上因有颠仙禁制,外人不能窥见。云凤等三人方觉沿途山势险恶,慕容昭已朝众人打着手势,令将遁光停住。随照师传禁法施为,将手一指,向下面看去,分明是一片烟岚瘴毒腾涌的沼泽秽区,忽然现出丈许空洞。慕容姊妹随即引众飞下,将手一挥,顶上幻影仍旧复原,下面山环中却现出一片平地。辛青喜洁,因有多日耽搁,坪上杂草已经剪除整洁,甚是干净。溪旁停着三只三丈来长、丈许粗细的木舟,舟旁立定一个长身玉立的青衣少女,正在翘首相待,面有优色。见了五人,立时面转喜容,迎上前来。那少女正是辛青。
互相叙礼之后,辛青说道:“这三只木舟天明前已经制成。仗有师父仙法禁制,外人经此,下面便有多大声音也听不出,想看底细,更是不见影子,我却能看到和听到上面敌人动静。所以这多日来,并无丝毫变故。今早舟成,颇合心意。正拟等接应人一来,将舟运回,便可交代,忽听上面破空之声甚急。先只当是异派中人,无心经此。后见他竟在这附近左右盘旋不去,才知有为而来。自经师父移形换影,这里借用前面沼泽虚景,已经隐去。我虽不知来敌深浅,因见他只在左右一带窥伺查探,始终没向当空飞过,以为总可瞒过。谁也想不到污泥秽疠之区,会是藏舟之地。即被他发觉有异,我本人不说,有这两重禁制,也足够他破的。又知午前接应必到,师父定有安排,本心不想向师父报警。但这厮时而远近飞翔,时而停歇,约有个把时辰,猛听远处异教中阴雷轰山之声。心实放不下去,悄悄隐身敛声,缓飞升空一看,原本是个通身漆黑,似人非人的怪物,正在凌空飞翔,手发阴雷,朝着远近山谷沟壑中乱打。看他那神气,必是算准我们在此制舟,立意赶来破坏。也明白下有法术隐蔽,只急切间查看不出虚实,找了一阵找不到,一时性起,觉着下面景物稍有疑似,便用他那邪教中的阴雷朝下乱打。照此情形,迟早被他打到此地。纵然不怕阴雷打下,师父禁法发动,烟光上腾,必被发觉。万一久了不能支持,或为邪污,我道浅力薄,知道抵御不能,想催接应快来,便向师父略为告警。这厮阴雷煞是厉害。发时碧焰宛如箭雨,一经打中,立时山崩地裂,声音不大,可是山石林木全化灰烟,向空腾起,随风消散,看去惊人。与我以前所见邪教中的阴雷大不相同。这厮打了一阵,见无异状,雷声和飞行之声又复停歇。我又待了一会,忍不住重又轻悄悄隐身飞起查看。谁知敌人已经落到左侧危崖之上,侧面向着这里。
因为邻近,才看出他是个生相短小的丑怪黑人。最奇怪的是,也不知一人化身为三,还是本来挛生兄弟三个,并肩而立,相去尺许,要行全行,要止同止,身首手脚,一举一动,无不如一。身上各背一个黑葫芦,几和其人一般长大。右肋上横插三剑,斜钉入肉,周身妖气浓厚异常。这时不知又发现甚么,脚一点处,便和先前一般,一股浓烟簇拥着朝前飞去,真比我们御剑飞行要快得多。飞时身子也只剩了一个。我那么留心,竟没看出那另外两个是与他合而为一,还是自行隐去。晃眼被他飞出十里以外,阴雷碧焰向下射处,随见无数劫灰高涌入云,知这妖孽决非庸手。幸我逐处小心严防,两次窥探俱未被他看破。才一转念,又吃飞回,仍落危崖之上,相隔很近,不时又见他用鼻上下乱嗅。我恐被警觉,身在禁制以外,终不妥当,只好悄悄退了下来。我退时这厮又往左侧飞去,一直未听再有动静,相隔也只刻许。我越想越担心,又不知接应来否,为谨慎计,正想向师父二次报警,师妹已和三位到来。我想这厮必不会走,也许潜伏近处,伺隙而动。诸位来时,可曾见有这种妖邪或其他异状?”
