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仙都二女虽然清修多年,童心仍自未退。并且初次出山,便到凝碧仙府这等洞天福地,所遇又都是天仙般的人物,端的耳目应接不暇,无一处不新奇。加上人又美秀天真,长幼两辈主宾无一个不喜与她俩亲近。二女寂寞已久,巴不得多交些同道,谁要有甚邀约,无不点头应允。自从来宾各就馆舍,李英琼、易静、申若兰、朱文、向芳淑和石氏双珠都争着约她俩,往各仙馆中观赏奇景,末了又同去二女与叶缤、杨瑾同住的小琼楼仙馆中相聚谈笑,不觉多延了些时候。后来还是女神婴易静无心中说道:“人不可以貌相,癞姑那等丑陋,却有那高道法,人也极好。听说她师兄眇姑比她还丑,法力更高。只是性格阴沉,整年寒着一张脸,遇上异派妖邪,动起手来,又狠又辣。永没人见她笑过,不如癞姑随和,滑稽有趣。这些时没有见人,不知哪里去了?”
二女闻言,才想起适才金、石二人之约,单是去看芝仙也还罢了,玉清大师曾有用己相助之言,此约岂可不赴?便和众人说了。正问了途径要走,叶缤见众小姊妹谈得非常亲密,也颇代二女喜欢,一时之间,交了许多同道良友,恰巧走将过来听去,便嘱二女:“听杨姑说,主人宽大为怀,对于假名作客,心存叵测的一干异派妖邪,只在暗中戒备,使其知难悔悟,在开府前后数日中,不与之公然为敌。掌教真人与诸长老法力高深,神妙无穷,一切均有部署。你二人初来作客,便蒙长幼群仙爱重,此去如遇甚事,只能适可而止,不宜任性而行。如到紧急,金、石二道友身为主人,不便出面,你二人又难取胜时,我和杨姑必往暗助。切忌伤人,树敌尚在其次,身是客体,好些不便。适听道友们说,有好些妖人均带有妖禽恶兽同来,意欲加害芝仙。禽兽与人不同,妖人先自失礼,况又纵出扰闹仙府。而这类怪物,大都残害生灵,作恶多端,即便代主人除去,他也无话可说。不过这等所在,既敢驱使出场,决非常物。你二人可将我小南极磁光子午线带去,但能不伤,仍是不伤的好,只将它擒住,使妖人丢一回脸,知道厉害便了。如果物主无耻,逞强出头,可将主人撇开,作为你们看见妖物猖獗,抱打不平。他如不服,可去小南极或武夷绝顶寻找我或你义父好了。”
二女知这磁光子午线乃小南极磁光炼成。昔年叶姑曾用它在千寻冰洋以下,钓过一个极厉害的妖物九首赤鲸。妖物遇上,立即成擒。分明是想自己在人前露脸,好生欢喜,兴冲冲接过,便往凝碧崖前赶去。快要到达,耳旁忽听有人说道:“老楠巢现困着两只妖鸟,设有禁制,暂时不能走进。小癞尼现在崖西你们适才分吃桂府丹榴的峰侧杉林内,和一个怪兽相打。一会还有五只猴子赶来,要凶得多,小癞尼和袁星两个恐办不了,你两姊妹快帮她忙去吧。这几个妖人实在可恶,我还想借此惩治他们一回,使其栽在你们几个小人手里。那子午线最怕纯阳真火。捉到猴子以后,可速勒死,再吊起来诱敌。客和客打,多凶,主人也是不管。莫听你叶姑的话,真要出了甚错,都由我驼子和凌叫花担待,保你争得光彩,决不吃亏。”
二女早听谢山说过神驼乙休大名,又听仙府众弟子说起他许多奇迹异事,敬佩已极,又知是义父好友。来时闻他在仙籁顶崖上下棋,那地方相隔凝碧崖灵翠峰甚近,有他和凌真人二位老前辈暗中相助,自是万无一失,闻言越发高兴,遥望崖上空空,并无人影,料是将身隐去。悄答:“侄女遵命。”
随即改道,往灵翠峰飞去。刚刚飞起,似觉身后金霞微闪。回顾来路,适见沿途景物忽然隐去,换了一片没见过的山崖原野。猜是乙、凌二人仙法妙用,先将现场和斗处掩去,使妖人无法追踪应援,以便取那妖物性命。
正往前飞,晃眼便要到达,忽听欢呼之声。往下一看,正是来时在二十六天梯所见沙、米二童和那小人腱儿。前面不远,癞姑正和一羊首人身、胁生多目的怪物在那里恶斗,连忙落下。沙、米、健儿三小看见二女飞落,忙即迎上拜见。二女见那怪物通体长只七尺,并不十分高大;头作羊形,却生就一口獠牙,口喷毒烟烈火;前爪宛如人手,拿着半截血红色的兵器;面上无目,两胁却一边生着九只金眼,凶光四射,狞恶非常。纵前跃后,时飞时降,上下驰逐,宛如金丸跳掷,灵活已极;厉啸连连,宛如儿啼而尖锐刺耳,难听已极。看神气,癞姑将它困住,已无法逃脱。不知怎的,只引逗得怪物急蹦暴跳,还未弄死。
一问经过,才知三小适随众人往观仙景,杨瑾因古神鸠性情暴烈,仙府诸仙禽又多喜事,老楠巢芝仙藏身之所刚听说起,恐有疏失,暗将运用牟尼珠真诀传给沙、米二小,命往传示警戒,随时监防,以免生事。若是不服,只须口诵真诀,如法施为,神鸠围身牟尼珠便生妙用,发出佛家真火,立即将它制住。健儿因见仙府这班后辈都拿他当希罕物事,竟相搂抱问讯,自惭渺小,不似沙、米二人已能人前出面,好生愧忿,见人就躲。这时正和沙、米二人在一起,知古楠巢只众仙禽仙猿在彼,便跟了去。刚到凝碧崖前,便听空中呼呼风响。三小生长荒山,能辨风识物,知是来了猛恶之鸟。仰视空中,已经飞过,只没现形。方想这里既是得道仙禽,怎风中会夹有腥气?猛瞥见前面飞下两只虎面凶枭,还没见它们落地,一片烟云闪过,便不再见。跟着,左近树上飞落下一只尾拖绣带、通身五彩毛羽、目射金光的大乌,还有仙府仙猿袁星。一落地,袁星先用人语说道:“那边禁制已经发动,你三人且到别处玩一会再来吧。”
说罢,便纵遁光,往自己来路飞去。那只身高丈许的独角仙禽,也跟着飞去。飞行甚低,都是飞到妖鸟落处附近不见。
三小初来,对谁都奉命惟谨,不敢再进。正商量回转,忽又听地底儿啼之声,晃眼由远而近,从左近地底,往崖西啼了过去。三人好奇,以为芝仙形似小儿,声音也许是它,正好跟去,看看是甚形相。跟追到灵翠峰故址左侧疏林以内,只听叭的一声,癞姑由地底飞身出来,瞥见三小赶来,哈哈大笑,身便隐去。紧跟着原出现处突然一亮,飞出一只羊首人身的怪物。这是那只金眼恶狍,原在地底搜寻芝仙生根之地,没有寻到,刚往回飞,吃癞姑看见,暗中用计诱来,比起仙都二女见时,声势还要狞恶,爪里拿着一柄银叉,叉尖上直冒血焰。满口虎牙错得山响,人立而行,两胁十八只凶睛闪闪,齐射金光,因在地底,吃癞姑逗发了凶野之性,一出土,便转身四顾,急欲得人而甘。忽见三小同立,匆促之中,误把健儿认作芝仙,喜出望外,不顾搜寻敌人,忙即飞身扑去。
沙、米二小是初生之犊不怕虎,巴不得拿妖畜试手。沙余恐伤健儿,抢先一手抱起,一面和米余正要将毗那神刀放出,猛听喝道:“且慢!”
