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炼剑术姣姵请迟婚 医刑伤娥姁甘堕志(1)
却说刘邦一被那只猛虎衔住身体,这一吓,还当了得!他虽然明知山中没有人迹,但是要想活命,自然只好破口大喊救命。谁知真命天子,果有百神护卫。忽然半空之中,横的飞下一个垂髫女子,奔至虎前,用手急向虎头之上拍了一下道:“你这逆畜,一眼不见你就出来闯祸,还不速将贵人放下!”
那虎听了,仿佛懂得人事的模样,就轻轻地将刘邦身体由口内吐了出来,径自上山去了。此时刘邦的苦胆几乎吓破,早已昏昏沉沉地晕在地下。后经那个女子将他救醒,他忙一面坐了起来,一面便向那个女子口称恩人,倒身便拜,又说:“恩人怎有这般武艺?真个令人钦佩!”
只见那个女子,一边将他扶起,一边嫣然微笑着对他说道:“将军既具大志,我以为必有非常气概,谁料也与常人无甚区别,未免使人失望。”
刘邦听了不解道:“小姑娘所说之话,究是指的什么而言?”
那个女子又含笑道:“大丈夫膝下有黄金,异常名贵,今将军见人乱拜,似失身份!”
刘邦听了,方始明白她的意思。此时且不答话,先把自己衣服上的灰尘拍去之后,方对那个女子辩说道:“大丈夫自应恩怨分明,我刘邦受了小姑娘救命之恩,怎好庞然自大,不向小姑娘拜谢?”
那个女子听了道:“那么譬如现在的秦帝,他偶然出宫行猎,一时不慎,被虎所衔,当时由他的卫士,也将他从虎口之中夺了下来,难道秦帝也要向那个卫士下跪,谢他救命之恩不成?”
刘邦听了道:“这是不必的,赐金封爵已足补报的了。”
那个女子道:“既然如此,将军的大志,无非想做秦帝第二罢了?目下虽是避难此山,尚未发迹。但是一个人的骨子,总在那儿的。”
刘邦这人,本是一位尖刻之徒,平时与人交涉,不问有理无理,一定急得自己不错。此时的向人谢恩,毫无错处,反被一个小女子,驳了又驳,真从哪里说起?因思她是救命恩人,何必与她多辩,便笑着认错。那个女子,方始不提此事。
刘邦又问那个女子道:“小姑娘的满身武艺究是何人传授?小小年龄,何故住在此山,又何以知我具有大志,可能见告否?”
那个女子听了,便指着一座最高的山峰道:“寒舍就在那儿,将军且同小女子到了寒舍,自当细细奉告。”
刘邦听了,便跟了她来至最高峰顶,果见那里有数椽茅屋。篱边野菊,墙下寒花,门前一溪流水,屋上半角斜阳,一派幽景,陡觉胸襟为之一爽。刘邦正在边走边看景致的当口,忽见起先的那只猛虎,偏偏蹲在路旁,只将他吓得闪在那个女子的身边道:“小姑娘,此虎莫非是尊府所养的么?”
那个女子微笑答道:“是的。此虎乃是家母的坐骑。家母今春仙去,我便留它在舍伴个热闹。”
说着,恐怕刘邦害怕,不敢走过那虎面前,便对那虎喝道:“逆畜不准无礼,贵客在此!”
那虎听了,真有灵性,就慢慢地站了起来,踱近刘邦的身边,用鼻子尽着嗅他的衣襟,表示亲昵的样子。刘邦此时因有女子在侧,并不惧怕。一时进了茅门,那个女子一脚就将他导入自己卧室。刘邦一看室内,布衾纱帷,竹椅板棹,甚是雅静。心里以为一个女子,虽有武艺,不必至于孤身居此荒山,且等她说明之后,自然知晓。
那个女子,一边请刘邦随意坐下,一边舀了一杯凉水递与了他,方始坐下说道:
小女子原籍冀州,姓袁,小字姣姵。先君子在日,曾任御史大夫之职。只因秦帝无道,屡谏不纳,后见他喜污大臣的妻女,已属气愤难平。岂知有一日,秦帝大宴群臣,兼及命妇,是日先君子携了家母上殿,男席设在偏殿,女席设在后宫,家母自然随着大众入内。先君子正待宴罢之后,趁着秦帝高兴的时候,预备再谏,望他变为一位有道明君长保江山。谁料酒过三巡,秦帝入内更衣,良久不出。先君子尚以为或有各路诸侯的奏报,秦帝必须亲自批札,并不疑虑。及至席散,犹未见秦帝出来。等得归家之后,始见家母业已先回。
问明原因,才知家母正在后宫觥觞交错的当口,忽见秦帝携了一位美貌妃子,来至席间,向众位夫人说道:“朕本怀与民同乐之志。众位夫人,今天一齐入宫,也是亘古未有的创举,朕拟各敬一杯!”
