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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传芳自致败亡

  小站军阀(北洋军阀,其基础实奠于袁世凯之小站练兵),自袁死后分为皖、直两系。皖系始于段而终于段,直则由冯而曹而吴,而以孙传芳为之殿,卒亦皆败。诸人败因,前既分述之矣,孙之败亦可得而言焉。
  孙在直系,本属后起,其首露头角,在于第一次奉直战后,主张恢复法统一电。其时孙尚不过一长江上游总司令,驻兵鄂西,位望并不为人所注视,何以忽发此电?其为曹、吴授意可知。曹、吴不以此属之直系各疆吏,而独以属之孙,其对孙之引重又可知。故未几而孙督闽之令遂下,则孙固曹、吴之嫡系也。

  然闽省派系极为复杂,段虽已倒,而段系将领之在闽者尚有王永泉、臧致平辈,其势力均不可侮,致孙经营年余,终难得志。后赖周荫人之力,驱王逐臧,闽局始略安定。孙为酬庸计,乃以闽督让周,而自任闽、粤边防督办。盖孙本不以得闽为满足,周为孙部属,以闽畀周,先占一地盘,而己尚可另谋发展也。适不久而江、浙战起,孙遂由闽边进兵,战败浙卢而取其位,此虽由孙自立战功,然比年以来,曹、吴实翼护之。
  讵孙势力渐张,而吴势力遽倒,由津浮海南下,蹙蹙靡骋,孙对之殊淡漠。及奉军侵略东南,群情愤激,直系在野军人联名通电,拥吴为讨贼总司令,与孙协力作战。孙虽未表反对,而于吴则辞谢协助,其不欲吴之分其功,显然可见。厥后吴之联鲁张取豫,联奉张驱冯,孙皆超然事外,即吴间或向之求助,亦未尝一应。

  吴既再起,仍以直系领袖自居,发号施令,而孙则始终以不即不离之态度处之,识者早知直系中已隐形两壁垒,不复有合作之可能矣。果也,国民革命军进逼武汉,吴檄孙调兵赴援,孙不独袖手旁观,且与革命军暗中妥协,互不侵犯,卒使吴有汀泗桥之败,以至一蹶不振。
  论者谓,吴之败实由于兵力不敷分配。盖吴军之战斗力较强者只有两师,一为陈嘉模所统之第二十五师,一为刘玉春所统之第三师。陈师以一旅守平江,一旅则驻防武昌,在前线者仅刘部而已,余皆不堪一战,故及第三师之军官队死亡殆尽,而全军遂崩溃不可收拾。

  然陈(嘉谟)以第二五师之一旅及残余部卒,据守武昌城,革命军率全军围之,且有飞机助战(闻革命军时有俄机两架,其一误落江西孙军辖地,被俘获,其一则在武昌助战,曾三次绕飞武昌城未投弹。询其故,据驾驶员云,以革命军遍布山头,与城太迫近,投之恐误伤己军,须略退数里方可,而革命军则愿受波及,不肯退,卒投数弹,并无误伤,但城中亦无甚损失,则以炸弹太小故也),尚相持至百日之久,始获攻破(闻因有城内一部分军队通款),假使当时孙肯稍加援助,则胜负之数正未可知,乃孙偏作壁上观,是吴之败,实孙故致之也。
  孙为人颇具才略,而野心过大,当督浙时,尚能礼贤下士,与各方相结纳,即治军、治民亦著有成绩。自一战胜奉,奄有五省地盘,态度渐变。孙曾电约吾友某君(姑隐其名)到宁,商量大计,某抵下关旅馆,以电话达督署,告以已至,以为孙必亲自来访,或派汽车迎接,讵仅由其左右传语,谓:“大帅军务倥偬,难即延见,请俟定期通知。”
  某怒其乏诚意,不辞而去,语人曰:“孙传芳器小易盈,败不旋踵矣。”
  即此已足略窥孙趾高气扬之慨,其置吴不救,亦坐此病。盖孙自以奉军天下莫强,吾遇之且如疾风扫箨,余子碌碌,更何足道,故其心目中不但无吴,且无革命军。徒以夙隶吴麾下,表面上终须稍让一筹,方喜有革命军出,正可假手倒吴,然后再由己起而平夷大难,则直系领袖舍己莫属。

  岂知吴之败,在于兵力不敷分配,而孙兵力不足以防守五省地盘,亦与吴同。当彼由浙出师攻奉时,以浙之军权委诸本省人夏超、陈仪辈,在彼固属权宜之计,而败机已伏于此矣。吴既败退武汉,孙以时机已至,遂不再与革命军妥协,而革命军此时亦不容许其妥协,两军在南昌附近,开始接触,于战事方酣之际,革命军忽由闽南进规浙江,夏超、陈仪等均阴与通款。

  孙知其不可恃,急由南昌分兵防守,而南昌方面之兵力顿形薄弱,遂为革命军所乘,不得不由武穴退回南京。十六年三月,革命军进逼南京,孙乃又弃南京而退至江北,至是始知革命军之不可侮,独力绝不足以幸胜,因与奉军联合,于是年八月向南京猛进,始势锐甚,终以在龙潭方面为海军所厄,全师未能源源渡江,致遭惨败。自是孙遂依附奉军,苟延残喘,不复能再起矣。
  总之,吴、孙兵力均感不足,合则两利,离则两亡,是孙之致吴于败,实不啻自致其败也。此以见大难当前,首贵团结,凡挟私以排异己,孤行而昧大势者,皆非所以谋团结之道,而自濒于危亡,如孙者可以鉴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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