同时叭的一声,眼前人影一晃,癞姑倏地出现。妖狍羊脸上着了一掌,手中妖叉也被斩断,吃癞姑顺手一捞,将半截带着血焰的叉头夺去。飞向一旁,大喝:“你们不要动手!这怪物,我想它不是一天,难得遇上,我还要向它讨东西呢。”
二人忙将飞刀收住,在旁观战。癞姑原因妖狍厉害,尤其那柄妖叉必污秽狠毒,得有妖人真传,已与其爪成了一体,爪又坚逾精钢,不易斩断。一面施展佛门降魔金刚掌,一面运用玄功将剑光隐去,出其不意,突然同时下手,因恐妖狍灵敏,如若断它前臂,万一不能一下斩断,有了防备,再下手更不容易。所以上来将叉杆斩断,随手夺去,收入法宝囊中。然后一面和妖狍追逐,一面暗中施为。等已停当,才大喝道:“无知孽畜!你已恶贯满盈,遇上我这识货的,已经给你撒下天罗地网,休想活命。快将脑中元珠和这十八只怪眼自献出来,还可容你转劫,另去投生;否则形散魄消,连畜生道中都没有你了。”
妖狍先前不合骄狂,以为对方除精土遁而外,并无他长。又以乍见健儿,误认芝仙,贪功心盛,中了道儿。妖叉失去不说,那一掌更是受伤不轻,只打得头冒火星,心脉皆震,益发暴怒如雷。起初一心只想报仇,咬牙切齿,怒啸连声,恨不能将敌人嚼成粉碎泄恨,一味抖擞凶威,向前猛扑。及见仇敌只是躲闪,并不还手,不时由身旁取些东西,往四外乱放,每一扬手,便有好些道粗细不同的光华一闪不见。又听发话,方在心动生疑,癞姑已改守为攻,那身法竟比妖狍还要灵巧敏速,端的神出鬼没,隐现无穷。也没用甚飞剑法宝,只将师门独传金刚掌向妖狍头脸打去。
妖狍连中几下,打得头晕眼花,脑袋欲裂。虽知不妙,无如赋性凶横,从未吃亏,仍是不甘就退。后来实被打急,横心拼命,竟将口中毒焰烈火喷出。癞姑知道这便是它内丹所化,意欲全得,不愿破它,只得暗用佛法防身,仍旧乱打不休。妖狍明知敌人设有罗网,一则仇恨太深,又盼主人及同类赶来救援,只管忍痛苦挨。却不知那金刚掌不是挨过便完,初中虽然厉害,还不怎显,随后却逐渐发作。尤其像妖狍这类禀赋奇强,当时勉强能受的怪物,事后反应也愈烈。不消片刻,宛如火烧针扎,通身奇痛麻痒,百骸皆沸。正在咬牙忍受,情急暴怒,进退两难,恰巧杀星照临,二女赶到。问明情由以后,不知妖狍受伤甚重,已快不支,以为癞姑尚难迫使献出内丹,意欲相助,双双将子午线飞出。癞姑没想到二女会出手,瞥见两蓬红白二色、细如游丝的精光电雨一般飞来,方欲喝止,来势神速,已向妖狍当头罩下。同时妖狍也是疼痛难支,忽起逃生之念。它不知癞姑未出之时,早在地底设下埋伏。因见仇敌四外光华乱飞,以为地遁是它专长,敌人所说罗网即使是真,也能仗着天赋和多年修炼之功逃走。身刚往土内一沉,子午线已经飞到。妖狍性烈如火,周身炙痛欲焚之际,猛觉神光当头罩下,上半身立似被好些铁线绑住,深勒入骨。知道难逃一死,仇敌志在得它所炼内丹元珠,愤极犯性,竟拼一死,同归于尽。猛将真气一提,自将那粒有生俱来的天黄珠自行震碎,化为一团极强烈的血焰,炸破天灵飞出,一闪即灭。自身元神也自头顶飞起欲逃。
气得癞姑喝道:“孽畜!还想逃么?”
扬手一团雷火,将其炸成灰烟四散。随向二女笑道:“此妖名金眼狍,乃天生恶物,脑中有一粒天黄珠。一落地,便有入土之能。又经多年修炼,土中游行,益发如鱼在水。如能得到那粒天黄珠,于我大是有用。妖狍诡诈多疑,来时已在地底设有禁制,本意怕它不献,再将它迫入士内,先使失去知觉,再行设法,不料如此烈性。心机虽是白用,总算除去一害了。”
边说边走过去,将死狍全身拉起,横置地上。
二女收回法宝,觉得自己误了人事,方在内愧,忽听身后吼啸之声。回头一看,袁星用两道剑光护住全身,且战且退。身后有两只火眼金睛,羽毛雪白,身量又比袁星要小一倍的长臂白猿,已各指挥着一道青白二色的剑光,凌空追来。袁星好似吃过苦头,抵挡不住,一面如飞倒退,口中乱喊:“妖猿厉害!沙、米二师弟快来帮我一帮。”
神情甚是惶惧。仙都二女方欲上前,沙、米二人已将飞刀先放出去,袁星才得退下。癞姑笑道:“你主人何等威名,你这般大惊小怪,不丢人么?”
袁星闻言,羞得毛脸通红,一溜烟逃去。二女、癞姑细看妖猿剑术,果非寻常。沙、米二人全仗所用的乃是佛门至宝,否则早已不是对手。又见妖猿一边迎敌,一边手指二小,嘴皮乱动,知要暗算,俱都有气。癞姑首先扬手放出两团雷火,朝妖猿打去。妖猿见敌人还有几个没动手,也是情虚,意欲暗使妖法,先下手为强。忽见雷火飞来,识得厉害,往空便起,端的神速已极,雷火竟未打中。
癞姑和二女看出妖猿竟擅玄功,甚为惊奇。手中法宝正要发出,倏地眼前一暗,以为来了厉害对头。惟恐米、沙、健儿三小吃亏,赶忙飞身过去保护时,只听一声雕鸣,杂着妖猿惨叫之声,神鸠、神雕突然现身,朝二妖猿当空下击,各自抓到了一只。佛奴所抓的一只,首先脑裂而死。另一妖猿,被神鸠右爪抓住,正起左爪要击猿脑。妖猿竟欲反噬,一面奋力强挣,一面招回飞剑,朝神鸠颈间飞去。神鸠直没怎理会,剑光飞到,大口一张,便灵蛇也似一口咬住。左爪依旧下落,当时了帐。佛奴随飞近前,将鸠口飞剑抓去。神鸠不似佛奴一爪抓死,立将猿尸丢落,意似想吃猿脑。铁喙一扬,待要啄下,忽似有甚警觉,横转双翼,抱着死猿,往凝碧崖一面飞去。跟着又一仙鹤飞来,和佛奴互叫两声,同往左侧一块兀立的怪石上面落下。不多一会,神鸠空爪飞回,朝雕、鹤又对叫两声,朝众人看了一眼,飞向地上,将死猿抱起,往东飞去。
仙都二女知道佛奴灵异,便戏它道:“妖猿共是五只,告诉你那同伴,再来莫都弄死,留两只给我们玩玩也好。”
佛奴正点首长鸣示意,二女猛瞥见远远有青白光华一闪。心想:“这些妖猿,颇有意思,何不将身形隐去,看它闹甚把戏?”
