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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严道宗谋说薛举 常仲兴兵败昌松

  大业十三年秋七月,雨久不止,渊军中乏粮,刘文静催运未返。或传突厥与刘武周结连,乘虚欲袭晋阳。渊闻此消息,欲领军北还。裴寂等见雨水连旬,人马病死,亦以为:“隋兵尚强,未易卒下,李密奸谋难测,武周惟利是视。不如还救根本,更图后举。”
  李世民曰:“今禾菽被野,何忧乏粮?老生轻躁,一战可擒;李密顾恋仓粟,未遑远略;武周与突厥外虽相附,内实相猜。武周虽远利太原,岂可近忘马邑?本兴大义,奋不顾身以救苍生,当先入咸阳,号令天下。今遇小敌,遽已班师,恐从义之徒一朝解体。还守太原一城之地,为贼耳,何以自全?”
  建成亦以为然。
  渊不听,促令引发。左军得令,各治行装,拔寨离了霍邑。惟世民管领右军惧世民之威,尚未敢行。世民将复入谏,遇渊已寝,不得入,曰:“我等若再回晋阳,外有深敌,死无葬身之地!”
  言罢,踊跃号哭于外,声闻帐中。渊召问之,世民曰:“今兵以义动,进战则克,退还则散。众散于前,敌乘于后,死亡无日,何得不悲?”
  渊乃悟,曰:“军已发行矣,奈何?”
  世民曰:“右军严而未发,左军去亦不远。请自往追之!”
  渊笑曰:“吾之成败,皆在汝。由你所为。”
  世民出帐,即与建成分道夜追,未七十里,左军复还。既而太原运粮亦至。因是军心始安,声势大振。
  且说霍邑宋老生,只是坚守不出战,欲候唐军众乏,乘虚击之。打探人回报:“唐寨兵精粮足,预备火炮、火箭、云梯各项,待雨霁来攻打城郭。”
  老生听得甚忧。部将夏侯玄曰:“金城薛举,雄兵数万,今自称帝,据天水郡。其子仁杲,骁勇多力,善骑射,军中号万人敌。可修书一封,令机密人送去,说之以利害,诱之以合从。彼若见从,使出军控渊之后,则渊一战可破也。”
  老生依其说,即修书,令一能干者送到天水见薛举。薛举得书,问于严道宗曰:“宋老生为隋守霍邑,以书邀说合从之势,可从否?”
  道宗曰:“唐公倡举义兵,三辅豪杰响应。李氏之子英迈过人,其志不小,若策非万全,未可轻举。今若与隋吞并,势终不解,非一载而可下。莫若从权许之。唐公如胜,则我按兵不出;若败,则乘虚击之。是两利皆我得也。”
  薛举大悦,即回书与来人,许以出兵攻渊之后,遣人会集河西军马,同应老生。
  河西府司李轨,字处则,凉州姑臧人,略知书,有智辨。家富,任侠。听得薛举令人来召,与同郡曹珍、关谨、梁砍、李斌、安修仁等谋曰:“薛举今来会兵,欲坐观胜败,就中取事。若不从,必致侵暴。郡官庸怯,势不能御。吾辈岂可束手,并妻孥为人所虏耶?不若并力拒之,保守河右,以待天下之变。”
  众皆以为然,欲推一人为主,各相让莫肯当。曹珍曰:“久闻图谶:‘李氏当王。’今轨在谋中,乃天命也。”
  遂相与拜轨,奉以为主。轨乃令修仁率诸胡兵入内苑城,建旗大呼曰:“隋室分裂,李氏已应谶书。今我等共尊为主。敢有不从者,先枭首号令!”
  轨亦集众助之。修仁踏入河西府,来轨虎贲郎将谢统师。郡丞韦士政遂自称“河西大凉王”,置官属,掌理其事。关谨等欲尽杀隋官,分其家赀。轨曰:“不可。诸公既见推尊,当禀吾约。今兴义兵,以救生民,隋置官属,我当抚而用之。若乃杀人取货,此群盗所为耳,将何以济?”
