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蚿知道对方根骨深厚,道心坚定,想要苟合,绝难遂意。加以内丹元珠连同护身丹气全被神雷震破,损耗大甚,受伤极重,就说费上数百年的苦功,也难修炼复原。因为这两样珍逾性命的至宝,多由数千年来残杀无数精怪和吸取有道人的元神灵气凝炼而成,所杀海中鱼介尚不在内。好容易得有今日,再差不多两年,只等元婴炼成,再把内丹元灵真气与之相合,立可脱去原形,幻化成一个美绝天人的女仙。冲破极光,去往北极陷空岛,将那两个冰魄寒精强行摄来,与之配合。由此与天同寿,万劫不死,飞腾变化,为所欲为。不料会被几个幼童破去,把真元损耗了一半,如何不恨同切骨。为此,抛弃欲念,准备施展毒手,将众人陷入小南极乾灵火穴以内,再去吸收灵气。本心想光明境远隔天外,又有极光大火阻隔,所困诸人已成网中之鱼,绝无后援。对海不夜城岛上虽有一个散仙钱康,法力颇高,但他门人眷属甚多,绝不敢招惹自己。既然志在报仇,不想生擒,那还不是举手之劳,便可成功。一心打着如意算盘,猛瞥见正南方飞来一片彩云。自恃当地到处禁网密布,埋伏重重,纵有人来,无异送死。哪知来势神速,心念才动,人已电驶飞到,空中禁网竟被冲破。刚看出来人是个美少年,根骨似比所困仇敌更好,邪念重又勾起。正待暂舍下面诸人,迎上前去,施展邪法,将来人擒住,以备少时享受。哪知晦星照面,阮征天璇神砂威力至大,正是妖蚿克星,见机先逃,尚且无及,况又迎上前去,岂非自投死路。
阮征因齐灵云传命,曾说七矮诸人已经被困多日。自离师门八十一年,日夕怀念恩师,向往宫墙,遭遇艰危,情如切割。忽然奉到这么重大的使命,可见师门恩重,期爱至厚。以前严罚峻拒,实是玉我于成。惊喜交集之下,惟恐相隔太远,势孤力弱,误了时机。接过新发还的几件法宝,便照灵云所说,施展佛门心光遁符,往小南极天外神山飞来。佛法神妙,又值当日极光大火对消,阻力微弱之际,再加上天璇神砂专能抵御两极元磁真气,只稍为受了一点阻碍,便自冲过。到了来复线上,阮征不知全年只此六月十五日起,每夜子时这一个时辰大火最弱。误以为途中耽延了些时刻,惟恐误事,心中愁虑,一入光明境,隔老远,便看出众人被妖蚿用邪法困住,越发情急。刚一照面,便以全力猛攻,除将天璇神砂大量发出而外,又将师父新发还的两枝蜗皇戈和神剑峰魔女行前所赠阁耆珠化成两道紫虹和三朵血焰金莲,同朝妖蚿打去。
妖蚿虽然神通广大,邪法高强,连遇见两件克制之宝,如何能当。双方势子又急,迎头先被那数十百丈长大一股五色星砂裹住,便知厉害。待要变化逃遁,脱出光网,再用邪法还攻,说时迟,那时快,连念头都来不及转,两道紫虹连同上发血焰毫光的金碧莲花也已飞到。尤厉害是那五色星砂具有极大的吸力,星光看去虽只绿豆大小,但一撞上,便互相激撞爆炸,随灭随生,变化无穷,比起先前寒雷冷焰威力更大,刚一挨近,便被吸紧,难于挣脱。因不舍那护身丹气,极力强挣,微一迟延,两道紫光已绕上身来。
忙运玄功抵御时,金碧莲花也已打到。心还妄想那本身丹气可以防御,只要挣脱星砂吸力,便可无害,做梦也没想到,此是尸毗老人所炼魔教中的至宝。阮征又是累世修为,经历甚多,早看出妖蚿厉害,打算一举成功,上来只用天璇神砂将妖蚿裹住,先不发挥它的威力。等那三朵血莲分三面打向妖蚿身上,化为千万朵血焰,同时爆炸,再把神砂一指,也化为无量数的神雷,纷纷爆发,妖蚿身外绿气立即震散消灭。大量星砂海潮般涌将上去,再一裹,妖蚿自吃不住。总算修炼将近万年,功候极深,不似寻常妖物之比。
一见护身绿气被敌人震破,知道凶多吉少,先前惜了主意。咬牙切齿,把心一横,仗着炼就六个化身隐遁神速,慌不迭喷出一大片绿色烟光。不等星砂爆发,便乘烟光闪变明灭,危机一发之间,运用玄功隐形遁走。无奈阮征所用法宝俱都神妙非常,一任妖蚿变化神通,仍连舍了三个肉身,方得冲出重围,隐形遁去。
阮征料定妖蚿已成网中之鱼,见它忽然喷出大片烟光,不知是计,只当情急拼命,正想加功施为,星砂已先爆炸。瞥见妖蚿张牙舞爪,口喷黑烟,连声厉吼,虽被神雷血焰炸得血肉狼藉,遍体鳞伤,内有三条身子并被紫光斩断,仍在千层星砂,无边雷火环绕夹攻之中,迎面猛扑过来,身被星砂裹住,兀自不退。连那斩断的三截残身,也还飞舞不停。这等生性猛烈,从来未见。妖蚿因用肉体真身迷乱敌人目光,加上邪法运用,阮征那么高明细心的人,急切间也未看出。神砂、血莲以及两道紫光,均具极大威力,阮征惟恐有失,再一加功施为,晃眼之间,妖蚿所舍肉身全被星砂裹住,血莲毫光再一连连爆炸,当时便成粉碎,邪法也被破去。这才看出,所消灭的只是三条残身和一颗妖头。料知妖蚿已逃,只得救人要紧。回头一看,妖蚿虽走,众人光幕仍被那暗绿色的光气紧紧裹住,围了一个风雨不透。地皮仍在熔化,往下陷落,只比妖蚿在时势子要缓得多。