忙即行法,连人带众仙禽一齐隐去。众人因有高林遮体,那青白光华不能看出,在凝碧崖左近绕飞了两转,方往峰前飞来。先只有一只妖猿,按遁光降落。看去这只功候比先死两只稍差,毛作苍色。落地后睁着一双火眼,东张西望,满处搜寻,又用鼻四下乱嗅。一会找向佛奴掷猿尸的所在,忽似嗅出兆头不妙,面现惊疑之色。跟着由地上拾起几根残落的猿毛,拿在鼻前闻了一闻,立即暴怒。
一面引吭怒啸,一面把剑光放起护住全身,仍自张望,不住用爪搔头,竟似知道左近伏有敌人,搜查不出之兆。啸没四五声,随有一苍一白二猿各驾遁光飞来。先到的那猿便把猿毛给二猿看,又指了指地上,互啸了几声。后来的二猿也似惊急,各将剑光护身,用鼻四嗅。无如仙都二女得有谢山真传,隐形神妙,尽管妖猿五官敏锐,善于闻嗅观察,近在咫尺,竟闻不出。二女、癞姑又喜看妖猿神情惶速可笑,不肯即出。
挨了一阵,三妖猿往来搜寻,已将那一带找遍,均无发现。内中一只白猿突然暴怒,厉啸了两声,率二苍猿,各将飞剑放出,上下四方乱飞乱射。峰侧树枝挨着一点,便即纷落如雨。二女知道妖猿同伴失踪,地有残毛血迹,断定当地伏得有人,意欲迫人出现。恐其乱放飞剑损毁林木,暗骂:“无知孽畜!死在眼前,还不自知。”
刚想现身出去,忽听佛奴鸣声,回望石上,佛奴和古神鸠已经离石,双双飞起,晃眼离去隐形地带,便自无迹,由此互在空中一递一声鸣啸。二女方以为二仙禽又施故智,三猿已闻声将飞剑放出。先是苍猿的两道剑光,朝佛奴鸣处飞去。跟着神鸠又在鸣啸,白猿也将飞剑循声追去,同时行使妖法放出一片妖云。二女待要飞身直上,那三道青白光华到了空中,略微驰逐,忽分作两起停住,电闪一般掣了两掣,便即无踪。三妖猿甚是灵狡,因见仇敌不曾现形,有了戒心。一面恐敌人逃脱,循声飞剑追击;一面却另使妖法护身,没有连身追去。正指剑光施为,忽然剑光失去,不由情急拼命,竟不暇再计安危,腾身飞起,意欲追夺回来。哪知飞得快,落得也快,刚到空中,便似暗中被甚东西打了一下,纷纷怪叫,落将下来。
二女闻得头上风声,再看石上二仙禽,已经飞回,都是单爪独立,各抓一道剑光。苍猿的剑,本是佛奴一爪抓来,落下时,意欲交给仙鹤,而仙鹤好似无此法力。同时妖猿不舍飞剑,虽然受创落下,仍然奋力回收。仙鹤稍一畏缩,差点没被遁去。剑刚离爪飞起,吃神鸠往前一探身,张口擒住。这次剑主未死,剑虽被二仙禽擒住,仍如灵蛇也似,颤动不休,看去还不能放松。谢琳脱口笑道:“我当你们不肯跟我们玩呢,原来收剑去了。”
三妖猿早就觉出兆头不妙,只因同伴踪迹不见,存亡莫卜,死去二猿又是三猿的配偶亲属,先是关心寻仇,不肯就去。及至飞剑一失,知道猿长老心毒法严,对门下妖猿不稍宽假,自己芝仙没有寻到,同伴少了两个,不知下落,回去已不免于重责。况这五口飞剑,乃猿长老多年辛苦祭炼而成的奇珍,当初传授五妖猿时,曾有“剑在命在”之训。这与身相合,存亡相关之物,一旦失去,回去这罪孽如何受法?休说归路已为神驼乙休所断,癞姑又在遍设禁制,便放它们逃走,没有剑,也是不敢回去。空中打跌下来,正急得厉声啸叫,两爪向空乱招,妄想收回,抓耳挠腮,情急无奈,忽听近侧有人说话。妖猿恨毒之余,互叫了两声,表面仍装惶急暴跳,暗中却行使妖法,猛下毒手。
二女还想看妖猿急跳好玩,一点没有觉察,癞姑恰又离去。如非佛奴精通猿语,暗告神鸠,抢前迎御,还几乎中了暗算。三妖猿原本背向二女,故作不知,一味号跳。为首白猿猛一回身,前爪一扬,便是千万根细如游丝的银针,朝二女立处打来,其疾如电,发处又近。
此宝乃猿长老采炼五金之精,加上奇毒,合炼而成的飞针,只传了白猿一个。与宝相夫人白眉针,功效相差无几。除却此宝脆弱,不能与别的飞剑法宝相抗,只要先有防备,便可无害是它短处外,如出不意,被它打中,一样也能循血攻心而死。二女事出仓猝,飞针又是大片飞来,难于躲闪。百忙中,刚把剑气发出,待要抵御时,猛瞥见一道紫焰自头上射出,飞针立即不见。忙运剑气护身回顾,正是神鸠所擒飞剑,已到了另一爪上。那道紫焰已经口中收回,妖猿飞针已为它内丹所化。想不到妖猿如此刁毒,心中大怒,双双娇叱一声,一面收法现身,同时将子午神光线飞将出去。因先前隐形法未撤,妖猿看不见对方动作,以为语声相隔这么近,万无不中之理。不料飞针放出,又如石沉大海,全无动静。方在骇异,倏地眼前一花,现出大小五人和一石笋。石上立着三个仙禽。所失飞剑,也在二仙禽爪喙之下擒着。
一时情急,顿忘利害,立即飞身纵起,意欲夺取回来。身才离地,二女子午神光线已化成一蓬红白二色的光线,当头罩下。妖猿想逃,已是无及,周身俱被勒紧,嵌入骨内,跌倒在地。二女手再一指,三猿便同离地飞起,被吊向路侧大杉树上。跟着癞姑飞来,说道:“我适往探妖猿来路,有无别的党羽同来,不料乙师伯已将妖猿主人引来。你俩将妖猿吊起诱敌,再妙不过。我们且回原地,等他们到来,再行出现好了。”
二女闻言大喜,忙同回到原处,隐身相候。癞姑便将死狍也提了过来。这时妖猿已被子午神光线勒得快要闭过气去。二女想要妖人来寻,故意将咽喉间略微放松,妖猿痛极,立即惨叫起来。才叫了两声,便见两个妖人张皇寻来。众人见这两个妖人都是道童打扮,看去年纪已是不小。一个身材高瘦,相貌凶恶;一个身子矮肥,浓眉猪眼,唇厚嘴大,相貌恶俗不堪。各都腰挂革囊,背插鞭剑之类兵器。二女见这类蠢物也配修道,不禁暗笑。二妖人正是大力仙童洪大肚和鬼焰儿常鹤。还有朱赤午、召富、阳健等,尚在后面未到。
众妖徒原随黄猛、观在等妖人装作玩景,出观妖禽怪兽动静,以备万一接应之计。正在九宫崖前眺望,先见二妖禽远远飞来,忽似有甚警觉,往南飞去。一会又见一只金眼狍在左近现身,似往崖前飞回,晃眼又往土内钻去。跟着又见五妖猿空中飞过,看那神气,所去之处,竟和二妖禽走的是同一方向。众妖人初来,不知哪里是凝碧崖。因见各地祥云缭绕,玉楼纷起,时有本洞主人陪引仙宾,往就馆舍。仙侣游行,往来不绝,看出内中道法高深之人甚多。妖禽等所去之处,沿途更是仙馆林立,不便公然往探。等了些时,妖禽妖兽一个也未见回转,也无踪迹。暗忖:“这里俱是强敌,枭、狍踪迹隐秘,外人当不至于看出。猿长老大过托大,手下猿竟连身也未隐,满空乱飞,敌人自无不见之理。老怪骄横,不但不能相助,反有倒戈相向之势。此时除了对付敌人,还得防他先下手将芝仙盗去,端的可恶已极。如若吃亏,原是快心之事。不过他那五猿俱精剑术,功力还在枭、狍之上,如若受挫,枭、狍自然更是不行。它们又这等公然放肆,又偏是走成一路。一与枭、狍变友为仇,既须防它们捷足先登,暗算枭、狍;又恐受它们牵累,为敌所伤。”