五人俱答无有。慕容姊妹和湘英俱料业已离去。允中因在青螺峪常听师父说起各厉害妖人形态动作,知是劲敌,忙告云凤小心戒备。云凤本来胆小,听允中一说,猛忆行时玉清大师预示,忙将飞剑、法宝准备应用,以防万一。辛青因云凤等三人初会,以前未听师父说过,并不是常听的峨眉门下三英二云等高明之士,慕容姊妹本领还不如自己。接应人虽有五人之多,毕竟妖人似乎厉害,惟恐木舟启行,一出禁制之地,立受妖人侵袭。万一抵敌不住,前功尽弃,并还贻误大局,心中好生惊疑。无奈申初以前,还须将木舟送抵庵前江心水洞,不能迟延。又听慕容贤说起师父无暇分身,今晚来敌甚强,声势浩大,除师父自己以外,只玉清大师一人能经大敌,现在忙于布置。想了想,无可奈何,对众说道:“诸位师兄姊妹,这三具木舟关系大大。我看适才三黑妖人必未远去,也许看出下有禁制,不愿多费手脚,打草惊蛇,故作离去,所以诸位来时,也未遇上。实则妖孽隐迹在侧,待机而作,此去途中定要相遇。虽然我们也非可欺之辈,但他阴雷已极厉害,有无别的恶毒妖法,尚不可知。为今之计,愚意以为,行时每舟各由一人按照家师灵符驾舟前行,推出道法较高的三人飞空防护。遇见妖人,稍觉难除,便只守不攻。好在木舟有家师禁制防卫,未必便为所毁,只求全师而退,三舟一齐到达江中,免误大事,于愿已足。愚姊妹三人俱道浅力微,可否请三位师兄师姊勉力相助,飞空随护如何?”
允中、湘英自知法力有限,再四谦谢,愿充操舟之役,与辛青、慕容昭调换。辛青看出不是虚语,心更愁急。尚幸来人中云凤尚未推却,意气自如。又听说是白发龙女崔五姑门下,新由白犀潭韩仙子那里得了几件异宝,似乎可以倚仗。本非客气的事,事已至此,只得令四人相互调换,匆匆传了御舟之法。由慕容贤为首,允中、湘英依次各驾一舟。辛青施展仙法,喝得一声:“疾!”
木舟便由坪上滑行入水。慕容昭当先开路,云凤居中,辛青断后,撤了坪上禁法,各驾剑光飞起,分上中下三层,一同押护三木舟,缓缓驶出缺口。离了禁地,舟上三人如法施为,手朝舟首一指,三舟同时将首微昂,只剩舟尾少许略沾一点水皮,似龙蛇腾波般凌空欲飞,顺着山中溪流如飞朝前驶去。
辛青见妖人并未出现,一晃舟已驶出好几里,心方暗自庆幸,忽听破空之声。回头一看,前面一团浓烟裹住辛青所见的一个小黑人,身后一道匹练般的彩虹,星驰电掣疾飞而来,眨眼已将空中三人越过。这时辛青飞行较高,其次是慕容昭,云凤因和允中上下应答,离舟只有三四丈高下。辛青见那黑人比自己飞高数倍,势绝神速,并未与己为难,身后彩虹也看出不是何路数,照那神情,分明是追逐妖人无疑。