阮征正在施展法宝,将它破去,忽听内一幼童大声疾呼道:“师父快请师伯且慢动手。这暗绿色的妖光,乃妖蚿修炼数千年的精气,厉害非常,不论金玉,挨着便化成水。
除非将它整个收去,或是全数消灭,才可脱身。否则,如用阮征师伯法宝破它,只要震散,便朝地底钻将下去。迟早被它穿破地窍,将潜藏地底千万年的乾灵真火引发,这整座神山便成粉碎,连家父所居不夜城也是难保。甚或熔山沸海,烈火烧空,至少也须数百年才能熄灭。地轴同受震撼,那时南北两极积压数千百年的冰雪一齐溶化,到处海啸山崩,洪水泛滥,加上天时奇热,瘟疫流行,如何是好?还是打好全盘主意,再行破解,比较安全无害。倒是妖蚿淫凶阴毒,诡诈无比,来去如电,防不胜防。它先前因为报仇心切,将所炼妖气全数放出,逃时受伤大重,阮师伯法宝神奇,追迫甚紧,以致不及收回;再不便是想要发难,借此报仇。我料妖蚿此时必逃向隐秘巢穴之内,正在养伤,等伤势稍好,再行拼命。它见阮师伯法力这么高,一定不敢明来,多半暗中闹鬼。反正此山相隔地窍三千丈,我们下陷才二十余丈,只要妖炫不来作祟,照此形势,便困半年也不妨事。最要紧的还是防备妖蚿,不令侵入此山,并防它将妖气收去。由阮师伯将先前星砂分布开来,再化成一座光幕,罩在外面,先把妖蚿隔断,不令收回。然后想一个两全之法,或收或破,将妖气消灭,再除妖蚿,便无害了。”
阮征早看出那暗绿妖光,与妖蚿逃时所喷妖气大不相同,再听这等说法,越发不敢造次。因知妖蚿耳目灵敏,这等与本身元灵相合的妖气收发之间,捷愈影响。不等说完,早把星砂化成一片光网,笼罩在绿光外层。双方心意恰是不约而同,妖蚿果如所料,刚刚逃回巢穴,便用玄功回收。
不料敌人发动太快,慢了一步,那苦炼数千年的丹毒精气,已被神砂隔断,休说收回,连想就势报仇都办不到,空自咬牙痛恨,无计可施。这且不提。
阮征站在光外,向内查盾,除金蝉仍是前生相貌,还能认出,阿童早听传言,一望而知外,余人多是初会。见众人个个仙根仙骨,满脸道气。内中石生和那喊金蝉做师父的幼童,更是众中麟风。暗忖:“人言峨眉派日益发扬光大,果然吾道当兴,这些同门师弟年纪俱都不大,居然有此功力。自己得为七矮之长,将来便住在这光明境神山仙域,真乃出于意外。”
方在欣喜万分,待要上前问话。被困诸人均料妖蚿重伤惨败之余,已经技无所施。再见阮征这等法力,全都放心欢喜,一齐向前,由金蝉为首,通名礼拜。
阮征才知说话的名叫钱莱,乃前生忘年之交不夜城主钱康爱子。又见他仙根仙骨,英俊灵慧,越发喜爱。双方分别礼见之后,便问他道:“令尊所居,与妖炫只一海之隔,以他法力之高,如何坐视妖蚿猖獗,不加过问?”
钱莱躬身答道:“家父也曾为此日常筹计,只为妖蚿玄功变化,邪法甚高,生具六首九身,不特炼就好些化身,所有形体可分可合,更于内丹元珠之外,炼就三种妖气,最厉害的便是那护身绿气和这光幕外面的丹毒之气。此地离子午线近,又当地窍火穴之上,除它时节,稍为疏忽,败固不少伤亡,胜必激动滔天灾劫,眷属门人又多,没有万全之策,不敢造次发难。妖蚿对于不夜城中主人也是虎视眈眈,只为岛上另有防御之道,家父防备有年,不敢轻举。于是双方各仗天时地利,暂且苟安。实则妖蚿并放不过我们,早晚必去侵害。家父日前算出,妖蚿元婴已经炼成,再过一二年便可脱去原体,飞腾变化,每日都在愁虑,只是无奈它何。想不到这么厉害的万年精怪,师伯天外飞来,只一出手,便杀得它体无完肤,狼狈而逃。
少时师伯再想好主意,将这妖气收去,师父和诸位师叔、神僧几下里夹攻,妖蚿伏诛无疑了。”
金蝉接口问道:“阮师兄,你可有甚别的方法,将这妖气收去,乘着妖蚿新败,前往合力除它,省得夜长梦多,被它冲破极光,由子午线上逃往中土,为害人间,不是好么?”
阮征笑答:“我也如此想法。只是来时匆匆,只在神剑峰脱困出来,遇见灵云师妹,给了我一道心光遁符,便赶了来。便无钱莱提醒,我已看出邪气不似寻常。非但震散之后,入地为害,引出灾祸,便有几丝残余之气,随着罡风吹坠,无论仙凡无心遇上,均非死不可。昔年我在都庞岭深谷之中诛一妖物,曾经见过这类邪毒之气。那功候比妖蚿差得很多,尚且几乎惹出乱子,如何敢大意呢?”