越想越不放心,便令常鹤等众妖徒持本门隐形神符,前往探看。芝仙如真在彼,急速偷偷下手。妖猿如若作梗,或是侵害枭、狍,便拼着和老怪反目,暗中下手,除得一个是一个。如见敌人防备周密,道法高强,速率枭、狍隐形,任五猿自去犯险。如它们失陷,急速回来,另打主意。如若得手,便出不意,合力抢夺,不可令其得去。行事务要隐秘,知进知退。
众妖徒立即依言行事。内中洪大肚粗鲁,常鹤凶横刁狡。二人偏最交厚,和别的同门俱都不和。哪知神驼乙休和凌浑、公冶黄早在对崖隐形了望,暗中主持。崖前景物已变,妖人有甚动作,全都看得见。五妖猿隐身法已吃公冶黄破去,成心引洪、常二妖入网。只图贪功抢先,结伴南飞,到了凝碧崖侧落下一看,东西两方已是无路,当地一片大广场,只东西疏林掩映,静悄悄的,并无人迹。暗忖:“来路仙景何等宏丽清奇,怎这里如此荒凉?适才明见枭、狍飞来未归,怎会不见?”
洪大肚便要回转,或往东林探看。常鹤心细机警,觉着奇怪,居然疑心敌人所设幻景。正嘱洪大肚看清下手,不可造次,忽听朱赤午等后来诸人惊讶之声,就在左近,四顾却不见人。试低声唤了两声,也无回音,再听已无声息。本门隐形符,自己人怎会对面不见?只听一声,便无回音?知道光景不妙,心想:“来时曾见洞口佛光,此中大有能者,莫要人影未见,便入罗网。且先退回试试,便知就里。”
便同飞回。
谁知乙、凌诸人禁制神妙无穷,休想逃脱,除却去往崖东吃亏受气,便是同行的人,只要离开两丈以外,便成了两路,各不相见,不能重聚一起。二妖徒这一回头,立时觉察归路已变,只见无数山石林泉往身后倒飞过去,迥非来时景物。估量已飞行了二三百里,仍未到达,益发断定入了埋伏,只得暂且止住。妖徒修炼多年,法力本来不弱,见状并不惊慌。心想:“自身是客,只要不露出偷盗形迹,便逃不出,也可诿之于偶然游行,误入埋伏,至多丢人,并无大害。并还可以责备主人,为何不先告知禁地?乱撞无用,且先查看出是何等禁制,再作计较。走脱出去更好,不然索性发话询问,对方定有主持行法之人,不会置之不理。便是枭、猿等因盗肉芝,触动埋伏,也可说是异类无知,背主胡为,此来便为寻它们回去。怎么都有话可说。”
想到这里,索性把隐身符收起,再往前进,想去先去之处查看。这回却是快极,才一转身,便已到达。仍是先见情景,怎么细心观察,也看不出丝毫门径。
方在惊惶,忽听妖猿惨叫之声,由东方疏林内传来。二人把灵翠峰一带真景疑成了幻景,本就想去探看,一听猿叫惨厉,料知凶多吉少,立即循声赶往。因恐禁法厉害,格外戒备。赶到一看,树上吊着三妖猿,全身却被数百十根细如发丝的红色光线绑紧。都是长舌外伸,金睛怒突,神情甚惨。见了人来,白牙森森,哑声厉嗥,意似求救。妖徒见状,正快心意。又料暗中有人主持,意欲借此撇清,故意喝道:“你们这些孽畜,背了主人,自出惹事,死也活该。那两只虎面神枭和金眼狍儿,才和你们初见,便被诱出,累我们找到如今。它们哪里去了?快说出来。”
可怜三妖猿勒得头颈欲断,哪还答得上话。又知妖徒心藏奸诈,未怀好意,立即暴怒,磨牙伸舌,虎虎发威,眼里似要冒出火来。妖徒口里喝骂,暗中查看,当地并未设有禁制,妖猿只被法宝困住,人却始终不见,越发惊奇。方想发话,猛瞥见右侧大树后有小影子一闪,心中不免一动。忙即住口,定睛一看,果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小人,穿着华美道装,藏身树后,满面笑容,探首向外偷看,见了二人,立向树后隐去。二妖掩将过去一看,树后空空,已无踪影。以为世上哪有这样小人?分明是芝仙无疑。因有妖猿前车之鉴,先还疑是敌人有意放出诱敌。及至走遍全林,仔细观察,毫无可疑之状,终于利令智昏。常鹤使眼色说道:“也许枭、狍无知,误入埋伏,和这三孽畜一样,吃主人擒去。既等不到,我们归禀师父,向主人询问,要将回来,再责罚吧。”
说完,等了一会,不听应声,假装回飞,直到原处,终无动静。又疑主人事忙,这里芝仙生根之所虽有埋伏,无人主持。一时贪心大动,也不知枭、猿为何失陷,自恃法力,妄欲一试。只要能将芝仙擒到,如真冲逃不出,便就地分啖,朝尽头处行法穿山,逃了出去。于是二次隐身,重返疏林。老远便见那小人竟在妖猿面前,口中念咒,手执一面小令牌连击了三下。妖猿好似负痛已极,手脚乱颤,两三声惨叫过去,身子一挺一缩,便不再动。等到二人飞近,小人已笑嘻嘻持牌跑回原来树下不见。再看妖猿,已被光线生生勒死,头颈、四肢都只连着一点残皮,快要断落,死状奇惨。看神气,颇似妖猿轻敌,吃芝仙用法宝暗算擒杀,越以为先料不差。那面令牌必是一件厉害法主,也许连那禁法都由此宝运用。自以为看破了机密,好生欢喜。知道芝仙灵敏,令牌妙用深浅不知,还是隐伺在侧,看明之后,再行下手为是。
等不一会,小人又跳蹦出现,到了猿尸面前,口中念咒,将牌一指。妖猿身上红白光线便即飞起,往牌上飞去,猿尸立即落下。二妖徒不知隐身法已在入伏以后破去,健儿受了癞姑指教,特意使妖徒自露恶迹,以便处治,分明看见妖徒,故作未见。仙都二女并还暗中随护,收回子午神光线。健儿全是做作。收到第三猿尸身上,本欲故露破绽,不全收回。恰值洪大肚心急,忍耐不住,见小人这次相隔猿尸较远,也只三丈光景,竟想乘机扑出,常鹤一把未拉住。可是小人也已惊觉,只一纵便到了树后,晃眼无迹。常鹤埋怨不该莽撞,洪大肚也埋怨不该拉他,以致延误。各自低语了几句,尚幸身形未现,或许还能再出。已知肉芝生根就在树后,便不出也有主意。只这令牌所发神光奇怪,必须查看明白,以便预防。回顾猿尸,还剩一只吊着,身上余剩的光线又细又亮。暗用飞剑一试,竟斩不断。后来还是洪大肚想起,用所炼的真火试试,居然烧断了一根。妖徒胆子更壮,正欲同往树后,小人又已出现,先用前法,收了猿尸身上余光,随即遁回,来去甚速。常鹤看他去时欣喜情景,料可计擒,便令洪大肚暂候,自去断他归路。刚到树侧,小人忽然出现,这次竟连令牌也未拿,空手欢跳而出。二人大喜,更不怠慢,忙即合围而上。常鹤更把飞剑放出,一面行使妖法,防他入土。大喝:“芝仙速急束手降伏,免遭毒手。”
那小人已被夹在当中,无可逃遁,眼看到手成擒。两人四手,正一把抢扑上去,猛闻一股极熟悉的腥膻之味,眼一花,洪大肚势子最猛,一把抱个结实。同时二人也看出所抱的正是那只金眼狍,已经惨死。小人就乘着这一抱的空隙,竟由洪大肚手底,往斜刺里纵去。耳听少女嘻笑之声,身侧有人喝骂:“无知妖孽!竟敢以大凌小,无故欺我们的小师弟,今日叫你好受!”