  关谨等乃止。轨遂以统师为太仆卿,士政为大府卿,自结民间豪杰,用防薛举。
  消息报入天水郡来,薛举知的,大怒曰:“竖子何敢妄自称号,故违盟好!誓踏平西河,剿戮鼠辈,方快吾志也!”
  即遣其将常仲兴,部兵数万,前攻西河;令子仁杲镇守天水;自率精兵二万继之。当日,常仲兴领兵迳从西河进发,前抵昌松,离西河二十里下寨。哨军报入西河,李轨问曰:“谁出兵迎敌仲兴?”
  一将应声而出曰:“某愿往。”
  众视之,乃部属李斌也。轨即欲遣行。关谨曰:“薛举势大,更遣仲兴为前敌,可以智胜,不可以力退。此间离昌松止争二十里之地,薛举亲军随后,宜先遣骁将黄有武领兵五千,埋伏昌松左道;修仁领兵五千,埋伏西河北岸,候薛军半渡击之。先备船只,伏军于上河头相应。曹珍部一支兵,抄攻薛举之后,多张旗帜,信炮、金鼓之属,设为疑兵。李斌离城迎敌佯输,引仲兴入阵。李轨、安修仁守城。”
  众将得令,俱各领计去了。
  次日,常仲兴率兵将近西河,于平川旷野排下阵势。李斌部兵来,与仲兴军相近。两阵对圆,仲兴更不打话,只见副将陈泰骤马挺枪,直取李斌。李斌舞刀来迎。战不多时,李斌回马望本阵而走。陈泰引兵掩杀。赶去十五里,忽闻后军大喊。流星马报上来:“左道鼓声大振,不知何处军?”
  副将龚廷玉谓仲兴曰:“此必有谋。后军速退!”
  陈泰急忙回军,李斌背后杀来。左道黄有武一军迎头拦住,被李斌赶上,一刀斩于马下。薛军大败。廷玉与仲兴不敢往原路,领残军望西河渡而走。常仲兴众人未及半渡,忽岸畔金鼓齐鸣,修仁一支军杀出,薛兵又败一阵,大半死于河中,仲兴正抢上岸,遇上流头船只荡来,冲堕水中,被修仁一把执之。薛举哨军报知:仲兴全军陷没,又被曹珍于山后设疑兵,亦不敢进,望后退归天水。李轨鸣金收军,斩首二千级,虏其众无数。修仁绑缚仲兴于帐下,轨欲放遣之,斌曰:“力战获俘,复纵以资之,将焉用耶?不如尽坑之。”
  轨曰:“天若祚我,当擒其主。此属终为我有;若其无成,留此何益?”
  乃纵之。后人读史至此,有诗赞之云:
  纵留俘卒悉全身,一点仁台恻隐存。
  若使此心无倦政,薛君宁不位称尊?
  未几,攻击张掖、敦煌、西平、抱罕,皆克之,尽有河西五郡之地。会隋主诏涿郡薛世雄,将燕地精兵二万讨李密,命王世充等诸将皆受世雄节度,所过盗贼随便诛剪。李轨恐兵临河西,日夜持防。忽哨军回报:“薛世雄被窦建德所破,惭恚发病卒。”
  轨闻此消息,遂按兵不动。且说李渊军。据贾胡堡日久,八月雨霁,下令军中晒曝铠仗、行装,趣攻霍邑。渊与将佐议曰:“老生坚守不出,焉能进取?”
  世民曰:“老生勇而无谋,以轻骑挑之,理无不出。倘或固守,则用行间,诬以与我有通约,彼必恐为左右所奏,安敢不出?”
  渊然之,乃遣世民率数百骑,先至霍邑城东数里埋伏,以待步兵;使建成将数百骑,至城下,举鞭指麾前后,若将围城之状。刘弘基领兵一万,城下挑骂,引之出敌。众将各依令而去。渊自统大军随后。毕竟且看何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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