石生接口笑道:“照这样下去,我们何时出困?为防妖蚿暗中跑来闹鬼,人又不能离开,以我之见,小神僧大约受伤颇重,佛光只能护身,不能别用,我们法宝、飞剑均与心灵相合,何不用这光幕,同阮师兄的神砂光网里应外合,将妖气夹在当中,往上飞起?等我们乘隙飞出,再返转过来,用神砂将它裹住,先行收去,再想消灭之法。诸位师兄师弟以为如何?”
众俱道好。阮征问钱莱,可有什么弊害?钱莱答道:“前听家父说起,这丹毒之气,乃妖蚿数千年来吞吸各种精怪和修道人的元神精血凝炼而成,厉害无比。只有妖蚿本身能够随意运用,外人除却真个能收能破,要想变它都很艰难。并具一种极大的胶滞之力,重如山岳。先前诸位师长防它下压,曾将光幕放大,毫无用处,可知厉害。试试无妨,但须防备震破,稍为遗漏了一点,侵入地底,便成大害了。”
阮征点了点头。暗忖:“自己奉命援助众人除妖脱险,长此相持,人救不出,妖也除不掉,如何交代?”
又想起神砂吸力甚大,只要将它吸离地面,光幕由外往内一合,便可如愿。众人又多急于出困,同声怂恿,立即应诺。
阮征行事十分谨慎,一面命众人小心应付,一面运用玄功,口念灵诀,往外一扬,一口真气喷将出去。先是神砂所结光网,与本身合为一体。然后运用神砂环绕外圈,往贴近地面的妖气底边抄将过去。准备将那妖气结成的整座光幕兜住,与里层宝光相合,稍为提离地面,先放众人飞出,再打主意将其缩小。哪知妖气底层深入地面,正徐徐往下钻去,地皮也随同熔化,往下陷落,相接甚是严密。总算阮征法力高强,又极细心,神砂居然由外层地边强行穿过,将妖气一齐兜住。觉那暗绿色的光气沉重异常,并且坚逾百炼精钢,宛如实质。同时众人见阮征神砂光网由四边透将进来,心中大喜,以为预计成功,出困在即,忙各运用玄功,把各人法宝、飞剑结成的光幕迎合上去,但连冲两冲,没有冲动。金、石二人正待施展灵峤三仙所赐的两件奇珍全力施为,向上硬冲,只等稍有空隙,便可护了阿童冲将出去。阮征欲以全力施为,双方正待里应外合,金蝉胸前玉虎已喷出大片银霞,千层灵雨,要往当顶冲去。忽听老远空中有人大喝道:“你们万动不得!”
众人声才入耳,一个身材高大的驼背老人已经飞到,来势神速,竟比阮征还快得多,以众人的慧目法眼,竟未看出是怎么来的。那老人才一现身,便就空中把双手一伸,立有十股长虹一般的金光彩气射将下来,将整座光幕交叉抓住。巨雷也似喝一声:“疾!”
那么大一座穹顶光幕,便整座离地而起,提向空中,声如霹雳,震得四山皆起回音。
众人一见来人正是大方真人神驼乙休,不禁惊喜交集,出于望外。立时护了阿童,飞往阮征之处。只见乙休人在高空之中,凌虚而立,面红如火,须发皆张,周身金光闪闪,手发虹光,将那里外三层的光幕一齐提向空中,声威凛凛,望若天神。比起铜椰岛地底被困,怒极发威神情,又自不同。自从相识以来,这等神态尚是初次见到,料定关系重大。刚刚一同拜倒,便听乙休喝道:“妖蚿已将原体化成六个化身。因为恨极你们,知道此仇难报,又急于夺回多年苦炼的丹毒之气,井报大仇,竟不惜再拼舍一个化身,去将子午线上元磁真气和那太火一齐引来,想将此天外神山连仇敌一起毁灭。幸我由乌牙洞斗法事完赶来,抢在它的头里;又蒙天乾山小男相助,将来复线地轴缠道暂时封闭。
无如妖宫后面有一地窍,与地轴通连,难保不挺而走险。到时又发现你们快闯大祸,只得先顾这里,无暇前往阻止。并且妖蚿之外,还有一个祸害,也将在日内发动,全都凑在一起,事情本极可虑。适才虽然算出妖蚿气运将终,因为所炼元婴被人盗去,藏向它对头巢穴左近,以妖蚿的法力,本不难将仇敌嚼成粉碎。无奈所炼元婴被敌人抱紧,逼它释放同伴,逃出来复线,方允还它;否则,豁出两败俱伤,先将妖蚿元婴抓裂吞吃,再与拼命。妖蚿为那元婴苦炼数千年,费了毕生心血,才得结胎成形,平日珍逾性命;况当惨败重伤之余,已经失去一个化身、三条肉体;又分出一个化身,去引发元磁太火,能否生还,尚不可知。本心是想不等万年期满,功候完成,闯下大祸之后,径舍肉身,将所剩元神与元婴会合,乘机穿入子午线,飞往中土,寻一深山古洞,修炼些年。等元婴成长,元神附合,化成美女,再出世作怪。不料极光天险,竟有多人相继飞越过来,与它为敌。一时骄敌疏忽,没看出你们人数多少,以为全已被它困住,只顾在此行凶,被那一对苦夫妻事前查探出它的巢穴所在,乘隙暗中赶去,费了好些的心力,居然深入虎穴。虽因女的深知妖蚿厉害,未敢造次,又想借此要挟,释放你们,只将元婴抓住,不曾下手杀害。妖蚿既不舍那元婴,又不肯放弃复仇之念,只想运用邪法诡计欺骗敌人,夺回元婴。