洪大肚手中抱尸还未放下,胖脸上叭地早中了一掌,立时顺口流血,半边紫胀起来。常鹤方喝:“你是何人?现身答话。”
一言未毕,随听:“你这瘦鬼更是可恶!你自瞎眼,怪着谁来?”
这次更是先打后说,手到话动,打得也更狠。尽管常鹤妖法高强,连脸骨都几被打碎。打得二人两太阳穴直冒金星,疼痛彻骨。不由又急又怒,赶紧纵起,行法护身。再看地上,横着金眼狍的死尸。对面站定一个相貌奇丑的癞头小女尼,身后两个美仙娃、两个道童和刚见那小人,正指着自己笑骂。旁边有一突立地上的云峰,上面站着一雕、一鸠、一鹤三只大鸟,形态非常威猛。知道敌人有意隐去形迹,使己上当。明知金眼狍比虎面枭厉害,既已身死,枭鸟必更无幸。但上来先受暗算,敌人欺人太甚,仇恨已深。就此退回,不特平日威名扫地,自己也太难堪,师长面前也无法交代。又以健儿这样小人,从未见过,仍误认作芝仙。心想:“敌人年纪俱轻,不见得有甚法力。适才只是心粗疏忽,骤出不意,吃她打了一下。如真动手,未必不敌。成形肉芝,千年难遇,岂可错过?只要敌人稍形见弱,便可声东击西,施展邪法摄走。”
立即同声怒喝:“峨眉鼠辈,伤我金眼神狍,罪该万死,还敢暗算伤人,速将肉芝献出纳命!”
随说,洪大肚左肩摇处,首先飞出一道暗绿光华,直取癞姑。跟着常鹤也放出一道青光,朝二女等飞去。二女早在跃跃欲试,各将剑气飞出,化为两道红光,恰好敌住。
癞姑骂道:“瞎眼妖贼,连人都认不清,还敢发狂!你见人生得矮小,便当他是芝仙,真做你娘的清秋大梦!芝仙乃千年神物,久已得道通灵。你们这些瞎眼妖贼,休说没有见它福分,便遇上,你们也奈何它不得。我们因见上好瑶榭琼楼,里面却住了好些异派妖邪,看不顺眼,知道灵翠峰故址清静,来此闲游。你们先打发些不成气候的孽畜来盗仙芝,主人自有安排,托我照看。那芝仙也不是好惹的,你们自做贼,我原本不愿多事。叵耐那些孽畜和你们一样瞎眼,都误把我们同伴当作芝仙,不由分说,上前乱抓,欺到太岁头上,自然送死。不久你们又来打接应,本不屑计较,打算隐过一旁,由你们自去,偏要自找无趣。你们不是说我们暗算人吗?如今我也不用甚飞剑,只凭双手和你们打,看你们躲得过不?”
随说,纵身上前,照定常鹤就是一掌。
常鹤自恃一身妖法,方暗骂:“小癞秃这等打法,岂非送死?”
扬手一团黑气打将出去。满拟敌人并无本领,只仗隐身法伤人。这黑煞之气炼成的阴雷,中上必死。不料面前人影一晃,阴雷并未下落,反往对面神鸠口里飞去,吃鸠口所喷紫焰一裹,吸入腹内,连人一齐无踪。心方一惊,叭的一声,背上又中了一拳。这一下比前打得更重,几乎心脉皆被震断。
当时怒火上攻,又是情急,又是愤恨,忙喊:“师弟留神!”
已是无及,耳边一声怒吼,洪大肚当胸又中了一下重的,受伤更是不轻。急得二人暴跳如雷,只得各施妖法,放出一团暗紫光华,将身护住,一面忙取法宝。癞姑又在面前笑嘻嘻出现,说道:“我本是又癞又秃,人虽丑,却不做贼,说话尤其算数。当面打你,该不是暗算了吧?自己瞎眼,怨着谁来?”
常鹤猛一转念,怒喝:“贼尼贱婢,是否峨眉门下?通名受死!”