已将飞出前舟,既未来犯,乐得旁观,不去招惹。惟恐慕容昭和云风不知轻重,妄自发难,刚待追上叮嘱。那小黑人本与三人一上一下顺路并飞,已经过去,百忙中忽往左一偏,正当三舟所经溪流前途的上空。辛青见超出前舟已有里许,双方均未发动,以为不会有事,正将遁光放缓,仍自断后。猛瞥见黑人手上发下万道碧焰,直射前面溪流之中,一闪即灭,也不见水往上腾起。同时那道经天彩虹也已追上,相隔黑人约有十丈,倏地分射出两道红光,朱芒映日,奇光照耀,其长经天。并不向小黑人直追,各朝两旁遥空射去,比电闪还快得多,眼才一瞬,前端已经交合,化为一个梭形光圈,将小黑人去路挡住,围在中间。
辛青、云凤等看出情势不佳,前面一个强敌,后面这道彩虹,从未见过,看那法力甚是高强,急切间也分不出是敌是友,护舟要紧,下愿多事。虽然瞥见小黑人朝前路溪中发下一片阴雷,却并未爆发;辛青又自恃木舟上有师父灵符妙用,寻常阴雷不能侵害;自己又精通遁法,一旦稍有异状,不是不能抵御,只想乘隙遁走,早离险地。故依旧行法催舟,向前急驶。眼看相隔小黑人施放阴雷的水面不过一箭之地,瞬息便要驶过,猛觉彩虹耀目,由众人头上电驰飞过。因为势太迅速,目光不容一瞬。空中辛青等三人刚看出彩光中现一冰绢雾般、美若天人的少女,用手连朝下指。还未及分别来人用意,那行法押船的慕容贤、允中、湘英等三人猛觉木舟微一震动,倏地凌空腾起,溪水随着木舟底高涌,带着粗约丈许的飞涛朝前飞去。三人不知吉凶,俱都大惊,正在手忙脚乱。空中护舟的辛青、云凤、慕容昭三人也甚警觉。上下六人一齐惊惶,忙着飞剑御敌。云风本来已看出这前后所见两人都非寻常,早存戒心,除飞剑外,更连飞针、神禹令及全身法宝一齐取出,正待施为。哪知就这晃眼工夫,彩虹中少女已电闪星驰,往侧面原路上射去。同时那三只木舟也由空中飞坠前面溪水之上,直似鱼跃龙门般由来路溪中自行跳出百十丈高远,仍落水上,溪水复原,更无别的动静。
辛青知道木舟关系大局,对方用意不测,惟恐木舟出了甚么花样,当时还是只顾舟上,连忙招呼云凤、慕容昭往前赶去。因事紧急,只顾查看木舟,此时空中是何情景,全都无心注视。刚刚落到木舟上面,彩虹倏又飞临。舟中六人方疑不免一场恶斗,辛青、云凤刚指剑光上前,那少女由护身彩虹中先飞出青白二色两道霞光,将两人飞剑敌住,同时高声喝道:“我非妖邪,诸位道友休得错认。木舟适已遇险,如不是我,适才业已为妖孽阴雷炸成粉碎。现在前途埋伏甚多,千万不可再沿流驶行,务须少停。待我捉到妖孽,自会送这木舟过去,决不误事。”
辛青忙问:“道友尊姓大名?”