无奈敌人甚是机警,防备又严,两次用幻影愚弄,均被看破,反吃对方将那元婴抓伤了好几处,以示惩罚。妖蚿投鼠忌器,不敢动强,一面和敌人好说商量;一面准备稍有空隙,立即变化侵入,夺回元婴,将敌人残杀报仇。实则对方早有准备,除非妖蚿肯舍元婴,并无用处。此时双方正在隔洞相持,妖蚿情急万分,无暇再顾别的,非要诸事绝望,方始孤注一掷。因它自信操有胜算,明知我来,又多了一个强敌,并未放在心上。你们可乘妖蚿丹毒所结光幕不曾被我消灭,我说话的声音均被禁法隔断,妖蚿尚未觉察之际,各将法宝收回。除阿童一人少时由我事完护送,以免有失,暂留此地外,余人合力去往妖窟,两下里夹攻。我将这丹毒之气化尽,便往相助。等我一到,阮征可拿我柬帖,仍用你那心光遁符,乘着元磁太火被妖蚿牵动,极光微弱之际,速飞中土,照柬行事,借到神鸠、宝鼎,速急赶回。你去之后,元磁真气必被引发。我已另向陷空岛主要了些灵药,与凌云凤送去,命她师徒将伤治愈之后,急速来此。你那另一枚二相环,被申屠宏借去,得了一丸西方神泥,与之会合,更长了不少威力。心光遁符虽然失效,有此神泥融会的天璇神砂,极光不论强弱,均能冲破。再如遇见云凤师徒,她持有专御元磁之宝宙光盘,走起来更容易了。”
说罢,便由大袖中飞出一道金光,中裹一封束帖,阮征连忙领命接过,金光也自飞回。
众人见乙休仍是飞身高空,双手发光,抓紧那里外三层的光幕,停空不动,神情也颇紧张。知道这位老前辈神通广大,法力无边,一向举重若轻,似此慎重,从来少见,料是关系重大。一面应诺,早各把法宝、飞剑收回,同往妖蚿所居魔殿平台前飞去。耳听迅雷轰轰,惊天动地。途中回望,那丹毒之气已被大片火云包没,由大而小,缩成丈许方圆一个光团,仍由乙休十指所发金光抓紧,随人破空直上。那雷声夹着一片爆炸之音,晃眼飞入高空,无影无迹。众人也已飞到台前,待要下落,寻找妖踪。目光到处,瞥见台前湖水已干,由上下相隔数十丈的湖心深处,飞起一个赤身女子,正是妖蚿幻形,满面俱是忿急之容,似往来路飞去,不料会与众人对面撞上。因先前吃过阮征的亏,知道厉害,微一惊疑,待要纵避,众人法宝、飞剑已是暴雨一般,纷纷发将出去。妖蚿原因那丹毒之气与本身元灵相合,匆匆败逃,不及回收。阮征再被钱莱止住,妖蚿久未觉出动静,认为敌人无法破它。反正收发由心,神速如电,稍有警兆,立可收回。又以元婴受人劫持,无暇他顾。心想对方既不能破,乐得用他困住仇敌,掩蔽逃走,便由他去。
谁知乙休赶来,用韩仙子一件至宝将妖气裹住,再用少阳神君所赠三阳神雷,由内爆发,将其送往两天交界之上消灭;等到妖气被火云裹住,震破缩小,方才警觉,忙运玄功一收,竟未收回。这也是一件性命相连之宝。料知元婴虽受劫持,只要自己不先发难,敌人绝不敢伤。好在仇敌已被禁闭,不会逃出,一时情急失智,便追了出来。迎头遇见阮征等赶到,猛想起:“此人法力何等厉害!妖气与心灵相连,就被震破,也有残余收回,怎会丝毫皆无?分明被人全数消灭,连先前几个仇人也都救了出来。似此法力高强,如何能与为敌?”
心念微动,刚刚飞身遁逃,念头还未想完,众人的法宝、飞剑已似惊虹乱飞,潮涌而来。阮征天璇神砂更似千丈星河,无边光雨,将妖蚿全身裹住。三朵血莲跟踪飞起,打向前去。妖蚿吃过大亏,惊弓之鸟,本就怯敌,加以适才元气大伤,神通已不如前,越发胆寒,哪里还敢久停。百忙中把心一横,不等血莲飞近,便现原形,喷出一片妖光毒烟,仍用前法,舍却一个肉身,变化逃走。不料敌人上过一次当,有了防备,一见妖蚿喷出大片。烟光,恐其重施故伎,忙把天璇神砂发挥全力,电一般涌过来。
妖蚿也真心狠,见头一个化身刚刚脱体飞出,敌人并不理睬,星砂来势更急,身子又被吸住,知道危机不容一瞬,只得又舍一条肉身,化形遁走。无如敌人来势神速,还未冲出重围,大量星砂又涌上身来。似这样,接连三次过去,虽仗神通变化,长于隐形飞遁,先后仍舍了三个肉身,两个妖头,才算勉强逃出,往另一秘窟中窜去。痛定思痛,心中恨极,自去发动阴谋毒计,作那最后打算。不提。
众人见妖蚿原身接连出现了好几次,俱为法宝、飞剑所诛,满空血雨横飞,纷纷下落,早疑它重施故伎,事后细一查看,仍只得三身两首。知道妖蚿六首九身全能分化,只要一首一身留下,便是祸害。尤厉害是当中两个主要的身首,最具神通,竟被逃走,料知前途阻碍尚多。再一想起乙休适才所说的话,妖蚿必不甘休。阮征见柬帖注明,限令七日之内赶回,在未去川边倚天崖龙象庵以前,还要往大咎山去,助仙都二女、李洪三人抵御群邪,除那毒手摩什。这一往返,有数十万里之遥,中隔极光大火与元磁真气天险。惟恐延迟误事,正和金、石诸人告别要走,忽听湖底有人急呼求援之声,隐隐传来。
