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公逸出城二百余里,至襄城,为世充伏兵所执。搜检其衣,乃得请救兵奏章,缚之以归。却说郑主正在与众臣议取雍丘之策,忽报:“伏兵捉得李公逸来到。”
郑主喜曰:“此李公刺史,我闻其名久矣。”
命召入,谓之曰:“卿越郑臣唐,其说安在?公能相我,当与同享富贵。”
公逸曰:“我于天下,唯知有唐,不知有郑。今日是臣死所,何用多言!”
世充大怒,推出斩之,以首级持至雍丘,招降其部属。
却说李善行在雍丘,专候公逸消息,人报:“郑兵在城下将刺史李公逸首级招安。”
李善行大惊,与孙贤登城观之,果是,李善行乃坠城而死。孙贤被军民说之而降。于是杞州、雍丘尽属于郑。
却说唐主连得李公逸告急文书,正议论起兵去救雍丘之急,边廷消息报入京师:“李公逸轻骑入朝,至襄城被伏兵所执,见世充不屈而亡。其僚属俱没,雍丘、杞州俱入于郑。”
唐主闻知公逸已死,谓诸臣曰:“雍丘虽失不足惜,可伤公逸远方之臣,为朕死王事,诚难得也。”
即议起关中青、幽、并州郡军马五十余万,征讨世充。萧瑀出班奏曰:“不可。臣闻:‘兵者凶器’,‘战者逆德’。秦王克复西河,才回关中,军士息戈解甲,伤痕未痊。而陛下又议征伐。非顺天之道。夫好兵黩武者,必亡。弑身于微末,上帝禁之。王用之,未见其利也。”
唐主曰:“都督之言,乃怯敌也。朕因阻兵不进,致误公逸。今已决行,卿等勿言。”
遂命秦王监督诸军,以屈突通为前锋。唐主命已下,忽右武卫将军钱九陇奏曰:“陛下调度征世充,意在必胜。今用屈突通为前锋,几不有误大事!”
唐主大惊,忙问其故。九陇曰:“屈突通原系隋侗帝大将,深与世充相善,不得已而降唐也。今其二子辅佐世充,职居上将。今使为前锋,而领大军。倘有不测,谁复更制之哉!”
唐主召通入,谓之曰:“今欲使卿东征,卿二子皆在郑为将。孤纵不疑,众口皆虑君有私王事,卿意如何?”
通闻之,泣拜于阶下,顿首流血而言曰:“臣昔为俘囚,份当就死,陛下释缚加以恩礼。当是时,臣心口相期,以更生余年,为陛下尽节。但恐不获死所耳。今得备先驱,临阵先斩二子,以明臣无异志,弗顾私恩也。”
唐主叹曰:“殉义之士,一至此乎!”
下诏慰之曰:“卿勿忌惮,努力向前。朕誓不负也。”
且说秦王得旨,出离朝门。次日于秦府中,持调大小三军。时有史万宝、刘德威、王君廓、黄君汉、钱九陇、屈突通、尉迟恭、秦叔宝、段志贤、殷开山、丘行恭、李靖、李世勣、李君羡、窦琮、窦德玄、刘弘基、房玄龄一班谋士、战将,整整齐齐,俱在府前俟候。秦王申令已毕,因召进诸将谓之曰:“此一回前往征讨王世充,不比寻常出战。缘世充洛阳剧贼,部下兵精粮足,倚恃城郭坚固,非一朝之计而能降服。诸君只在缓其攻守,见机而动,斯为上策矣。”
诸军皆应诺,秦王吩咐已毕,即日催动人马,离了京师,怎见的:
旌旗蔽日,剑戟凌空,人如流水急,马似疾风吹。
一日,大兵来到洛阳地界,秦王吩咐:“安下营垒,且未可轻动。待看细作军探看郑兵虚实,然后进兵。”
诸将得令,各扎住营寨,遂按兵不出。此时声息已先有人报入洛阳来,奏与郑主得知。郑主聚集众文武,商议迎敌唐兵之计。都督杨振兴奏曰:“秦王此来本欲救雍丘之围,今雍丘已破,所属尽并于郑。唐主必深加怒恨,以重任付之秦王。秦王因努力而征讨郑国。是其来则有词也。且秦王深得士心,部下谋臣、勇将,不下数千,但是征讨之处,无不克服,亦其平昔善能用人故矣。今其运区洛阳,比他往常战斗大不相同。必是尤深思远虑,整饰军旅,而与我为攻守之计。非在一战而分成败者也。为今之计,莫若各将军民、牛马、杂粮等项,尽数搬入城内,不许留贮少许在外,以资寇粮;一面差人往夏主求取救兵,许以退了唐军,以重镇谢之。慎勿与战,只在婴城固守。候在夏兵既集,唐军有隙可投,即内外夹攻,复猗(犄)角其前后,彼进战不能,退还不得,绝其粮道,据其水草,野无所掠,自然饥疲,则唐军不难破也。”
郑主欲从其议,副将郑昊曰:“杨都督之言非也。自今唐军临城,岂暇有许多计较?且秦王部下足智多谋者,终日侍立左右,凡事见机而动。岂有受吾如此之牵制者哉!今日正好乘其远来疲劳,营壁未定,军情未知我虚实,点起我国养锐之众,斩寨而入,秦王一旅之师不足破矣。更复何疑!”
