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一人得志鸡犬皆仙 两妇进谗豺狼当道(2)
吕太后道:“汝等公议!只要能安天下,我也服从众意。”
陈平退下,即在朝房互相讨论。但是未知圣意所在,臣下何敢妄出主意。陈平乃运动内侍,探听吕太后究竟属意何人,就好奏闻。后来果被他探出。吕太后所属意的,却是恒山王义,此人即是从前的襄城侯山。为恒山王不疑之弟。
不疑大逝,山因嗣封,改名为义。吕太后既然看中他了,他自然就有暂作皇帝的命运。于是群臣力保,太后依奏,那些无谓手续,均已做到,又改名为弘,即了帝位。永巷之中的少帝,暗暗处死,便称弘为少帝。弘年亦幼,仍是太后费心代劳。
不久,淮阳王疆亦死,壶关侯武继承兄爵,倒也相安。惟有吕王嘉,甚为骄恣,连吕太后也不在他的心上。他既在老虎头上搔痒,吕太后如何放得他过,因欲把他废置,另立吕产为吕王。
吕产本为吕嘉之叔,即吕台胞弟,以弟继兄,已成那时的惯例了。岂知吕太后仍欲臣下奏请,因此耽搁下来。
可巧来了一个齐人因子春,实知宫中之事,巧为安排,一来为吕氏效劳,二来为刘氏报德。双方并进,也是一位智土。
先是高皇帝从堂兄刘泽,受封营陵侯,留居都中。因子春尝到长安,旅资适罄,因挽人引进刘泽门下,一见甚洽。那时刘泽屡望封王,便命田子春代为划策。当下由刘泽付田子春黄金五百斤,托他设法钻营。不意田子春拿了那笔金子,回他齐国去了。初时刘泽当他家中有事,尚在盼他事了即来。后来等了两年之久,仍无消息,不得已专人赴齐寻找子春。其时子春已用那笔金子,营运致富,见了来人,赶忙谢过,即命来人返报刘泽,约期入都相会。来人回报,子春攀子携金,来至都中。但是不去拜谒刘泽,独自出金运动,将他儿子送居大谒者张释门下。张释本是阄官,因得吕太后之宠,极有权力,他正想罗织人才,一见田子,喜其俊逸,留居门下。
田子已受其父秘计,馆事张释,渐得欢心。
一日因子求张释驾临其家小酌,以便蓬荜生辉。张释慨然应允。及到田家,子春出迎,寒暄之后,相见恨晚。子春设席款待,备极殷勤。酒过三巡,子春盛誉张释有才,且得太后信任。张释微笑道:“太后待我良厚,惜我无甚作为,报答太后耳。”
子春道:“太后视朝以来,天下称颂,虽是太后天才,也是诸吕之助。太后本欲多封诸吕王位,因恐臣下不服,是以迟疑。今闻太后欲废吕王嘉,臣下未知圣意,未敢擅请。足下久传宫帷,定知太后心意。”
张释道:“太后之意,无非欲以吕产为吕王耳。”
子春道:“足下既知此事,何不示意朝臣,请封上去。吕产果得封为吕王,足下亦有功呢。”
张释听了大喜,称谢辞去。不到数日,吕太后升殿,咨询群臣,何人可以改立。那时群臣已得张释通知,忙将吕产保荐上去。太后甚喜,即封吕产为吕王。退朝之后,知道此事是张释示意臣下,即以黄金千斤,赏赐张释。
张释不忘田子春提醒之功,分金一半,送与子春。子春谢过,又乘间语张释道:“吕产现已得了吕王,我闻群臣意中,尚未心服,必须设法调停,方是万全之策。”
张释失惊道:“这又奈何?”