金、石诸人先听乙休之言,虽因起身匆促,不及细问,早就料到盗去元婴的是干神蛛,一听呼援之声,果然是他。惟恐邪法厉害,难于救他出险,忙把阮征拉住,说道:“二哥慢走,我们还有一个好友被妖蚿围在妖窟之内呢。”
阮征只得随同众人,匆匆飞下去一看,那湖底也是一片玉质,紧靠平台一面,有一个数十丈高大的洞穴。钱莱忙道:“那便是妖蚿潜藏元婴所在,弟子受人指教,曾经去过,并带人暗藏了一粒宝珠在内。里面歧径和大小洞穴甚多,不知人困何处?待弟子前往一看吧。”
石完插口道:“我也同去。”
随说,二人当先往前飞去。阮征行事谨慎,为防妖蚿不舍元婴,暗中掩来,先用一朵血莲发出大片金碧光华,将洞口封闭,加上本门禁制,然后率众飞人。见那洞穴又深又大,果然歧路甚多,大小洞穴约有一二百个。耳听干神蛛呼唤求援之声甚急,无奈所有洞穴俱都传声回应,以众人的耳目,急切问竟查不出准在何处,连找了几处俱都不对。钱菜、石完早已穿人玉壁之内不见。金、石二人方在发话询问,耳听干神蛛远远答道:“我们在妖窟最深之处。只为刚才妖蚿赶回,惊慌逃走,本来已被追近,难逃毒手,忽然冒起一团宝光,妖蚿受伤后退,才得乘机逃入一洞,也未看出沿途路径。适闻诸位道友上面说话,才知人已脱险。妖蚿虽不在此,但它邪法厉害,出口被妖光封闭,不能脱身。内人又发现地底还伏有祸胎,事在紧急,非诸位道友合力,不能破去妖光,救我夫妻出险。务请从速,稍迟便无及了。”
众人已经飞进十余里,那声音老是若远若近,所有洞穴齐起回音。后来还是阮征潜心体会,稍为分辨出一点方向,同在宝光防身之下,循声前进。又飞了十余里,地势越发往下弯斜,隐闻战鼓之声出自地底,方疑人在下面被困,干神蛛仍大声疾呼。阮征正在查听,忽见钱莱、石完由侧面破壁飞出,见面急道:“那妖蚿真个可恶!干师叔被困之处,就在前面不远。洞口已被妖光封闭,妖蚿并用邪法颠倒途径,中有极厚玉壁相隔,无路可通。待弟子向前开路,照直进去吧。”
说罢,二人各纵遁光,朝对面玉壁上冲去,当时裂开一缝。众人跟踪飞入,晃眼便将那十多丈厚的玉壁穿过。见前面地上有一个三四尺方圆的地穴,上面涌着一片暗绿色的妖光,好似妖蚿已在远处警觉,自知无幸,立意相拼。
众人刚一飞入,妖光便往穴中钻去。幸而阮征久经大敌,手疾眼快,刚一瞥见,天璇神砂早脱手飞出,射向穴口,将妖烟吸起一裹,立时化为乌有。干神蛛也满面惊慌飞了出来。众人见他长衣已经脱去,手上抱着一个十二三岁的赤身少女,身上披着干神蛛那件黑衣,与妖蚿长得一般无二。见了众人,满面娇羞,倚在干神蛛怀内,星眸微闭,低头不语,神情甚是亲热。石完性暴,知是妖蚿元婴,大喝:“干师叔还不快把妖怪杀死,抱她做甚?”
随说,扬手一道墨绿光华,便往少女身上射去。干神蛛因和阮征初见,正想朝前请教,骤不及防,方在飞身纵避,口喝:“且慢!”
少女已张口一片灰白色的光网,将石完剑光敌住。金、石二人一见少女口喷白光,全都知道就里,甄民忙将石完喝住。耳听地底战鼓之声又起,干神蛛忙道:“此非善地,不是讲话之所,到了外面再说吧。”
金蝉仍命钱莱、石完开路,以免损毁玉洞灵景。一会飞将出来,到了湖旁平台之上。阮征急于上路,无暇细问经过,和干神蛛匆匆礼叙,二次正要辞别。忽见广殿后面精光万丈腾空而起,夹着大片极猛烈的风火交哄之声,甚是惊人。同时地底战鼓之声也越来越盛,由远而近,往上传来。少女樱口微动,干神蛛急叫道:“诸位道友,快作准备,浩劫恐将发动,再稍迟延,这座天外神山光明仙府便保不住了,我们的吉凶也自难定了。”
众人闻言大惊,阮征也甚惊疑。略一停顿,猛听空中乙休传声大喝道:“阮征快走!你们不必害怕,待我挡它一阵。”
阮征料知事情万分凶险,所以连这位老前辈也未说什满话。自己此行事关重要,越快越好。匆匆应声:“弟子遵命。”
便往回路中飞去。星光遁符,佛法神妙,瞬息千万里,又是归途,有了来时经历,不消一日,便冲出极光圈外,由子午线横越过去,一直飞行到大咎山附近,灵符也便失效。遥望山顶斗法正急,想起恩师命灵云所示仙机,改纵遁光隐身飞去。果然尸毗老人爱徒田氏弟兄在彼,忙用传声告知李洪,三人合力,暗中助其脱险。等到炼化毒手妖魂,群邪伤亡败逃,再与申屠宏寻到李洪、龙娃,互相细谈,说完备人经过。李洪问道:“蝉哥他们既然情势紧急,你还不快去?我们走吧。”
阮征笑道:“我来时比你还心急,惟恐七天之内难于往返。不料炼化毒手已成尾声,井无耽搁。适才大师兄又将二相环还我,六环已经合壁,加上西方神泥,威力越发大增。
我由光明境到此,才一天半的光阴,乙师伯妙算前知,既然限我七日,必有原因。闻说杨仙子正在除那量尤墓中三怪,早去必不能将宝鼎、神鸠借到。我们与大哥难满重逢,乐得抽空聚上些时,何必忙呢?”