癞姑笑道:“妖贼眼瞎,耳又聋么?你挨头一下时,我就对你说过,峨眉门下个个金童玉女,道骨仙风,没我这样丑怪的。你叫我癞秃么?那就是我的官称。你想打听我们名姓来历,以便现时打不过,日后告知你那妖师,好约人去寻仇么?那也作梦。我师父是屠龙师太;这两位姊姊是武夷散仙谢山道长的女儿,小寒山神尼的徒弟,金钟岛主叶缤是她姑姑。眼前便有两位在此。我们本打算代主人捉贼,一齐把你俩捉住,你这一说,倒不好意思了。你们自去商量,放哪一个回去与妖师送信?当时见个高下,免你们日后还多跋涉。你看如何?还有,你们人只两个,已有谢家姊姊和你们动手,我本不该再上,因你们不服气,特意教训一下。如今你们放心,莫怕挨打,除非再来贼党,我癞秃是不好意思动手了。”
仙都二女和沙、米、健儿五人,见癞姑满口便宜话,神情言动无不滑稽,俱都哈哈大笑。二妖徒也被闹得急也不是,恼也不是,暗中咬牙切齿。冷不防双双扬手,又是两道暗赤光华,电一般朝癞姑射去。正值仙都二女见妖人剑光厉害,难于取胜,癞姑一双空手,反将妖人打得晕头转向,自觉不是意思,便将两柄碧蜈钩发出,恰与赤光迎个正着。二妖人见状,心正惊急,忽听癞姑笑道:“贼党寻来,免我手痒,再好不过,又该我上场了。”
说时,便有两道光华飞落,来者正是朱赤午和召富。他二人也是到了凝碧崖侧入伏,寻找妖禽、妖猿不见,和常、洪二人差不多的遭遇,进退两难。后闻二人喝骂之声,遥见剑光飞舞,知遇强敌,追寻了来。
朱赤午在黄猛门下,也是眼明手快、心毒意狠的人物,法宝又多。人未临场,先打好主意,一到更不答话,左手一扬,先发出四绝神叉。同时左肩摇处,又飞出一片彩霞,裹住一柄银光如电的三尖两刃小刀,朝众人面上飞去。同来的召富,也将剑光放出。癞姑一见后来二妖人法宝甚多,尤其那柄长才尺许的刀光有彩烟围绕,必是极毒极秽之宝。恐有疏失,来势太急,不及招呼众人小心,想用神雷挡它一下。刚扬手发出,忽听三仙禽同声鸣啸。紧跟着一片彩云带起呼呼狂风,疾逾奔马,由头上一瞥而过,神雷也已爆发。满空雷火飞舞中,敌人的青白黑绿四色叉光连同飞剑,俱被仙都二女碧蜈钩圈住,绞在一起,并未伤人。那片彩云,正是仙府独角神鹫电驰飞来,就空中一抓,将那三尖两刃小刀抓去。同时,石上古神鸠口射紫焰,将刀光四外彩雾一吸而尽。四仙禽聚立石上,除仙鹤外,各用一爪抓住适得的飞刀、飞剑,互相睇视鸣啸,得意非常,不时偏头注视妖人,大有鄙夷之色。
众妖人见仙禽也如此厉害,方在骇异,癞姑已纵身入场,动起手来。一个人时在人丛中忽上忽下,忽前忽后,得空便用大力金刚掌打上一下,端的神出鬼没,隐现无常。四妖人见二女剑气红光还在其次,那两道亮晶晶的翠虹却非寻常。本就全力相持,不敢大意,哪经得起这么一个捷逾神鬼的强敌,在身侧出没隐现。最厉害的是,任何法术法宝都伤她不了,有时反被破去,稍微疏忽,便吃一下重的。干生气着急,无可奈何。可是癞姑早和仙都二女商妥,不要敌人的命,只由二女正面迎敌,去破法宝飞剑。自己用玄功变化和本门佛光护体,抽空便给敌人一下。总算妖人见机,常鹤先自生警,妖法护身之外,并运有真气,将全身要害护住。虽不曾再受重伤,一样也是难耐,神情狼狈已极。
正在此时,金蝉和石生恰好赶到。二人一边观战,一边听沙余、米余述说前事。二人只顾看得有趣,不住拍手叫好,竟忘了照玉清大师的柬帖行事。
似这样斗了多时,四妖人疲于奔命,欲罢不能,虽有一身妖法,无暇施为。同时空中飞剑和四绝叉又吃碧蜈钩各绞断一道,余者也是勉力支持,不敢还击,大有相形见绌之势。耳听仙都二女高喊:“妖贼!急速跪地服输,由我们押往太元洞去,禀告女主人,便能免死。”
自觉危机已迫,人是丢不起,除却四人合力,将本门极恶毒的妖法施展出来,拼命死中求活,更无良策。常鹤首用暗语示意,四人立即聚在一起,先将护身烟光化合为一,将全身紧紧笼罩。然后各自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将出去,化为亩许大小一片血光飞起,晃眼展布开来,朝众人当头罩下。
四妖徒不施邪法,还不至于送命。这一施为,旁边沙、米二人见二女、癞姑应敌,自己不得上前,早就手痒。因癞姑先前叮嘱,这次只准拿妖人开心,专破法宝,扫其颜面,不可伤他们。先来二妖人吃二女、癞姑敌住,好容易盼到又来了两个妖人,正好出手。不料来势太快,二女应敌也快,两柄碧蜈钩已先飞出,恰好敌住,也占着上风。沙、米不便参与,方悔下手太慢。及见妖人互打手势,聚在一起;又听身边金蝉告诉石生,留意妖人要施邪法。
于是心更跃跃欲动,惟恐金、石二人抢先,又难出手,血光一起,更不寻思,各把牟尼珠发出,脱手便是两团栲栳大的金光。二小只见众人打得热闹,想拿敌人试试法宝威力,哪知佛门至宝,妖人如何禁受。所喷血光,又是妖人元丹精气所萃,与本身息息相关。金光到处,立即震散,化为无数赤烟消灭,四妖人真气击散,立受内伤,同声怒吼,口喷鲜血,几乎晕倒。因是事出意外,初行法时还以为敌人纵能抵敌,也不过用飞剑法宝护身,自己也不求胜,先乘隙遁去,事后再打报仇主意,不料会遇到专破邪法的克星。知难活命,心中怨毒,悲愤已极。反正是死,乘着一息尚存,径将各人所有法宝全数施展出来,一时飞起十余道暗绿暗赤的烟光,朝众人打去。癞姑见状,一不做,二不休,双手一搓,神雷似雨雹一般朝前打去。妖人重创之余,无术逃避,全数被雷打死。同时金、石、沙、米四人见敌人法宝太多,也各将法宝、飞剑放出。妖人已死,所放法宝、飞剑无人主持运用,哪禁得起十来道霞光异彩,电舞虹飞,略一绞结,便都了帐。众人只顾有兴,等到癞姑一声喝止,已化为残萤断烟而散了。
癞姑埋怨众人道:“妖人这些法宝虽是邪法炼成,内中颇有珍物。我们得来,稍加祭炼,便能应用。就自己不喜欢,将来送人也好。怎这等随便糟蹋?也是他们恶贯满盈,我们本心不想伤他们,偏要找死,使出这类太阴赤血神焰。我见他们真气已被佛光击散,拼被师伯叔们说上两句,结仇我又不怕,乐得成全了。妖师一个没有寻来,必被乙、凌诸位老前辈阻住,也许仙籁顶还有热闹可看呢。”
金蝉闻言,也失惊道:“玉清大师交我一封柬帖,吩咐到此给妖人和解,不可多伤他们性命。因见你们打得有趣,看了高兴,忘打招呼,都除去了。不日开府,弄这许多死尸,真是惹厌。”
谢琳笑道:“这个无妨。乙真人还嘱咐我们,多大乱子都有他担待。杀死妖人,想必无妨。倒是死尸惹厌。”
石生道:“这有甚么难处?叫佛奴它们抓出山去,丢了就是。”
癞姑笑道:“只它们鬼得多,各得了一两口飞刀、飞剑,不知要送谁呢。”
说时,三仙禽见妖人一死,已各将爪上刀剑光华咽入腹内,互相呜啸,喜跃非常。金蝉笑道:“怎这么没出息?一听送人,惟恐有人要,赶忙吃了。”
正说笑间,忽见袁星飞驰而来,对众人说道:“小师伯和诸位仙姑快看去,现在又添了好些妖人,连先有的,正和乙大师伯他们在各处斗法呢。听说元元太师伯和随侍的师伯叔们,还几乎中了妖人暗算。我去偷看了一眼,吃人赶了回来。热闹极了。”
金、石二人闻言,忙令神鹫和佛奴将死尸由凝碧崖上空运走。并说:“如因仙法禁制,飞不出去,或先觅地藏好,或由我去请乙师伯暂撤禁制,放你们出去,免得污秽仙府。”
众仙禽纷纷鸣叫点头。沙、米、健儿三人也要随行。金蝉道:“凝碧崖有芝仙在彼,关系重大,开府以前,不可无人防守。你们那两件法宝颇好,只可随我们崖上遥观,时刻留心老楠巢那边,不可离开,以免来了能手,袁化和众仙禽万一有甚须助之处。”
二小忙答遵命。
众人随即起身,飞到凝碧崖顶一看,乙、凌诸人和二妖女、一白须发的老妖人正斗得不可开交。原来众妖徒都是凶狡一流,尽管彼此同门,却是互相倾轧忌妒,面和心违。尤其独角金刚阳健禀性乖僻,与谁都合不来。行时见常鹤和洪大肚、朱赤午和召富互使眼色,各自结伴同行,无人理会,心中有气。心想:“随众同去,既显不出自己,遇上祸事却是有份。
本领又不如人,反正有功劳也轮不上。敌人如此厉害,枭、猿一去不归,弄巧就许被敌人困住,师父尚有戒心。他们既不要我,乐得偷懒。”
于是缓缓前进,试稳了步再走。飞到左侧崖下,回觑师父,已被山石遮住,便即降落。一边观看景致和过往人物,一边顺路往凝碧崖一面走去。
也是命不该绝。阳健法力虽然不济,心思却极细密、不似那些妖猿骄狂。自到仙府,便处处留心,又喜观看美景。众妖人仙馆聚议盗取芝仙之事,复又和猿长老、龙山二女起了内讧,俱没留神外面景物,独他一到,便凭窗四望,凝碧崖一带与九宫岩相隔本近,看得尤为真切。初出时,未觉异样。这一落后,正赶上众妖徒入伏,神驼乙休施展仙法,变了原来形势。又当四仙对弈构思之际,本没把妖人师徒放在眼里,不曾防到会步行走来。阳健还没走到,便觉前面山形似与前见不同,心中奇怪。及至走近,为防师父看见,特意寻一隐僻之处立定,再往前路细一观察,越觉情形有异。暗忖:“适才分明见这里还有一条瀑布,又有山石,怎都不见?”
