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仲在那边与两个贼将杀得目眩心骇,难分高下。刘縯更忍不住,拍马上前,帮着刘仲厮杀,杀到分际,刘仲大吼一声,手起矛落,将那员贼将刺死于马下。还有一个贼将,连忙兜马落荒而逃。刘仲便纵马追赶。刘縯忙摇手道:“二弟,穷寇莫追!收兵要紧。”
刘仲便兜住马,正要和刘縯来助伯姬,只见伯姬马首挂着两个人头,从那面杀了过来。刘縯便和他们二人一齐冲杀出来,到了柏树林下,收集残兵,幸喜还有两千余人。
刘文叔道:“为今之计,先到小长安,大家再为聚议罢!这里万不能再耽搁的。”
话犹未了,但见那班贼兵自被他们冲散后,便四处抢劫焚烧,无所不为。立时火光冲天,哭声遍野。刘縯心中好大不忍,仰天长叹道:“本欲扫除莽贼,拯救百姓,这样一来,反而害了百姓了。”
刘文叔劝道:“兄长徒自悲伤,于事何益。先自保重要紧,天长地久,恢复有时。目下急切,先要预备,再图报复要紧。勿以小挫,即欲灰心。”
刘縯含泪点首,指挥兵队直向小长安进发。
还未到半路,猛听得四处的喊声又起。一队贼兵,斜次里冲了出来,为首贼将甄阜、梁邱赐,双马冲出,摆开兵器,拦住去路,大叫:“刘家贼子,留下头来!”
刘仲大怒,大吼一声,放马直冲过去,和甄阜对手厮杀起来。
这里刘縯心头火起,舞起双鞭,接着梁邱赐大杀。刘文叔哪里还能忍耐,舞着双股剑,飞马前来助战。这时贼将队里冲进一个人来,手持大砍刀,也不答话,接着刘文叔厮杀。刘伯姬耍动梨花枪,便要出来助战。
刘元忙摇手道:“你万万不能前去,你一去,我们这班人,岂不要束手待毙么?”
刘伯姬只得暂耐着性子,勒住马,闪着秋波观阵,只见垓心里十二只臂膊撩乱,二十四个马蹄掀翻,好个厉害。只杀得尘沙蔽天,目眩心骇,足足杀了八十多个回合,未见胜败。
刘伯姬催动桃花征驹,冲入垓心,替回刘文叔和那员贼将接上手,奋勇大杀起来,战了二十多回合,刘伯姬拍马落荒而走,贼将不知死活,跃马追来。梁邱赐忙大叫道:“曾将军!休中了这婆娘暗计!”
话犹未了,只得弓弦响处,贼将翻身落马。说时迟,那时快,弓弦又响,好厉害的梁邱赐,忽地将头一低,那一支箭恰恰从他头上飞过。
梁邱赐大怒,撇下刘縯,拍马舞刀,直奔刘伯姬。伯姬毫不畏怕,拍马相迎,各展本领,大杀起来。刘縯深恐伯姬有失,忙催马追上,双战梁邱赐。好个梁邱赐,双战他兄妹二人,展开大刀,翻翻覆覆地舞了起来,不慌不忙,敌住二人。甄阜和刘仲又战五十余回合,仍是未分胜负。甄阜腾了一个空子,把手中的枪向后一招,只见大队的贼兵,一齐冲杀上来。刘文叔死力护住阵线,无奈来势如潮水一般,四处难以兼顾。眼见阵线立刻被冲散了,刘文叔心如刀绞,拼命价的冲杀不了。这时刘縯见大队贼兵掩杀过去,知情不妙,忙撇下梁邱赐突围来寻饷械。可怜突了半天,哪里还见饷械一些影子,他此刻已下了死心,舞着双鞭,逢人便打,遇将就击。
再说刘伯姬和梁邱赐,大战了半天,究竟她是个深闺弱质,力气有限,哪里是梁邱赐的对手呢。先前和刘縯二人战着,还不觉得怎样吃力,后来单身抵敌,眼见的不济了,枪法散乱,她何等的乖觉,拍马就走。梁邱赐晓得她的弓箭厉害,也不敢追赶,放她走了。
梁邱赐便催马来助甄阜,双战刘仲。刘仲和甄阜正是半斤八两,凭空又添上一个劲敌,却渐渐地应付不来,再加上见阵线被贼兵冲散,愈加心慌脚乱,矛法散乱,这时梁邱赐泰山盖顶的一刀斩了下来。刘仲忙用矛头一拨,架开大刀。接着甄阜的双锤从左右双击过来,刘仲把矛杆一转,将双锤扫开,趁势一矛,向甄阜的马首刺来,甄阜忙将马一带,凭空跳出垓心。
这时梁邱赐的大刀已逼近到他的颈旁。刘仲晓得不好,赶着将头一低,早将头盔被刀削去。刘仲大惊,忙跃马欲走。甄阜放马拦住去路。刘仲此时,知道逃走不了,只得下了死心,决力奋斗。又战了五十多回合,梁邱赐一摆大刀,拦腰斩来,刘仲横矛一隔,正要还手,瞥见甄阜双锤,天旋地转地打了过来。刘仲将肩一偏,让过上一锤,又将马头一带,让过下一锤,举起蛇矛认定甄阜的腕际刺去。甄阜两锤不着,正自动怒,不防他这一矛刺来,将左手腕划断,大叫一声,右手擎锤,正要打了过来,瞥见梁邱赐大刀从刘仲的后面飞了过来,他急用锤向刘仲的马首打去。
刘仲只顾带马,却不提防后面有人暗算,马头还未带起,可怜刀光飞处,把一员热血的勇将登时死于非命,翻身落马。梁邱赐、甄阜,便领兵来战刘縯和文叔。指挥众卒,将他兄弟两个,一重重地围困起来。