李洪笑道:“我真糊涂,只顾心急,想见你们七矮和那小神僧,把方才你说的话俱都忘了。等在这里多没意思。我们难得见面,你和大哥以后更是海天辽阔,见面时少。乘这几天工夫,找个地方玩上一会,或是寻点事做也好。”
申屠宏笑道:“洪弟历劫九生,依然童心未退。我们不比世俗之人,此时仙业未成,有甚可玩的呢?”
阮征笑道:“我老惦着诛杀妖蚿的事。虽然杨仙子借宝耽延,必在乙师伯算中,但这位老前辈明知有三数日的闲空,诛杀毒手摩什又用我不着;至于田氏兄弟脱难一节,便我不来,大哥、洪弟也必知道,保全小南极,正当用人之际,催我早来作甚?其中必有原因。此山荒寒,无甚可观,换个地方也好,省得邻近妖窟,难免不生枝节。”
李洪接口道:“我想乘着月夜,同往洞庭、都阳两湖水天浩渺之区游玩一夜。我们大都久已不食人间烟火,难得今夜月明,岳阳楼上如有夜市,大家痛饮几杯,叫龙娃尝尝异乡风味,岂不也好?”
申屠宏道:“金、石诸弟正在待援,我们就乘月夜登临,也须找那清静隐僻之地,同道所居洞府尽多胜景,何必去往人多之处?以我之见,在去小南极以前,千万不要再生枝节了。”
李洪忽然喜叫道:“有了!既然此时不宜多生枝节,我们左右无事,何不赶往倚天崖,帮助杨仙子除那量尤墓中三怪?看似多事,实就本题立论,早把三怪除掉,我们不就可以早动身了?”
阮征笑道:“洪弟,难为你还是佛门中人,这等好胜喜事,一天也闲不住。”
申屠宏道:“二弟可知佛门最重因果,他前几生受尽妖邪危害,应在今生还报,所以功力尽管精进,性情始终未改。否则,这些因果如何了法?他的主意并不算错,也许乙师伯催你早来,为的就是这件事呢。”
说时,三人因是累世深交,情胜骨肉,申、阮二人素把李洪爱如幼弟,山顶又恰只一块条石,李洪居中,申、阮二人一左一右,并坐其上,良友重逢,对月谈笑,甚是高兴。加以法力都高,如有妖邪来犯,或是路过,老远便可警觉。此时云净天空,山高月小,清光如昼,玉字无声,谁也不曾留意。龙娃先是立在申屠宏身旁,出神静听。李洪怜他久立,命向左侧树根上坐听。龙娃深知小师叔对他怜爱,不听话不行,但又不愿远离。便去寻了一块石头,放在申屠宏对面,然后坐下。李洪笑他对师父如婴儿恋母一样。
龙娃不好意思,把头一偏,目光到处,忽见相隔不远的对面山坡上,贴着地皮,微现出一片极淡薄的白烟,后面似有两个怪人影子,由地上冒出,只一闪,便往地下钻去,隐现绝快。如换别人,必当山上起雾,那人影也是眼花。龙娃一则福至心灵,自知根骨不济,处处留心;近来又长了一点经历,认定左道妖邪惯放烟雾,心有成见;再则近服灵药,智慧大增。一见便惊呼道:“师父、师叔,快看后面!”
李、阮二人听完申屠宏之言,本要商议起身,也恰站起,闻言回顾。就这晃眼之间;白烟已隐,夜月清辉,照得四山好似蒙了一层银纱玉雪,到处静荡荡的,一点迹兆俱无。李洪笑问龙娃:“你大惊小怪做甚?”
龙娃便把前事一说。阮征眼界甚高,又与龙娃初次见面,不知底细,见他根骨平常,相貌丑怪,除人很至诚外,别无可取。虽然爱屋及乌,终觉大哥乃本门弟子之长,怎会头一次便收了这么一个徒弟?心中未免不满。再见他忽然失声惊叫,回顾却又无甚迹兆,以为龙娃神倦眼花,年幼无知,没看清便大惊小怪。否则,妖邪既敢由后来犯,怎会不见?纵令知难而退,也不会逃得这等快法,以自己的目力,竟会看不出半点痕迹?一时疏忽,也未向龙娃所指之地仔细查看。哪知危机已经密布,变生瞬息,就要发作。
就这互相回顾答问之际,猛瞥见环着四人所立山头,由地上激射起无数缕的白色淡烟,势甚神速,一出地面,便电也似急往当头高空中射去。晃眼展布开来,成了一个其大无比的烟幕,罩将下来。那烟看去又稀又薄,可是一到上空,立时星月无光,四外一片混茫。同时地面上也冒起一蓬烟网,除四人立处外,仿佛由地上四面揭起,朝上兜来。
另有七八枝血红色的火箭,朝四人身上射来。耳听万千鬼啸之声宛如潮涌,腥秽之气扑鼻难闻。三人知道来了邪教中劲敌,因知自己法力甚高,不敢近前,暗用阴谋,将邪法做成一圈,暗伏地底,等准备停当,然后发难。本来打算掩到近身之处,聚起暗算,因吃龙娃叫破,不等布置完成,便先发动。因为来势太快,上面邪烟已经下压,下面的也快涌到身前,看出不是寻常,全都不顾说话。李洪金莲宝座首先飞起,阮征扬手一股五色星砂便朝空射去。那七八枝火箭妖光也已射到。本来龙娃处境最险,总算命不该绝,申屠宏知他灵慧忠实,所说决无虚言,一直都在留意,妖烟一起,忙喊:“龙娃快来!”