不由生了戒心。方在寻思,忽见一丑一俊两个道装童子,突自身后危崖上降落。二童正是易鼎、易震,原为乙休送信飞落。
阳健贴崖而立,又将身形隐去,所以当时连乙、凌诸仙俱未发现。阳健知道崖顶无人,怎会二童由上飞落?正想回头上望,忽听一人哈哈笑道:“妖猿伏诛,老怪物此时必已警觉。驼子,你这棋老下不够,拿老怪物开心多好。你再不把禁法撤去,我的时候一到,就不奉陪了。”
阳健闻言,知道妖猿既死,枭、狍必也凶多吉少,哪里还敢停留,飞起便逃。半路途中,又听另一人喝道:“我驼子向来不杀漏网之鱼,你既在我眼底逃过,不必惊慌。归告汝师,枭、狍已经伏诛,这都是我驼子命人做的。他那四个徒弟也难活命。如不服气,只管寻我。我和凌花子却不似主人好说话,量不宽厚,劝他及早缩头,免找晦气。”
阳健听那说话的声音就在耳边,吓得心寒胆战,连头都没敢回,晃眼飞回。见黄、卓等四人正立九宫岩顶前眺,面现惊疑之色。回头一看,适来之处,崖顶老松之下,现出老少五人。内中有一身材高大的驼子,极似平日所闻神驼乙休。忙把前事说了。
黄猛怒道:“都是你们这些孽畜,受了五台、华山两派所愚,硬说这里有芝人、芝马,内中主脑多是末学新进,只会一口飞剑,便即夜郎自大,妄开仙府,可以手到成功。我虽是觉得无此容易,以为总有几分真实,哪知上此大当。敌人不是易与,来时已经看出。想不到这压不死的驼贼和百禽道人公冶黄,也是他们羽党。那打扮像花子的,定是怪叫花凌浑无疑。还有一个和驼子对弈的少年、一个道童,想必也非常流。如照驼贼所说,不特枭、狍、五猿,连众同门也全遇害。此仇不报,如何出去见人?说不得,只好和他们一拼了。”
恶弥勒观在一听妖狍被杀,遥望仙籁顶上,敌人现身以后,仍和没事人一般,自在下棋,神情甚是从容。越发愤怒,当时便要飞身过去,拼个死活。屠神子吴讼忙拉住道:“道兄莫忙。老怪物出现了,五猿一死,他必不甘休,我们乐得坐山观虎斗。他如胜得过敌人,索性闹他一个大的,抢些美人,仗着你我法宝遁法,冲将出去,回山受用,以报今日之仇;否则,我们也是白白吃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索性忍气到底。当时能走更好,如不能走,便忍辱负重,推说众弟子违背师命,自寻死路。既与主人无干,冤有头,债有主,事后自会寻他。我们硬挨到开府之后再离去。”
说时,猿长老已在所居小楼台上现身,意似怒极,满头须发皆张。一出面,双手齐扬,由十根长爪上发出五青、五白十道光华,宛如十道长虹,由指尖起,直达对崖,并不离手飞起。众妖人见他情急拼命,竟把他采炼西方太乙真金,苦炼数百年,与本身真元融会,从来难得一用的太乙天罡剑气施展出来。知道非同小可,便都停手观战,相机应付。说时迟,那时快,这里青白光华飞出,乙、凌二人还未抵御,对崖观弈的道童已先笑道:“乙道友残局未终,莫为妖孽扰了清兴。我不喜伤人,且代抵挡片时,等到完局,再由诸位发放吧。”
话还未了,伸手由左肩上拔出一根珊瑚短杖,往前连指,立有十团宛如初出日轮的火球,放出万道霞光,恰将那十道青白光华挡住。晶芒四射,流照崖谷,左近许多仙馆楼台,相与辉映,幻成一片异彩,耀眼生缬,好看已极。
这时乙休正和公冶黄对局,好似全神贯注棋上,竟连理也未理。猿长老见状,越发怒极,手招处,十道青白光华倏地收回。随由身畔取出三支形如铁钉的法宝,刚扬手发放,猛觉对面崖上少了一人,心方一动,钉也同时离手。就在这一瞬之间,猛又觉眼前人影一闪,微风飒然。猿长老毕竟法力高强,应变神速,一觉有警,忙张口一喷,一道白光首先飞出,将全身护住。然后定晴看时,对崖的怪叫花凌浑突在前面出现,已用分光捉影之法,骤出不意,将三支天狼钉在手边抢去。哈哈笑道:“老怪物不要害怕,我不打你。这棺材钉,现时颇有用处,想向你借,又知你小气,不愿白费口舌,只好不告而取,暂时借我一用。如要用它给你下葬,十五日后,可去青螺峪向我讨还好了。”
猿长老原是人与猿交合而生,修炼数百年,剑术法力俱颇高强。虽习采补之术,却知畏惧天劫。一向隐居陕西黄龙山中,专择山中有点气候的母猿,来充炉鼎。除像龙山双艳这类自甘俯就的淫女外,以前从不侵害生人。自从近来侥幸躲过了一次四九天劫,才日渐骄狂自大,遇上有根器的少女,便思染指,不过山居多年,习静已惯,难得出山。虽毁了几个女子,也是旁门左道,多半被他迷恋,出于甘心,也非强求。直到日前受了别的妖人蛊惑,才对峨眉诸女生心,以前恶迹无多。门下五妖猿,却是无恶不作。乙、凌二人觉他修为不易,尤其所习剑术乃越女正宗,并非旁门,与所习邪法不同,只此一支。意欲做戒保全,使其改邪归正,并无除他之念。可是猿长老天性好胜喜斗,几曾受过这等气。那天狼钉又是新近得到手的一件前古异宝。先见赤杖仙童法宝神奇,知道此宝妙用无穷,欲取一试。不料还未发出,便被敌人由手上夺去。到手不久,只能运用,还没到与身相合的功候,不似别的法宝,可由敌方强收过来。不由急怒交加,没等浑凌把话说完,手扬处,又是五道青光发出。凌浑也将手一扬,飞起一道金光敌住。还待往下说时,忽听对崖百禽道人公冶黄道:“天已不早,那话快应点了。凌道友还不去办正事,与这老猴精纠缠则甚?”
