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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回 堕勾栏佳人嗟命薄 当县尉豪杰叹途穷(2)

到了第二天,众村民打听着众贼兵已经去得远了,便扶老携幼地复又转回村来。
大家进了村口,只见屋舍俨然,分毫未动,个个好生欢喜,及到了自己家里一查检,不禁说了一声惭愧,连一粒芝麻也不少。
葛时也跟着众人回来了,到自己家里,见一草一木,未曾动过。他半悲半喜,喜的是未遭横劫,悲的是女儿不知下落。
葛母对众人说道:“巧儿命该如此,她是一个讨债鬼,你们趁早不要去想她。
她在我身边,我不知道教她多少次数《高王经》,她只顾顽皮,一些儿也不理我。
一个女孩子家,除了《孝经》,这《高王经》,一定是要读的。如今差不多菩萨嗔怒她,也未可知。”
她说着,合掌对着佛像说道:“阿弥陀佛,要不是老身替众人念佛消灾,这次的横劫怕免得了么?”
葛时夫妇命人到四处察访她的踪迹,访了多时,连一些影子都没有访到。葛时无可奈何,只好自叹命苦罢了。
再表那个异丐听得众人说起葛大户的女儿被贼兵劫去,他将那一腔无名忿火高举三千丈,按捺不下,遂不辞而别地走了。
在他的意思,预备追踪下去,将她寻了回来。
这暂且不表,单讲葛巧苏究竟是被谁劫去的呢?原来这高头村有两个无赖;一个名字叫芩禄,一个名字叫罗古。他两个本是黄巾贼的党羽,久已垂涎于巧苏了,只苦一些空子也捞不着,而且葛家门深似海,无隙可乘。他两个使尽了千方百计,结果的效力等于零。年深日久,他两个不免有鱼儿挂臭,猫儿叫瘦之感。
却巧黄巾贼下了一个密令,教他两个在六月十三这天候着。他们接到这个密令,便暗暗地商量道:“如今我们的机会到了,明日大队一到,还不是我们的天下么?
那时直接到她家,带了就走,还怕谁呢?”
他两个打定了主意,到了第二天午牌时候,裹扎停当,头带黄巾,腰悬利刀,预先埋伏在葛家的花园里,等了多时,瞥见她一个人出来,婷婷袅袅地走到梧桐树下,岑禄便要上前动手。罗古忙拦住他道:“你且不要急死鬼似的,现在大队还未到,万一惊动了人,便怎么了呢?”
岑禄道:“难得有这样的好机会,这时再不下手,等待何时呢?”
罗古顿足道:“你又来乱动了,你心急,你一个人去罢,我却不管。”
岑禄只得耐着性子守候了多时,瞥见流儿和异丐有说有笑的一路径向这里走来,两个人不由的暗自纳罕道:“难道她和这异丐有什么嗳昧的事么?”
正在疑虑间,只见东北上烟尘大起,喊杀连天。他两个料定大队已到,便要出去,无奈又惧异丐来干涉,只得耐着性子看他们的动静。只见巧苏吓得玉容失色,粉黛无光,拉着流儿一头走进一个蔷薇架子的下面,动也不动,那异丐却飞也似地向村东去了。
他们俩从芍药丛中跃了出来,把巧苏从蔷薇架下拖了出去。巧苏见他们凶神似的,正待要喊,岑禄用刀在她的粉颊上面晃了一晃,悄悄地道:“你喊出一声来,马上就请你到外婆家里去。”
巧苏吓得噤口难言,只紧闭星眸任他们背走。
流儿却早已吓得僵了,软瘫在地,半晌不敢动弹一下子。
等他们走了之后,才从地上爬了起来,飞奔回去报信了。
他们一面走,一面商量道:“如今我们得了手,万不能入大队了,如果一入大队,这心肝儿一定要被首领夺去的。”
岑禄道:“可不是么?我们费了多少心血,好容易才将这宝贝弄到手,与其替他们做一回开路神,不如我们自己去受用吧。”