手中伏魔金环先化为一圈金霞,飞上前去,将龙娃全身罩住。火箭妖光恰也射到,吃金霞一撞,只听几声鬼叫惨嗥,全被震散,化为一片黑烟而灭。因为来势特快,先后相差不容一发,出手稍缓,三人或者无妨,龙娃必无幸免。同时李洪金莲神座已化成一朵千叶莲台,将龙娃招来,一同飞身其上,才得无事。就这样,已为那股腥秽之气所乘,头晕心烦,摇摇欲倒。李洪见他几为邪法所伤,不禁大怒,急喊:“大哥、二哥,此是何方妖邪,敢来暗算我们?千万不可放他逃走!”
一面把灵峤三宝连同两柄断玉钩,一齐发将出去。申、阮二人也各指飞剑、法宝,一同夹攻。只见精光万道,霞彩千重,加上中杂无数金星的五色神妙光雨,顿成奇观。
那妖人乃前杀妖妇五淫仙子秦嫫之兄秦魋,邪法比妖妇还高。因为有事来晚了一步,途中遇见败逃下去的妖党说起前事,又惊又恨。知道仇人厉害,决不好惹,自恃所炼邪法阴毒神速,特意暗遣妖徒,由远方地底暗下埋伏,四面合围,突然发难。准备一击成功,骤出不意,至少也伤他两个。不料只听传言,不知敌人深浅,以为那持有七宝金幢的小寒山二女不在,所炼白骨搜魂网专污敌人法宝、飞剑,摄人魂魄真神,最是难破。
那阴磷火箭,更是不论对方多高法力,中上便是无救。做梦也没有想到,申、阮、李三人所持不是仙府奇珍,便是佛门至宝。单是李洪西方金莲神座,已是诸邪不侵,万无败理。那天璇神砂、伏魔金环,更是专制妖邪的克星。何况还有许多法宝、飞剑,威力俱都极大。妖人先前暗算既未成功,如何能是对手?说时迟,那时快,先后也只有三两句话的工夫,当空妖网邪气首被天璇神砂冲破,现出天光。申屠宏再把本门大乙神雷朝四外乱发出去,连珠霹雳之声惊天动地。妖人飞遁神速,此时逃走,原来得及。也是恶贯满盈,该当数尽,明知敌人厉害,不是对手,仍以素性凶横强做,不到力竭智穷,不甘败退。反因那火箭祭炼不易,曾费多年心血,忽被敌人破去,痛惜之余,激动怒火。自恃邪法异宝甚多,尚未施为,妄想侥幸与敌一拼。不特未退,反倒厉声大喝,幻出许多化身,上前迎敌,意欲相机暗算。
谁知李洪恨极妖人,立意除他。预料莲台佛光如若放出,妖人看出无隙可乘,又见这面法宝如此威力,定必不战而逃。为此故示破绽,引使来犯,不将佛光放起。并用传声暗告申、阮二人:“这类邪法得隙即入,妖人定必自恃。烟网一破,可各分开诱敌,只由我一人在莲台上暗中戒备,并护龙娃。千万不可放其逃走。”
阮征本与李洪同一心计,既防妖人逃走,又见申屠宏大乙神雷虽将妖网震破,并未消灭,恐其随风吹散,为害人间。这类邪法,不知聚敛多少凶魂厉魄,成功不易,必不肯舍。因此在当空妖网刚一冲破之际,神砂星光便似电一般冲出烟层之上,四面反卷而下,烟网立被裹成一团,连地上妖烟也被神砂吸起在内。跟着运用玄功,将手一指,只听万千恶鬼悲啸惨嗥之声,凄厉刺耳,晃眼消灭,无影无声。
妖人连失重宝,越发激怒,吼啸如雷,现身飞扑过来。四人见那妖人生得和妖妇一样丑怪,只身材高大得多,也是通身赤裸,不挂一丝。双手空空,并未带甚法宝兵器,只在身上画着不少刀剑戈矛、针箭钉锤、水火云烟以及各种奇怪图形,从头到脚画得密密层层,五颜六色,遍体都是。双手各画日月之形和一些血红火焰。发长尺许,色如黄金,怒极发威,根根倒立,便恶鬼夜叉也无此狞恶丑怪。口发怪声,甚是难听。
阮征见妖人竟不畏神砂威力,对面扑来,心疑有诈,意欲试他一试用。刚指神砂拥上前去,将妖人裹住,暗把血莲隐去宝光,发向空中。先下一着闲棋,以备到时应用,一举成功。猛瞥见神砂合围中,妖人身上突飞起十来道各色妖光,中杂一团团的血焰,刚一离身,血焰便自爆发。虽然转眼连那十来道妖光齐被神砂和申、李二人的法宝消灭净尽,但神砂星雨竟被荡了两荡。妖人身形吃三人宝光合力一裹,方才消灭,空中喝骂之声又起,又重出现。阮征知被自己料中:先灭妖人不是化身,便是幻象虚影,那些邪法异宝却是真的。照此情势,妖人不久必逃,便留了神,并用传声暗告申、李二人,设计诱敌。妖人本想用自炼化身幻象,带着邪法异宝愚弄敌人,使其分心,专顾前面,以便隐形变化,乘隙暗算。及见敌人法宝如此厉害,刚一出现,便即消灭,也甚胆寒,生了戒心。无如恶气难消,二次下手,换了方法,意欲多幻出几个虚影,同时分头出现,自己在空中运用邪法,再试一下,如不能胜,先行遁走,日后再作复仇之计。做梦也没想到,空中伏有三朵血莲,此是魔教中最有威力之宝,敌人存着以毒攻毒的心意。他这里刚一发动,阮征早在暗中查看好了妖人来路方向,及见五个幻影分五面相继出现,立照预计行事。妖人见敌人分头迎御:那最厉害的五色星砂和那一圈金霞,分敌东、南两面三个幻影;金莲上幼童独敌两个幻影,似见自己法宝相继离身飞起,有些手忙脚乱,金莲宝光虽极神妙,但是只护四外和脚底,头上并无防护。误认李洪根骨虽佳,修为不久,全仗师传法宝,无甚道力经验。那手放星砂的少年又似贪功,独自飞起,向那未消灭的一个幻影朝空追去,正好乘虚而入。刚由空中隐形飞降,往下扑去,心想:“邪法阴毒,只一侵入,立可成功,至少也可将两幼童的元神摄去。”
快要到达,猛觉出宝光强烈,从来未见,忽然胆怯。暗忖:“此是佛门至宝,适见幼童把手一扬,莲台立时涌现。如若道浅,岂能随意运用?并且另外还有三件法宝,也均幼童所有,威力无不神妙。
照理自己所用法宝多非其敌,为何一件未伤,仍在相持,连幻影也未消灭?”