这时刘縯与刘文叔、刘伯姬兄弟姊妹,全已分开,各个不能兼顾,刘縯见大家现都冲散,真个是心如火灼,也无心恋战,大吼一声,杀出重围,直向棘阳而去,刘文叔这时杀得浑身血污,看不见一个哥哥妹妹,也没有心肠厮杀,催马突出重围,在树林下,人疲马乏不能动弹,只得下马,坐在树根旁边,仰天长叹。
停了一会,猛听得喊声逼近,慌忙拉马要走,那马软瘫在地,再也不肯起来。
他可急煞,掣出马鞭,一连打了数十下子,那马仍是不肯起来。他无法可想,放下马鞭钻进树林。
再说刘伯姬在乱军中,冲突了半天,却不见几个哥哥的踪迹。她的芳心焦躁得莫可名状,舞动梨花枪,旋风也似地杀了出来。迎面又撞见梁邱赐、甄阜二人,又大杀一阵。她明知不是对手,长啸一声,撇下二人冲出重围。刘文叔正在树林里盼望,瞥见贼兵队里,杀出一员女将来,将那些贼兵杀得东逃西散,魂落胆飞,只恨爷娘生短腿,兔子是他们的小灰孙,没命的让出一条路来,杀到面前。仔细一看,正是他的妹妹伯姬,他忙喊道:“妹妹!快来救我!”
伯姬闻声住马,见是文叔,忙下马慰问。文叔便道:“妹妹!你可看见大哥和二哥到哪里去了?”
伯姬忙道:“我哪知道他们的去处,我正要来问你呢。”
文叔满眼垂泪道:“他们到这时不见,准是凶多吉少了。”
伯姬也粉腮落泪。
文叔道:“妹妹!你可知道伯父到哪里去了?”
伯姬道:“他老人家已经到棘阳去了。”
他二人正自谈话,只见西边有一群妇女,披头赤足地奔来。伯姬一眼看见她的姐姐刘元亦杂在其内,忙出林唤道:“姐姐!我们在这里!”
刘元见她和刘文叔,抱头大哭,呜呜咽咽地说道:“你的姐夫已经和外公一道到棘阳去了,你们赶紧去罢,不要再在这里留恋了!”
伯姬道:“姐姐先请上马!”
刘元哪里肯听,她只是催他们快走,猛听见金鼓大震,向东边直掩了过来,伯姬大惊道:“姐姐!兄弟,快请上马?我来步行夺路。”
文叔忙道:“那如何使得?”
说话时,那大队已到眼前,刘元哭道:“你们赶紧逃命去罢!不要大家全将性命送掉!我此刻还能骑马么?”
伯姬见贼兵已到面前,不得已飞身上马,刘文叔也跟着坐在马后。
这时贼兵像斩瓜切菜的一样,将那一群逃难的妇女,立刻杀得精光,那一位刘元小姐,当然也不免殉难了。
伯姬和文叔眼见他们的姐姐被贼兵杀死,也没法去救,只好各顾性命。刘伯姬搅动长枪,杀出一条血路,只向东南而去。
再说到这刘縯单骑奔至棘阳城外,早见邓辰、刘良等开城迎接,大家都来问他究竟。刘縯仰天长叹,两泪交流,大家便知不妙。邓辰前来解劝不已。无奈刘縯心中伤感过度,一时只是呆呆地坐在马上出神。一会子瞥见刘伯姬和文叔二人骑着一匹秃马来到,他心中稍为安慰一点,忙问文叔道:“二弟呢?”
文叔答道:“我没有看见。”
邓振插口问道:“你姐姐呢?”
二人听问,不禁四目流泪。伯姬呜咽着将刘元临死的情形,说了一遍,邓辰捶胸顿足,大放悲声。刘縯也禁不住泪落如珠。
大家正在悲伤的当儿,瞥见一人飞马而来,近前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李通。
但见他浑身血迹,气喘喘地走近来,见了他们连忙滚鞍下马,放声大哭道:“实在只望扶助明公,扫除强暴,谁知事机不密,不独舍间九族全诛,累得明公如此狼狈,于心何安!”
刘縯见李通赶来,满心欢喜,忙下马安慰道:“此事只怪刘某无能,不能奋力去援救将军全家,致罹此难,心中惭愧,将军何必这样的引咎呢?”
李通忙道:“二将军阵亡了,不知明公知道否?”
这正是:千古难消今日恨,一身谁识雁行冤。
要知刘縯答出什么话来,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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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五回 触目烟尘鸦飞雀乱 惊心声鼓鲽散鹣离(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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