他两个说的话,巧苏句句听见,料知也难活,她却一点不怕,心中也在那里盘算着怎样的应付他们。他两个足不点地的一直跑到日落西山,差不多离开高头村五十多里了。看着天色已晚,岑禄便对罗古道:“现在天色渐渐的晚了,我们也该去寻个住处,先为住下,再作计较罢。”
罗古点头称是。
正是说话间,只见前面灯光明亮。他们走近一看,恰巧就是一个野店。他们便下了店,便喊堂倌教他收拾一个房间出来,让他们住下。一面又叫了许多牛脯鸡鸭之类,买了十几斤好酒。
二人对面坐下,一齐向巧苏说道:“你也一同来吧,既然跟了我们,就要老实些,我们向来不相信装腔作势的。”
巧苏听了这些话,真个似万箭钻心,但又不敢露于表面,可惜眼泪往肚里淌,恨不得立刻寻死,死了倒觉得干净。她见了他们招呼自己,又不敢不应,只得含羞带愧地走近来坐下。
岑禄便倒了一大杯酒,双手捧到她的面前笑道:“亲人!你却不要拂了我的好意,快些儿将这杯酒吃了。”
她见了酒,柳眉一横,计上心来,顿时换出轻颦浅笑的颜色来,将酒杯接了过来,一仰粉脖吃了,便对岑禄说道:“奴家久闻两位将军的英名,无缘相见,深为憾事。妾身家教极严,平日不能越雷池半步,今日有幸与两位将军得图良晤,贱妾不胜荣幸。但是良宵不再,我们今天须要痛饮一场,以酬素悃。”
她说罢,捋起纱袖,伸出一双纤纤玉手,便替他们满斟了两大觥,笑吟吟地说道:“这一杯是贱妾的微敬,蒙二位垂爱,妾感激不胜,请用了罢。”
罗古、岑禄听她这一番又香又软的话,不禁魂飞魄散身子早酥了半截,各人将杯中的酒,直着嗓子喝了。她又斟上两觥,说道:“这两觥酒,是妾身还敬的。”
他们不等她说完,便抢到手中吃了。她又斟上两觥,说了两句,他们又吃了。两杯复两杯,一直吃到夜阑人静,将两个人灌得烂醉如泥,即时从桌上倒了下去,人事不知。
她便在罗古的腰中将刀拔出,照定他咽喉,就是一送,哧的一声,早已了帐。
顺手又是一刀,将岑禄结果了。她放了刀,将身上血迹揩抹干净,悄悄地出了后门,也不知东西南北,撒开金莲,拼命价地乱走。一直走了一夜,到了第二天早上,实在不能再走,坐在道旁,呻吟着足痛。
列位,凭她这样的姿首,又是独身单影,坐在这大道之旁,岂有不动人歹意的道理。停了一会,果然碰上一位魔头,你道是谁?却就是洛阳城有名的大骗潘同,他见了她一个人坐在道旁,便起了歹意,拢近来搭讪着,问长问短了一回,便满口应承送她回去。她本是一个未经世路的人,哪知就里,满口感激不尽。潘同忙雇了一乘小轿与她坐,自己雇了一头牲口,在路行了好几天。
那日到了洛阳,她见三街六市十分热闹,不禁问道:“这是什么所在?”
潘同谎言道:“这是许昌,离你们家不远了。”
她满心欢喜,随他走进一个人家,这潘同一去杳不复来。这时鸨母龟头,才将卖与他们的一番话告诉于她。她方知身堕火坑了,但是寻死不得,求生未能,只得暂行挨着不提。
如今再表刘备领着关、张二人,到了安喜县。谁知这安喜县令是个百姓的魔头,强敲硬索,无所不用其极。这安喜县的面积又小,众百姓的出产又甚少,哪里经得起他来搜刮呢,真是欲哭无泪,天怨人愁。刘备见他的行为不正,屡屡想去告诫于他,奈因自己是个县尉,未便去驳斥上司。未到三月,朝中就有圣旨下来,凡有军功,得为长吏的人,一律撤销。不上二天,督邮到了,安喜县令一路滚去迎接了。
刘备当下带着关、张也去谒见。谁知这督邮本是势利之徒,见他是个小小的县尉,哪里有眼看得起他,便回绝不见。恼得张飞性起,霍地跳起来,要去和他厮拼。这正是:人情冷暖原非假,世态炎凉实可嗟。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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