心疑李洪乃修道人所炼元婴,成长出游。所料如中,必是天仙一流人物,莫要上当,弄巧反拙。
心中一动,便未冒失冲入,只把邪法暗中运用,想把敌人迷倒杀死,将元神摄去。
他这里正在施为,李洪已按阮征指教,一面与来敌幻影故意相持,一面运用佛门心法暗中戒备。待不一会,果然心灵上有了警兆,立把佛光飞将出去。妖人一见佛光突现,才知凶多吉少,有败无胜,立纵妖遁逃走。虽得挣脱,佛光照处,隐形法已被破去。就这样,仍不舍那残余法宝,还想收回再逃。缓得一缓,猛瞥见三朵亩许大的金碧莲花,各由花瓣上射出万道血焰毫光,突在空中出现,三面合围上来。那五色星砂也似银河倒泻,当头压到。不由心胆皆裂,哪里还敢上升,慌不迭飞出一个化身,先挡一阵。同时拨转妖遁,往下急射,竟欲穿地逃走。无如原形不能再隐,所用幻影又早被人识破,一任机警狡诈,全无用处。刚刚掉头向下,申、李二人的飞剑和断玉钩已当头迎上,双双环身一绞,妖人立被斩成粉碎。申屠宏扬手又一太乙神雷打去,阮征的星砂、血莲也自空中电射而下,几面夹攻。妖人残尸下坠,血肉纷飞中,飞起一条黑影,吃申屠宏伏魔金环往上一绞,便已消灭。李洪方说:“这妖孽真个找死!”
忽听阮征急呼:“洪弟快将佛光展布,留神妖魂逃走!”
话未说完,阮征手指星砂,已似狂涛怒涌急追下来。同时瞥见地上射起两条黑影,往斜刺里飞去,到了前面,化成两团黑气,飞星电漩般接连千百个滚转,合而为一,仍还原形,刺空飞去,神速已极。阮征那么快的星砂,竟会差了一步没有追上。原来妖人炼就三尸元神,已被舍却一个元神,乘隙遁走。
四人见那妖魂逃路正是川西一面,反正顺路,自然不舍。因带龙娃同飞,便把法宝收回,会合一起。阮征道:“我深知这妖孽的来历,如放妖魂逃走,不知要害多少生灵,最好追上除去,才可免患。”
双方飞行均极神速,尤其四人遁光联合,势更猛烈,宛如一溜惊虹横空而渡,晃眼便是千百里外。追来追去,追到大雪山边界,双方已是首尾相衔,相去不过里许远近,眼看就要追上。遥望前面,一峰刺天,高出云表。近顶有一危崖,下有一洞,宛如巨吻怒张,向空嘘气,正在喷吐云雾。妖魂好似急不暇择,本由洞侧斜飞,快要飞过,猛一掉头,便往洞中飞去。洞中立冒出一股云烟,将妖魂裹进。妖魂黑影好似误投虎口,并还现出挣扎之状。四人也已飞近,李洪便要跟踪追入,申、阮二人连忙拦住。仔细一看,洞口云烟已止,形势虽然险恶,内里却并不深,只有丈许便到尽头。石壁地上,满是尘沙冰雪堆积,外面更是冰封雪压,已成玄色。分明高寒荒僻,亘古以来无人踪迹。洞中云烟喷得奇怪,洞壁完整,并无逢隙,妖魂怎会不见?阮征虽觉此非善地,无人便罢,如若洞有主人,妖魂如非运用邪法幻化遁走,被其收留,绝非易与。心中念着光明境应援之事,妖魂既未追上,不欲另生枝节,正想招呼众人,仍往倚天崖赶去。龙娃笑道:“明明见妖魂逃来此洞,怎会不见?师叔何不用佛光宝光照他一照,妖魂如在里面,不就现出原形了么?”
申、阮二人先因洞中不见一丝邪气,地上冰雪尘土均非幻化,匆促问不曾想到用法力试探,闻言方要施为,李洪首被提醒,已将佛光发出,朝洞中照了一照,仍是原样,无迹可寻,只觉心神微微动了一下。因申、阮二人见无异状,正在催走,也未在意。都当妖魂幻化逃走,略为商议,便同起身,带了龙娃往倚天崖飞去。两地相去不远,顷刻飞近。因知女仙杨瑾带了古神鸠同隐双杉坪侧山腹之内,便往当地飞降。刚一落地,忽听重石坠地,砰的一声。回看身侧,倒了一块三尺来长的石条,上面并还带有冰雪尘沙。
方觉奇怪,李洪忽然惊叫道:“龙娃呢?”
申、阮二人一看龙娃,已不知去向。随听石条上发话道:“无知竖子,竟敢无故扰我清修!为此将他押禁洞中三日,以示薄惩,期满自会放出。你们不服,可来寻我要人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