凌浑随笑喝道:“老怪物,我本想试试你的越女剑法,无如我还受人之托,要去办事。休看我借用你的东西,还代你报杀徒夺宝之仇呢。莫把好心当作恶意。我失陪了。”
说罢,人影一晃,便已无踪。
猿长老的徒子徒孙俱是猿猴,内中只有一个大弟子是人,名叫宗德。本欲随师同来观光,猿长老因洞内有玉版天书和越女剑诀,惟恐万一有人乘虚窃夺,一干妖猿不足应付,强令留守,宗德神色甚是不快。猿长老听了凌浑之言,心中一动,暗忖:“五猿已为敌人所杀,此言决不是指五猿。莫非真个有人往盗天书,宗德遭了暗害?但是自己才来不久,敌人怎会知道?再者,宗德乃嫡传大弟子,如有不测,元神也必飞遁,来此报警。适才虽然心惊肉跳,乃是五猿被害,与此无关。宗德不但元神不见,也未行法告急。”
方觉断无此事,敌人踪迹已失。再看对崖,道童已将赤玉杖插向背后,凌浑未回,乙休、公冶黄对弈自若,重又勃然暴怒。自知那赤玉杖不破,飞剑无功,敌人神情最为可气。心想一不作,二不休,一面仍将十道青白光放出,手指对崖大骂,去分敌人心神;一面放起一片剑光,将身护住,以防中人暗算。暗中运用玄功变化,将元神遁出窍去,直飞对崖,猛然下击。满拟敌人狂傲托大,目中无人,自己元神已隐,骤出不意,至不济也须伤他一个。哪知到了乙休等人头上,刚化成一道青白光华,往下射去,却击了一个空,在把崖石穿了一个大洞。如非收势得快,几乎将元神穿向山腹中去。赶忙定睛看时,敌人仍然对弈,自己还在两丈以外。知道敌人用移形换影之法,使己丢丑。隐身法竟瞒不过敌人的眼睛,好生愧愤。神光已现,再隐又无用处,只得咬牙切齿,怒冲冲就势往前冲去。这次不似头回冒失,看清下手,敌人位置也未认错,晃眼冲到。忽然面前祥光一闪,觉出厉害,忙即飞退下来一看,仍是先前所见道童,一手用赤玉杖敌住那十道剑光,一手放出一片彩霞,将自己去路挡住。笑道:“我与你无仇无怨,本不想拦你的高兴,只为我这朋友残局未终。他们除却诛戮那恶贯满盈的妖邪,另当别论,寻常对敌,不喜两打一。我已动手,只好暂时奉陪,只等乙道友残局一完,由你二人对敌,我决不插手。你的仇人还未逃走,还有你两个同伴也被我挡住,俱等乙休道友发付,稍安勿躁何如?”
猿长老这一对面,才觉出敌人虽是道童装束,看那丰神气骨和道术法力,分明天上金仙一流人物。闻言回顾来路,刚勾搭上的龙山二女不知从何处赶来,放出四口飞刀,也吃敌人杖头上分出来的四团红光逼住,不禁大惊。事已至此,只得怒喝:“你是何人?既无仇怨,何故强行出头?”
赤杖仙童笑道:“我姓阮,名字说出来,你也不知道,不说也罢。你放心,我决不和你为难。你元神虽是婴儿,却也活了好多年岁,一部古玉版五十三页火真经,俱能无师自通,悟出大半,怎会还有这么大火气?听我良言,你门下五猿孽由自作,最好就此罢手,候到开府回去,改邪归正,仍由原书自求深造。等把以水济火的妙用功候悟彻,自能成就;否则也把元婴入窍。乙道友怜你修为不易,不忍暗算。如遇别的妖人路过,趁火打劫,就难说了。”
猿长老急不得,恼不得。自己修炼多年的一部玉版火真经,珍秘如命,除大弟子外,从未向人提过。只不知敌人如何连自己功候有了几成和其中窍要,俱都知道得这等详细?明知话里有因,身在虎穴,强敌环伺之下,元神出窍,终是不妥,无如输不下这口气去。
方在进退两难,忽见两道金光夹着一道青光,由前面不远自空斜射,落到崖上,现出两个矮子、一个麻冠道人,认出来人是嵩山二老和麻冠道人司太虚。内中矮叟朱梅手一伸,已把残棋搅乱,朝乙休叫道:“适才我三人在归途中,遥见妖贼已顶了一个替身,同十多个妖徒同往后洞飞来。都是你一点不先商量,冒冒失失给主人建牌坊,使凝碧上空门户洞开。少时妖贼师徒知道后洞有佛光禁制,必由前崖云路冲逃。凌花子已经走去,你还有这个闲心下棋?这厮近已二次成道出世,如被逃走一个,异日各派同道后辈,不知要被他伤害多少。我和白矮子还找元元道友有事,这里交你。这次多亏司道友相助,又代后辈们除了一害。岳雯,你可陪司仙长往仙馆中安置。庆典日期将到,莫下棋了。”
乙休推棋而起,哈哈笑道:“我头一次看朱矮子这等狂风暴雨。本来棋只剩了一着,偏要惹厌。这是赤杖仙童阮纠道友,他正代我挡驾。少时事完再谈,你自寻元元老尼去吧。”
追云叟白谷逸道:“驼子你莫太狂,休说妖孽本人,便他手下妖徒逃掉一个,看你有甚颜面见人?”
乙休道:“白矮子莫担心,我约的帮手还没有来,不料又会添出一个,万无一失,你们自去吧。”
二老随即飞走。岳雯也领了司太虚,自就馆舍。
百禽道人公冶黄道:“你和老怪物明说了吧,不要闹了。”
乙休笑道:“他门下妖猿,是我叫人杀的,他与我有杀徒之恨,不犯讨好。我恶人向来做到底,反正来得及。凌花子借人东西,好人由他做吧。那龙山二妖妇,却容她们不得。”
随说,随即起立,手指猿长老道:“老怪物,我杀你徒弟,你不服气么?这个容易,阮道友请收法宝,让他们三个狗男女都过来好了。”
猿长老连元神带飞剑,俱吃阮纠宝光逼住,也不还击,只不令前进。眼看仇敌目中无人,言笑自如,正干生气着急,阮纠忽把法宝收回,不禁把一腔无明火重又勾起,顿忘厉害。把元神所化青白二色光华,连同那十道剑气,齐朝乙休飞去。龙山二女见敌人宝光只抵挡不攻,正不知是何用意。一见撤去,自恃妖法神奇,轻易未遇敌手,更精隐形之术,败也无妨,为示同仇敌忾,竟指刀光,连身飞来,夹攻乙休。以乙休法力,一举手,二女立成粉碎,只为别有一番用意,未施杀手。公冶黄见敌势太盛,乙休虽然不怕,终费手脚。方欲相助,乙休“哈哈”一笑,大袖展处,满身俱是金光,直向当空十余道青白光中冲去。那些飞刀、飞剑只一近身,便被荡开,来势越急,震退越远。乙休也不还手伤人,只是闹海金龙一般,在满空长虹交织中上下飞舞,敌人一点奈何他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