未容再往下问,少女已接口答道:“我乃小南极金钟岛主叶缤,与令师大颠上人素识,追寻妖孽已非一日。这厮乃九烈神君孽子黑丑,此时被我冰魄神光困住,稍纵即逝,无暇多言;擒到妖人,自会详告。”
说罢,彩虹电掣,重又朝前侧面飞去。
辛青往昔听师父说过叶缤来历,知她隐居小南极已三百年,道法高强。所炼飞剑与众不同,乃两极玄冰精英凝炼而成。用时能化为千亿,妙用无穷。为各派女仙中异军独立的数一数二人物。相隔数万里外,不知因何追寻妖人来此?只因事起仓猝,未及细想。这一回思,适才木舟飞起时,恰将妖人施放阴雷之地越过,料无差错。忙即收回飞剑,将舟止住。朝前细看时,前侧不远,那梭形方格光圈将先逃小黑人圈在当中后,小黑人本意还想由上下两方遁走,不料前途红光才一交头合拢,光圈上立即爆起无数朱芒,奇光如雨,上下齐发。上面的射向天空,晃眼由细而粗;下落的也是如此。晃眼自相融合,结成一个梭形方格光笼。小黑人被困在内,一声长啸,先由身上飞出千百道黑气,远看铁柱一般,将上下四外红光撑住,不使由大而小往里缩拢。紧跟着化身为三,回手一拍命门,发出笔也似直三股碧焰,向红光烧去。红碧相映,闪闪生辉,十分好看。少女已经飞临光笼上空,将手一指,护身彩虹中又是五颜六色,分射出十几道各色晶芒,罩向光笼上面,一层层布散开来,围在红光外面。
那小黑人先是急得在里面枭声怪气,尽情辱骂。后又全身赤裸,露出瘦小枯干黑如墨煤三具怪身,不住在内倒立旋转,周身俱是碧焰黑气围绕,兀自左冲右突,逃走不脱。可是少女彩光虽将他困住,急切间也奈何他不得。辛青见时辰将至,前途妖人埋伏尚多,叶缤警告,当非虚语。双方仍在相持不下,既恐延误事机,又恐妖尸灵警机诈,长于天视地听,乘隙赶来,就是叶缤也未必能抵得住。行止俱在两难,好生惶急。正想再待片刻,焚符求助。
云凤早就跃跃欲试,见辛青满面愁容,忍不住说道:“辛师姊,我看妖人虽非叶道友之敌,但颇长于防御,似此相持下去,我们难保不误事机。妖人如再蓄有诡谋,或是故意延挨,等待妖党,岂不更是可虑?妹子新得这面神禹令,韩仙子赐时,曾说专破各种妖烟彩雾;还有两柄钩弋戈,也有好些妙用。与其坐误时机,何如试它一试?反正是仇敌,管他是甚来路,能早脱身,岂不更好?”
辛青旁观不动,固然为了守护木舟要紧,一半也因平日常闻师言,九烈神君神通广大,睚眦之怨必报,招惹不得。妖人是他爱子,虽然有意为难,毕竟彼此尚未交手对敌,他自犯我,我未犯他。难得有人出头,正好假手叶缤将他除去,免给师门日后树此强敌,留下隐患。再看敌人来势,叶缤如不能胜,自己也决不是对手,乐得静守在旁,专护木舟。真要不行,便用灵符告急,将师父请来,比较稳妥。于是一味小心谨慎。因和云凤、湘英、允中三人初见,总以为未学新进,不会有甚过人之处,虽然飞剑俱都不弱,毕竟不是妖人之敌,只管愁急,从未想到。及听云凤一说韩仙子传有法宝,心中一动。暗忖:“三人如无本领,师父怎会命他们前来?怎底细未知,便这样轻看人?差点误事,真是该死!”