郑主曰:“二公之言,似皆有理。杨都督之策虽缓,诚为长久之计。今公意在示兵,恐众寡不敌,强弱攸分矣。”
昊曰:“兵贵精,不贵多。是一万之多,不足以当一千之精。昔马援以三千步卒,破五溪蛮数万之众,虽其为将智勇过人,亦以其兵精故也。今郑国之精兵,比马援之用何止数千倍。臣乞主公假臣军马数万,如退不得唐军,甘受罪戮。”
郑主允其请,即发精兵十万,着大将郭士衡为先锋,同郑昊迎敌唐军,遂不用杨振兴之谋矣。郑昊辞了郑主,即部领人马,与士衡出教场操演,离洛阳,前抵羊角城屯扎,将人马分作四大营,每营列精兵一万人。离城五里另立一老营,分人马三万。沿四营之外,俱着骑兵二万巡哨,以防唐军前后夹攻。骑将罗质曰:“公今设四营,络绎辽远,兵不相属。倘唐军四散攻之,何以知救?又值初秋间,金风或起,若有人教之用火计,莫道我要退敌,反被适人所击矣。公宜熟思之。”
昊曰:“公言虽善,吾亦有制度。今以游兵二万,往来巡哨,唐军必不敢来劫寨。又所设四大营,背依土城而立,四边又无树木,纵有火计,我何惧哉!”
质再不言。
却说细作军人去数日,回覆秦王,将郑主不用杨振兴之计,及郑昊行军之故,一一报知。秦王喜曰:“若使世充从振兴之谋,吾军诚徒费岁月矣。今使郑昊行军,闻其调度,斗筲之见,何足算哉!”
即与李靖议曰:“郑兵势重,郑昊一勇之夫,不须力敌,当以智取。先破了郑昊,以挫世充锐气,使洛阳军民胆落,彼自不暇为谋矣。”
靖曰:“主公计将安在?”
秦王曰:“近日因秋霖弥旬,山水骤溢。吾前日审视地理,有个所在如此,乃郑兵必由之地。今画下一图,试与公辨议,可用否?”
因度与李靖看视。靖看了半晌,曰:“郑军入主公之智囊矣。但行之必胜。”
秦王乃唤过殷开山、段志贤、钱九陇、丘行恭等,密嘱之曰:“尔诸将当如此如此而行。”
诸将得令,各领兵去了。
次日,秦王与一班战将,出平川旷野排下阵势,搦郑兵交战。郑昊听的秦王出兵,留罗质守羊角城,即整兵马出老营,与秦王答话。王曰:“尔郑主弑新君而自立,据洛阳以称孤。惑愚黎庶,专乱社稷,罪已不容于诛,又何贪婪无厌,戮我守臣,侵夺疆土。今皇上着吾声罪致讨。尔主尚不束手归降,献纳城廓,尤敢遣尔无名小将,阻抗天兵。若不清道迎候,今日先诛此匹夫,然后问罪于尔主也!”
郑昊大怒,更不答话,举刀直取秦王。秦王背后转出一员将,浓眉大眼,面如枣色,姓丘名行恭,洛阳人氏,善骑射,举斧径出阵前,与郑昊交战。且看胜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