子春道:“营陵侯刘泽,为诸刘长,现虽兼管大将军之职,尚未封王,究属不免怨望。足下可以入告太后,何妨裂十余县地,加封刘泽为王。如此,刘、吕两姓,方得平稳,足下也不白替吕产费心了。”
张释听了,忙又以此话告知吕太后,吕太后本不愿意,嗣闻封刘即是安吕,刘泽又是吕媭的娇婿,方始勉允其请,乃封刘泽为琅琊王,遣令就国。田子春一见目的已达,才去谒见刘泽。刘泽早已有人报知,此次得封王位,全是子春之功,相见之下,异常感激,便邀子春同行,俾可酬劳。子春且不谈话,急请刘泽连夜起程。
刘泽不知子春用意,因其确有奇才,自然遵命。后来就国之后,方知吕太后果有悔意,并且派人追赶他们。嗣因他们已出了函谷关了,望尘莫及,只得回报太后。
太后既因追赶不回,一时未便大张晓谕地收回成命,只得作罢。刘洋事后始知子春果有先见,乃将一切国事,统统付他主持。这且不提。
单说吕太后为人,本最多疑,每以小人之心去度他人,俗语说得好,“心疑生暗鬼,”
于是往往弄出无中生有的麻烦出来。原来那天吕太后,因为懊悔封了刘泽为王,正在闷闷不乐之际,忽见赵王友的妻室,前来告密,说道她夫赵王友,鬼鬼祟祟,深恨诸吕,将有谋反情事。她原是吕家女子,吕太后哪有不信之理,当然气得倒竖双眉,火迸脑顶,立派将士往拿赵王。其实赵王何尝谋反,都是吕女有意诬告。那么吕女既为赵王王妃,何故定要害她丈夫呢?此事说来,甚堪发噱。赵王本有姬妾,个个都是才貌双全之人。赵王因为这位吕王妃,乃是吕太后作伐,明是派她来监督自己的,平日忍气求安,已被吕女欺凌得不像人样;有时受气不过,偶尔口出怨言,也是有的。
一日,醉后与他朋友谈起,他说诸吕有何大功,如何贸然封王。若待太后百年以后,我当剿灭诸吕。那位朋友劝他不可乱言,恐防招祸。等得赵王悔悟,早被吕女听见。吕女正在拈酸吃醋,无可发泄的当口,自然要把鸡毛当了令箭起来,暗去告知太后。太后及把赵玉拿到,也不令其剖白,禁锢监中,派兵监守,不给饮食。
赵王饿得奄奄一息,因而作歌鸣冤道:诸吕用事兮刘氏微,迫协王侯兮强授我妃;我妃既妒兮诬我以恶,谗女乱国兮上曾不寤。我无忠臣兮何故弃国,自决中野兮苍天与直。吁嗟不可悔兮宁早自贼,为王饿死兮谁者怜之!吕氏绝理兮托天报仇。
谁知赵王唱歌之后,仍旧无人给食。于是一位国王,活活地饿死,所遗骸骨,只用民礼葬于长安郊外了事。
吕太后遂徙梁工恢为赵王,改封吕王产为梁王。又将后宫之子名大的,封为济川。吕产时常有病,不去就国,留京为少帝太傅。太亦年稚,也不令他东往,仍住宫内。赵玉恢的妻子,就是吕王产的令媛,阃内雌威,还要较赵王友之妻来得厉害。
赵王恢,也与友同样懦弱,种种受制,怨苦难伸。他有一位爱姬,名唤娜芝,知书识字,敬重产女。无奈产女恶她太美,自己貌不及她。一日,瞒了丈夫,竟将娜芝害死。恢既痛爱姬惨亡,徙国亦非所愿,环境围逼,索性仰药自尽,去寻爱姬去了。
吕太后知道其事,不怪产女不贤,反恨恢不该殉姬,上负祖宗,下失人道。因此不准立嗣,让他绝后。另遣使臣赴代,授意代王,命他徙赵。代王恒,情愿避重就轻,力避徙赵,使臣返报吕太后,太后便立吕释之之子吕禄为赵王,留官都中,遥领王衔。那时吕释之刚刚逝世,特地追封为赵昭王。同时闻得燕王建,也已病殁,遗有一子,却是庶出。吕太后潜遣刺客赴燕,刺杀建子,改封吕台之子吕通为燕王。
至是,高皇帝八男,仅存二人;一是代王恒,一是淮南王长,加入齐、吴、楚及琅琊等国,总算零零落落,尚有六七国之数。一朝天子一朝臣,那句说话,倒也不差。
正是:雪中送炭原来少,锦上添花到处多。
不知此后,吕太后再害何人,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