连忙笑答道:“凌师妹如能往助叶道友除此妖孽,再妙不过。但听叶道友说,此乃九烈神君之子,妖法高强。适才见他身外化身,必擅玄功变化。迎敌之际,务要小心。再者,家师和诸位师伯叔多与九烈神君无仇无怨,这厮必受妖尸等愚弄来此,能不伤他,惊走最好。”
云凤不知怎的,一见叶缤便觉投缘,无形中生了亲近之心。及见所放彩光,虽将妖人黑丑层层包围,但持久无功。哪知冰魄神光厉害非常,叶缤欲使仇敌三尸全化,形神俱灭,另有用意。恨不得立刻上前助她一臂,才称心意。无如修为日浅,知道辛青是颠仙门下大弟子,修为多年,功力深厚,她既旁观不动,必有原因。护舟之事,关系全局,不便冒昧启齿。
待到此时,实忍不住,试一开口,竟蒙应允。也说不出是甚缘故,心中一高兴,连辛青的话也未听清,口中诺诺连声,人已驾了遁光飞上前去。当着外人,急欲求功自见,还没飞到,首将二宝取出施为。
叶缤本拟用冰魄神光将黑丑炼成灰烟而灭,不料黑丑看出形势不妙,忙用本身所炼地煞之气将神光挡住,不使压近身来。一面施展玄功妖法,将身形合一,手按胁插三剑;一面准备能全身遁去更妙,万一逃走不脱,便拼四十九年苦炼之功,舍却一个化身,借遁逃走。同时为报仇起见,临逃走时,将身背大黑葫芦中的阴雷毒火全数施放出来,即便敌人不遭惨死,伤必不免,至少也可出一点气。叶缤见黑丑煞气、妖法厉害,竟将冰魄神光挡住,远非昔比,心中一留意,便将阴谋窥破。知道黑丑已得乃父九烈神君真传,加以天生戾质奇资,炼时极肯下苦功夫;这次奉命出寻乃父所宠妖姬黑神女宋香娃,又将乃父多年聚炼的魔火阴雷带了一大葫芦出来。九烈阴雷自成一家,全是地肺中万年阴郁戾煞之气炼成,专污飞剑法宝,无坚不摧,无论人物山石,中上立即全消。未用时,看去只有梧桐子大小。发时化为一溜碧焰,一粒阴雷之力,能将百十丈方圆的山石地面震为灰烟。修道人如被打中,始而中毒,几个寒噤过去,身上逐渐寒热交作,终于本身真元连同骨髓精血,全被阴火烧干,通身化为白灰而死。以道力禀赋的深浅,分时久暂。除非受伤人功力深厚,能以本身纯阳之火将它先行消灭;或是中了以后,能以真元之气屏除体外,始能无害。否则极少生路,端的阴毒已极。尤厉害的是九烈父子已炼得与心灵能相感应,别人即使借用,尽管能将阴雷发出,中在人身,或是埋伏要路,并不一定随手爆发,可以由心运用,到了时机方始发挥妙用。叶缤来时云中遥望,沿途已埋伏下不少阴雷,这一大葫芦何止百粒。如彼情急,尽量发出,自己有冰魄神光护身,不畏伤害。无如为数太多,这附近千百里内,山川地域固然难免齐化劫灰,同时地底必受巨震,那时地火怒涌,江水倒流,不知要伤害多少生灵,岂非自己造孽,迫成这样大灾?就此放他逃走,又于心不甘。想来想去,只有仍用神光将他紧紧包围,注定所炼三尸元神,任其变相捣鬼,不等阴雷齐爆,决不丝毫松懈。这样一来,纵令防不胜防,三尸元神不能悉诛,被他逃走一二,那万千阴雷却可在空中一举消灭。自己再运玄功加以戒备,至多耗去一些冰魄神光,决不致伤害生灵。主意打定,为防黑丑化形遁走,又将护身神光分出几片彩虹,往上下四外飞去,晃眼不见。
黑丑也知和敌人仇深恨重,立誓除他。不料事隔多年,竟会狭路相逢,又急又忿。情知无幸,惊惧万分,只管在光笼中聚精会神,苦苦支持,不敢骤然发动,不觉挨了些时刻。叶缤见他业已准备停当,引满不发,以为最后所设罗网被他看破。适才已向护舟诸人夸口,时久岂不误事?也是心中发急。正待冒险诱敌,略放一丝缝隙,先破去他的阴雷,等到二次入网,再施辣手,便无顾忌。
忽然云凤飞来,叶缤心笑来人不识深浅。猛瞥见云风手中持一形制奇古的令牌,上面发出一片青蒙蒙的光华,电驰而来。那光初出现时才照丈许,晃眼长达百丈以上,光粗不满一尺,看去并不强烈,可是飞剑光华一点也掩它不住。方觉不是寻常,那道青光已经射向围困妖人的光笼之上,也未觉着怎样,竟被透射进去,不禁惊奇。这时黑丑也早把玄功运好,一见敌人来了助手,目光旁注,左手拔出胁下所钉宝剑,咬破舌尖,喷出一片血光。身子一晃,三条黑影分合两次,倏又化成一体,带着一身黑烟,硬往光笼上撞去。乍看似要冲破光层逃走,实则黑丑共炼有三个元神,此乃三尸之一,主神和另一元神已被变化时隐去。如若不知底细,只将冰魄神光加紧一压,一神虽伤,主神和另一元神必被突围遁走。
叶缤原已防备及此,无如他这血光护身之法也极厉害,又是拼命而来,稍一失措,便被冲破光层,连这一神也被逃走,其势竟难兼顾。同时光层又被神禹令青光冲入,叶缤见状,大出意料,暗道:“不好!”