秦帝此言一出,竟将众位夫人,大吓一跳,累得一个个的慌忙离席辞谢,不敢谨领圣恩。秦帝别怀深意,他的敬酒,便想藉此调戏众位夫人。后见众位夫人不敢领情,方命妃子代敬。妃子敬过之后,托故入内而去。
那时秦帝宛同穿花蝴蝶一般,东边席上谈谈,西边席上说说。那些夫人,都是他的臣下,个个弄得十分腼腆,局促不安。
但又不敢和他去讲说话,只是腑首正襟危坐。那场酒诞,何尝有点滴入口。过了一会儿,秦帝偏偏看上家母,笑着走过来对家母说道:“袁夫人,朕闻你深娴剑术,朕拟劳夫人当朕面前,施展奇术一番,毋却朕命。”
家母因是君命,未敢有违。
只得脱去外衣,口吐炼就的那柄神剑,飞在空中,上下盘旋,左右翔舞。复将一柄神剑,倏忽化为十柄,由十柄变为百柄、千柄、万柄,后来满宫全是神剑,万道光瓦,不可逼视,竟至人与剑合而为一。良久,始将神剑吸回口内,面不改色,发未飞蓬。
秦帝见了,万分夸奖。等得席散,忽奉圣旨,着袁夫人暂缓出宫,尚有问话。
家母听了,未便违旨,只得等候后命。又过一会儿,就有一个小内监来将家母引至一座秘宫。那时秦帝已经先在那儿。岂知秦帝真是一个禽兽,杀无可赦,竟来调戏家母,并说:“如不依从,便有灭族之祸。”
说完,将要来解家母衣襟的样儿。那时家母羞云满面,忍无可忍,一想若要伤那秦帝性命,原是不费吹灰之力,不过后世未免难逃一个杀字。想到此地,便借更衣为名,悄悄地飞身上屋,逃至家中。
家母既将此事告知先君子,先君子听了恨不得立时奔进宫去,手刃那个无道昏君。还是家母劝住,她说:“人君譬诸父母,虽有错事,断不可以伤他的性命。好在妾身尚未失身于他,何不挂冠隐避,免得两有不便。”
先君子甚以为是,正想收拾行李,连夜离开咸阳的时候,忽接圣旨,命先君子到边郡亲去催粮。先君子既已为内监所见,自然不好不奉君命,一时没法,只得悄悄地令家母俟他走后,速即携同小女子来到此山隐避。
先君子一时催粮公毕,不去面君,趁人不防,溜到此间来会我们。不料家母与小女子在此山一候三月,未见先君子前来,后由家母亲去探听……
姣姵听了点首道:“小女子也是此意。后来家母不谈世事,只练她的剑术。到得今年春上,家母术成仙去。临行的时候,叮嘱我道:‘秋末冬初,必有一位贵人名叫刘邦的来此避祸。此人具有大志,你的亡父之仇,他能代报。汝是红尘中人,没有仙缘,随他做个小星。’”
姣姵讲到这句,顿时红霞罩靥万分忸怩,便低了她的头,用手拈弄衣带,默默含情的一句无言。
刘邦原属色中饿鬼,今见姣姵如此娇羞,益形妩媚,又知她身怀绝技,大可助他一臂之力。一时喜得心痒难搔,忙装出多情样儿,对姣姵笑道:“令堂之命,我刘邦怎敢不遵。无奈已娶吕氏,今将小姑娘屈作小星,未免说不过去。但望异日果能发迹,总要使小姑娘享受人间富贵,于心方安。”
姣姵听了,始渐渐地抬起头来答道:“富贵二字,倒还不在小女子的心上,惟有父仇未报,未免耿耿于心耳。”
刘邦道:“目今朝廷无道,兵戈四起,我本拟召集天下英雄,乘机起事,否则我也不敢将那些人犯放走了。”
姣姵又问他的家事,刘邦倒也不瞒,全行告知了他这位新宠。姣姵听毕道:“如此说来,刘郎只好在此屈居几时,慢慢地见势行事。”