正待施展,将暗伏外面的光网合拢,以免阴雷为害。说时迟,那时快,三方动作都是捷逾影响,青光到处,“哇”的一声惨叫,先是黑丑分化出来的无神的绕身黑烟,一齐消散,吃冰魄神光往下一压,立即消灭。紧跟着黑丑的本身不知用甚法术隐护,已经脱出光笼,待要飞起,吃青光透射过去,照了个原形毕现。云风只知神禹令是专除妖邪,能随心运用,不伤自己人的法宝飞剑,还没料到宝光如此神妙。那两柄钧弋戈也是专诛邪魔的异宝,恰又取在手内,一见妖人现身,立即扬手飞出,化为两股金光,蛟龙剪尾,电射上前。
黑丑见分化一神已灭,本身又现,妖法也被破去。料定无有生路,惊惧忙迫中,正待将全葫芦内的阴雷发将出去。恰巧叶缤看出他变化神奇,恐有疏失,一面发动埋伏,就势又把原困妖人的神光合围上去,满拟连妖人带阴雷一齐围住,同归于尽。也是云凤贪功太甚,又将两柄钩弋戈发出。黑丑看出今日之局,一半败在云凤手里,恨切入骨。又见神光还有外层,电一般合围上来,知道阴雷也失功效,已为神光所阻,不能损伤仇人。忽见钩弋戈穿光而入,正合心意,反正必死无疑,乐得借此报复一点是一点。百忙中,咬牙切齿,二次行使妖法,咬破舌尖,喷出一道血光,暗将手中所持备用的几粒阴雷顺着神光起处,朝敌人钩弋戈上发去。黑丑周身时有碧焰黑烟血光飞扬,阴雷又有妖法血光遮掩,匆忙之中,二女谁也不曾看破。
黑丑法才行使,钩弋戈已荡散血光,双双围身一绞。同时叶缤的冰魄神光也里外合围,高喊:“道友,速收法宝,容我破这阴雷。”
跟着连黑丑残尸余气带那大黑葫芦一同拥起,直上青云。眼看升高数十丈,只见白云层里,千百道霞光似电闪一般,连掣了几下,猛听一片轻雷之声,密如擂鼓,稍响即息。随见满天碧荧纷飞如雨,一闪即逝。面前彩光飞敛处,叶缤现身道:“有劳诸位久等,又蒙这位道友相助,报却妖人杀徒之仇,十分感谢。时已不早,我也还有事他去。待我略施小技,先送诸位起身,就在舟中叙谈请教,并破妖人沿途埋伏的阴雷吧。”
说罢,不俟答言,径请众人各自登舟,自己和云凤同立湘英所驾舟上。跟着行法,将手一指,溪水忽又涌舟上腾,直升天半。这次和前次又不相同,直似天河行舟一般,并不下落,三只木舟全被舟底飞涛涌着,连舟带水凌空飞驶,其疾如箭。不消多时,便到苦竹庵前江边飞坠,竟然直沉下去。沉时四外的水纷纷奔避,环舟丈许自成空洞,舟过,上面的水随即自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